“什麽?！”

實驗室玻璃屏幕外，卓堰和於輕雅兩人在聽到這句話的時候，陡然間就覺得一股寒意升起。

那種感覺就仿佛被某種恐怖的存在盯上一樣，似虛空之中有一雙眼睛睜開，穿過了重重的迷障和時空，落在了兩人的身上。

在兩人面前，一切的物事似乎在顛倒。

時間似乎被拉長，空間仿佛變得扭曲。

周遭所有的事物，仿佛被一點一點剝離。

空曠、虛無、蒼茫……一切仿佛沒有盡頭，無盡的蜿蜒扭曲，個人變得渺小無比，一切的一切超脫在了肉體和思維之上。

失去了時間和空間的概念，精神變得恍惚。

而在這恍恍惚惚間，又仿佛見到了不知多麽遙遠距離的地方，有一個綻放紅光的人影，目光落在了他們的身上。

嘀嘀嘀嘀——

嘀嘀嘀嘀——

突然，一陣蜂鳴聲響起。

“卓教授，實驗體的腦波活動趨於穩定，是否還要進行下一步?”

卓堰的腕表內，方才說話的那個工作人員的聲音再次傳了出來。

“啊——”

“呼——”

在聽到蜂鳴聲和這個說話聲後，卓堰與於輕雅兩人一下仿佛從某種夢境中醒來一般。

卓堰踉蹌地倒退了兩步，一把坐在了方才被人安排好的那把椅子上，臉色蒼白，額頭、脖子和後心，盡是冷汗。

玻璃屏幕上，方才那詭異的一幕不知何時已經徹底消失，展現出來的畫面是一片灰蒙蒙的，就如在腦機接入實驗體前面一樣。

“方才到底是怎麽了?”

卓堰下意識的抹了一把頭上的冷汗，在他經歷的諸多關於超能類的實驗裡，各種突發的情況都遇到過。

實驗體超能失控造成破壞或者人員傷亡，實驗體能力太過詭異導致實驗室直接變成了廢墟，又或者實驗體在腦機接入的實驗中，腦波太過活躍，突破了臨界值後，直接腦死亡，甚至大腦爆開……

這種種因為超能覺醒出現的突發狀況，卓堰都有經歷過。

但……從來沒有一次，如先前那般，那種仿佛將人的心神都勾了過去，仿佛自身要迷失在無盡的虛無裡。

想到這裡，卓堰又朝旁邊的於輕雅望了過去，發現對方與他的狀態類似，此刻於輕雅大口大口喘著粗氣，臉上露出的是某種茫然和驚恐的神情。

“實驗體莫非還有某種類似於心靈一類的能力?”

卓堰心中念頭浮起，對於超能力的研究越是深入，越是能夠理解裡面各種各樣能力的奇妙。

其中類似於心靈類的能力他自也是涉及過，只不過這樣的能力太過稀少，哪怕是他這裡都沒有具體的樣本。

蟲繭基地，既然名為蟲繭，那自然還有其他的蟲繭，也還有蟲巢。

“卓教授，方才那是……”

良久，於輕雅似乎從那種意識和肉體仿佛都被剝離的狀態中緩過神來，瞥了一眼已經恢復成正常通明玻璃的顯示屏，又轉而朝卓堰問道。

“於調查員，今天的參觀就先到這裡吧。”

卓堰沒有直接回答於輕雅的問題，輕輕搖搖頭，目光看著實驗室內躺在病床上還戴著腦機的實驗體，“對於你們調查局，我能說的已經說了，如此開誠布公，那就是希望以後雙方不會再有其他衝突。”

“呼——”

於輕雅長長吐了口氣，緩緩從椅子上站起身，“我明白了，我回去後會向局裡報告的。”

卓堰帶她到這個實驗基地內所看的一切，已經將她的疑惑完全解開。

至於調查局要采取什麽行動，她心中其實也有數。

畢竟，這樣的實驗基地，她能夠跟隨卓堰進入其中，並且親眼目睹了一場“實驗”，本身就是調查局給對方背後的勢力施加的壓力。

而卓堰讓她看到的自然不可能會是那“超能革命”計劃的全部，但有這些，她已經夠交差了，同時她也明白，這是對方的示好與警告。

如果說其他的各個大勢力之間的博弈或者利益交換，就不是她這個層次所能夠觸及的了。

“那就好，我現在送你出去。”

卓堰聽到於輕雅的回答，輕輕點點頭，抬手舉起腕表，又說了一句，“取下實驗體的腦機，繼續進行觀察。”

實驗室內的一個合金門再次打開，數名穿著比機械外骨骼更勝一籌的白色裝甲實驗員們，進入到實驗室內。

“取下腦機！”

一個穿著白色裝甲的工作人員伸出手，去摘取躺在床上實驗體頭上的腦機。

哢——

金屬的腦機從實驗體上取下，露出了一張少年人的面容。

可就在這時，躺在床上的實驗體突然一下睜開了雙眼，看著四名圍繞在周圍準備轉移的工作人員身上。

“啊?！實驗體怎麽醒了?”

正取下實驗體腦機的那個實驗員，見著躺在床上的楊楚睜開眼睛，顯然被嚇了一跳，身形微微倒退了一步。

這種腦機實驗，他們前後已經做過了好幾十次。

為了保持實驗體的大腦活躍程度，每次腦機實驗，並沒有對實驗體進行注射任何藥劑。

但腦機接口接入實驗體的大腦，鏈接意識和腦電波時，其實就具備了類似於催眠和麻醉的功能。

只要給實驗體一帶上，實驗體就會昏睡過去。

而且這個催眠和麻醉效果，哪怕是後來摘掉腦機，持續的時間也有一兩個小時。

正常情況下來說，實驗體是不可能蘇醒的。

“怎麽了?發生了什麽情況?”

站在實驗室外，本來準備離開送於輕雅出去的卓堰卓教授，看著實驗室內的情況，打開腕表詢問了起來。

“實驗體蘇醒了。”

實驗室內，一個實驗員通過身上的裝甲設備朝著外面的卓堰回答道。

他的聲音並不慌亂，盡管沒有想到實驗體會突然蘇醒，被嚇了一跳，但冷靜下來後，就並不擔心。

實驗體手腳都被銬住，他們又穿著防護嚴實的裝甲，對他們並不能造成太大的威脅。

“注射麻醉劑。”

卓堰通過腕表朝裡面的四名穿著白色裝甲的實驗員，下達了指示。

盡管這些實驗員身上都穿著防護嚴密的裝甲，但面對這些覺醒超能力的超能者，他一向是極為小心。

然而——

就在卓堰話音落下，一個實驗員舉起隨身攜帶的快速注射器，實驗室內，突然噗地一聲，一個腦機外貼著的拇指大小的金屬貼片，一下飛起，刺穿了這名實驗員咽喉。

這些實驗員穿著的裝甲，不論身體還是頭部，幾乎都全部做到了遮掩。

可防護頭部的頭盔與胸甲間，還是有一道由塑膠製作的連接帶。

那枚不過拇指大小的金屬貼片，精準無比的透過了那一層塑膠的連接帶，刺穿了這名實驗員的咽喉。

噗噗噗——

跟著，又是連續的幾聲細微的響聲。

在其他幾名穿著防護嚴實的工作人員沒反應過來前，又是三枚金屬貼片飛起，刺穿了另外三人的咽喉。

其中一個金屬貼片甚至還連接著信號線。

從外面看過去就仿佛是一條金屬線，刺穿了對方的咽喉。

“嗬嗬——”

“救我——”

“危險！！”

四名穿戴者防護裝甲的實驗員，齊齊捂住咽喉的位置，內部的信號傳輸頻道，響起了這幾人痛苦的聲音。

汩汩的鮮血從咽喉流出，很快將整個防護頭盔填滿，接著順著頭盔和裝甲鏈接的細小縫隙，不斷開始溢出。

“卓教授，發生了什麽事?”

前面準備離開的於輕雅，也聽到了卓堰讓人注射麻醉劑的話。

才剛一轉過身，跟著就響起了卓堰大聲的呼喊，“關閉合金門！快，關閉合金門，實驗體蘇醒了。”

哐當——

實驗室內，四名實驗員進入後的那個合金大門通過遙控設備，立刻關了起來。

“他醒了?還將那幾名實驗員給……”

於輕雅轉過身後，自然也看到了實驗室內的一幕，臉上登時閃過一絲吃驚之色。

撲咚撲咚——

而就在短暫的這片刻時間裡，四名本來只是進入實驗室，給實驗體摘取腦機的工作人員，穿著沉重的裝甲，一個個全部都倒在了地上。

呼——

卓堰沒有理會於輕雅，只是看著實驗室內的合金大門關閉，這才長長舒了一口氣，跟著朝著腕表繼續說道:“13號房，實驗體失控，立刻處置。”

“收到！”

腕表那邊，掌控整個實驗基地的工作人員聲音繼續響起。

很快，走廊上，一隊五六名穿著裝甲的隊員，手持槍械出現，目標方向這是這間實驗室後面的合金大門。

這樣的情況在這間實驗室內似乎早有預案，一切都在有條不紊的進行。

“他是怎麽做到的?！”

於輕雅看著倒地的那幾名實驗員，臉上依舊是不可置信。

四名實驗員身上的防護裝甲在她看來相當嚴密，這可是比機械外骨骼還要高端先進的裝備，可沒有想到眨眼間，這四人竟然就已死亡。

“面對超能力者，任何時候都不能大意。”

卓堰輕輕搖搖頭，他自然是知道那四名穿著裝甲的工作人員已經死亡，這在他的這個實驗基地內發生的次數並非第一次。

每一個超能力者都屬於危險無比的，有些是有意識的反抗，一旦抓到機會就會對其他人造成巨大的危害。有些可能是完全無意識，一些超能力的溢出，可能造成的危害更加可怕。

這四名工作人員，突然趕上了實驗體蘇醒過來，被那幾枚用做讀取實驗體數據的微小金屬貼片所殺，這樣的情況，說實話也著實出乎他的意料。

這個實驗體的超能力很強大，這是念力操控。

“不好！”

卓堰腦海才想到這個，突然就看到躺在床上手腳和身體都被固定住的實驗體身旁，一條金屬線懸空浮起。

金屬的線頭鑽入到了實驗體的手銬的鑰匙孔裡，哢嚓一聲，將那左手手腕的手銬給打開了。

實驗體用的手銬腳銬，都是最原始的機械手銬，而不是電子手銬，這其實也是為了避免一些安全隱患。

畢竟，他自己和他認識的人，很多在電子領域都具備極強的才能，如果內部信號網絡被破解，那造成的危害難以形容。

而且，偶爾出現的斷電或者電路短路之類的問題，並不足以讓精密的儀器手銬做到萬無一失。

反而是原始簡陋的機械鎖和機械手銬，有時候看著比較麻煩，但其實安全性由人去控制，反而更加有保障。

只是，此刻完全沒有想到的是，這個實驗體竟然在用幾枚細小的貼片，將是個實驗員殺了之後，還通過那裸露的金屬線頭開始解開手銬。

哢嚓——

又是一聲清脆的響聲。

在實驗體的左手手銬揭開後，跟著右手的手銬也被一個金屬線頭插入鑰匙孔解開，在他身上那些用來固定身體的皮帶，也伴隨著雙手的解放，被實驗體一件件解開。

其動作從容不迫，沒有半點慌張和粗暴，反而有一種難以形容的優雅。

似乎，每一個動作都沒有任何多余，而是在用最小的力氣解開束縛。

“快，實驗體正在掙脫，快，快！”

卓堰臉上再沒有了方才的從容淡定，神情變得無比焦急起來，不斷朝著腕表大聲呼喊。

哢嚓哢嚓——

在實驗體的雙手的手銬和身上的皮帶解除後， 終於到了雙腳上的腳銬。

兩個金屬線頭仿佛活物一般，插入到了鑰匙孔，將最後的腳銬再度打開。

一般人幾乎難以掙脫開的束縛，僅僅眨眼間，就從這個實驗體身上一件件脫落。

病床上，被用做這次實驗的實驗體少年，慢慢從床上坐起，腳銬解除開後，赤著的雙腳落在了地上。

“所以……我是來到了一個擁有超能力的未來世界?！”

少年雙腳落在地上，雙手張開，臉上露出了一種仿佛重活自由，不，是重獲新生的表情。

“而且，我這個身體是通過人體培育出來的?”

“這個世界，真是有趣！”

仿佛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少年忽然抬起頭，目光慢慢掃過周圍，似乎在看自身所處的環境。

“他……他在看什麽?”

站在實驗室外，於輕雅看著蘇醒過來的這個叫做楊楚的少年，臉上越發疑惑。

“B級方案，決不能讓實驗體從實驗室出來。”

卓堰這時候已完全無暇顧及其他，只是不斷地通過腕表下達了指令。

忽然——

於輕雅發現實驗室內掙脫了束縛的少年，目光朝她和卓堰所在的方向望了過來。

這個實驗室的玻璃是防彈防爆，並且具備顯示功能的超級玻璃，並且從實驗室內是無法看到外面情況的。

然而在此刻，站在實驗室外的於輕雅和卓堰，兩人都抬起頭看向實驗室。

在那裡，少年不知何時走到了玻璃前，微微歪了歪頭。

仿佛，他的目光能夠通過他根本不可能看到外面的超級玻璃，望向外面的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