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神之境界有三，一曰我相，二曰人相，三曰法相。我相者，練氣大成，於生死之間，倏然勃發心神，其力奧妙，可謂先天。掌控控人之一身喜怒哀樂，其身氣力陡增，其心神堅若磐石，不易為外物所動……”

　礁石村西北面，此時，紅日西斜，海天如火，一日之內，正是絕好風景。

　楊楚盤膝坐在一塊石頭上，正開著攤開面前的那張金箔。

　這金箔乃是他從流雲館館主聶雲生的屍體上所搜集到的，其人身軀劇烈的爆炸之中不毀，但衣物全部撕裂，只有胸前這一張金箔被楊楚撿了回來。

　而這張金箔上所鐫刻的一行行蠅頭小字，正是聶雲生所修煉的一門煉神秘術。

　與楊楚之前從那個皂衣武徒身上搜到《流雲練氣法》一樣，這種修煉的秘法秘笈之類的東西，被人貼身收藏，並不奇怪。

　武者，或者實力強大的個體，對於真正重要的東西肯定會貼身收藏。

　這是對於自身強大實力的自信，這種輕便的紙頁之類的珍貴物品，他們不會放心藏在任何地方，只會放在自己身上。哪怕是楊楚自己，其實也會有類似的想法。

　從這張薄薄的金箔裡，楊楚對於武道的境界了解更進一步，終於懂得了“武者”在練氣之後，練神這個境界的奧秘和詳細境界劃分。

　練氣大成的武者在激烈的戰鬥或者某些特殊的情況下，通過先天一氣激發自身的精神、意志，達到一種超出常人所能理解的境界，便會出現一種高於先天一氣，介乎真實和虛幻之間的異種能力。

　這種能力，便是心神之力。

　激發出心神之力的武者，便算是邁入練神境界。其中又有三層小境界，封閉是我相，人相和法相。

　我相是練神的第一個層次，主要激發出心神之力，可以自由掌控自己的心神，支配自己的情緒，改變自身的激素分泌，並且所能夠發揮出來的力量和速度，比練氣大成的武者強出許多，還能夠對同樣的心神之力具備一定的抗性。

　這一層次的練神武者相比起練氣，不算特別強大，但卻是至關重要的一環，主要就是激發出心神之力。

　人相是練神的第二個小境界，覺醒心神之力，可以釋放出心神之力干涉其他生物，依靠自己心神之力抵消他人的心神之力，一舉一動都能侵蝕精神，改變情緒，扭曲思想。學習相應武功後可以將心神之力轉換成各種神妙的幻境，或是寒冰、或是火焰、或是黑暗、或是時間靜止。

　人相武者，已經不能用數量來壓製，因為這個境界的強者隨意一擊便能將心神之力擴散至數十上百米，沒有達到練神境界根本不能承受住心神之力的侵蝕。

　“聶雲生應該就是人相武者。”

　楊楚看著金箔上面的文字描述，回想起聶雲生出手時候的異象，得出了一個大概的結論。

　心神之力勃發能產生一種虛空法相立於空中，影響了人的五感和情緒，而且能夠將心神之力大范圍擴散出去。

　“如果不是我大腦徹底掌控身體，其實在他第一次出手的時候，恐怕就被他的心神之力所侵蝕。”

　人相武者的強大，那是一種精神上的以假亂真，能夠讓生物自己的身體欺騙自己的叵測能力，這種能力已經不單單是肉體上強大就能夠抗衡的了，還是一種精神上的力量。

　而練神的第三層境界稱之為法相。

　法相有兩步，第一步就是凝練武道真意，第二步就是修煉武道法身。所謂的武道真意，便是武者心目中最強的武道，理念和心性。武道真意是武者對於最強武道的理解，武道法身則是這種理解的具顯化。

　想要突破人相，達到法相就必須凝練自己的武道真意。

　武道真意這種東西，就是一個人武學理念，甚至是世界觀，價值觀，人生觀，對於整個世界看法的表現，是自己心中最理想的，最強大的，最無敵的武道形態。

　法相的極致，便是凝聚出武道法身，武道法身是由純粹的心神之力所凝聚出的物體，其外在形式多種多樣，或是長劍、或是替身、或是巨人、或是寒風。

　但無一例外都是符合法相武者內心最強大的形象，並且蘊含著極高的心神之力，覺醒武道法身後就幾乎等同於兩個法相武者同時使用心神之力。

　到了法相境界的武者，身體的素質由虛到實，徹底也脫離了人類肌肉骨骼的范疇，徒手可以撕裂鋼鐵，一擊足以崩潰一座小山。

　“武者的強大，竟然能夠達到這樣恐怖的程度，已經完完全全可以說是另外一種生物了。”

　楊楚在理解完練神武者的“我相”、“人相”和“法相”三重境界後，心中一時也不免心神搖曳。

　這樣超脫於人類范疇的強大力量，是他所追尋的。

　當然，不用想，他也能猜測得到，能夠達到這樣境界的武者，恐怕也少之又少。

　從練氣到煉神，每提升一個境界，恐怕人數都是呈現幾何程度的銳減。

　在南環鎮，皂衣的武徒人數有數百之多，而白衣的武者只有寥寥數十人，到了練氣大成，如那個橙衣勁裝青年一般的，從頭到尾卻只出現了一人。

　其中的晉升難度，他大概也可以想象。

　至於說聶雲生這位館主的實力，大概率是達到了練神第二層次的人相武者境界，楊楚猜測可能只有達到這種實力，才能坐鎮一方，成為類似於地方官的“館主”。

　況且，聶雲生看上去可能也就是我相武者到人相武者之間，不及這張金箔裡所說的那麽強大，大概率可能是突破不久。

　楊楚在看到金箔最後一段時，在這本練神秘術裡，又看到了最後幾句話，提到了比練神更高一層的武者境界。

　練虛。

　文字只有寥寥幾句，大意就是武者到了練虛層次，超感能力達到極致，心神之力可干涉物質，凡人徹底蛻變為神靈。

　這樣層次的力量，便是楊楚都已不敢想象。

　“也難怪武者在東洲這片大陸上，能夠殺得諸多土神信仰斷絕，無人祭祀。”

　楊楚從此前那個老婦人借助某位土神的力量，所爆發的大爆炸，大概可窺見一點這種超越常人想象，宛如神魔一般的浩瀚威能。

　“不過……”

　楊楚緩緩抬起頭，望著遠處的紅日將落的海面，又低聲呢喃了一句，“這武者的修煉之法，在練氣層次還好說，似乎是一種對於特殊能量的運用，但到了練神層次，給人的感覺，完全是一種唯心的修煉方式。”

　心神之力，這是一個人的意志、思想、智慧，這些東西在先天一氣貫通後，激發出來的奇異力量，但本質上還是很唯心的東西。

　這對於楊楚來說，理解起來不難，可要去觸碰到這種力量，他連先天一氣的顏色都無法看到，想要在唯心去感悟這種唯心的“心神之力”，就變得無從著手。

　哪怕有聶雲生這樣的武道高手站在他面前，一句一句的教，一句一句的講，但唯心就是唯心，不能感悟就是不能感悟。

　楊楚回憶了一下那些不論是皂衣的武徒還是白衣的武者們，他們從修煉先天一氣開始，都有刻意的被培養某種意志和精神。

　比如對於自身身份的認同，高高在上不再是普通人，驕傲，榮譽，悍不畏死。

　這些東西在精神和意志上的影響，其實應該也是後面進階練神的某種準備。

　當然，想要成功絕不容易，但從修煉的方式方法，還是可窺見一斑。

　這是一種長期修煉的準備，要從小修煉過先天一氣，然後然自身能夠相信“心神之力”這種東西存在。

　以楊楚積累的大量知識，建立起的認知和觀念，除非心神之力先被他解析出來，觀測到具體是什麽東西，他才可能修煉的出來，而不是先去相信了這種堪稱唯心的力量存在。

　將面前的這張金箔與之前的那份《流雲練氣法》一起收好，內容他其實已記下來，並無多大用處，不會作為參考資料，還有留存的價值。

　楊楚又去翻開了另外兩本，他在流雲廢墟裡撿來的書籍資料。

　這兩本書籍，一本是類似於帳務稅收一類的冊子，楊楚掃了幾眼，沒有細看就放到一邊，拿起了另外一本。

　這一本是一本名為《東洲紀要》的書籍，楊楚翻閱之後，發現裡面記錄的內容是關於東洲的格局，地理、人文一類的書籍。

　從這本《東洲紀要》這本書籍裡，楊楚這次終於對於這個世界的大概情況有了一個比較清晰的了解。

　書裡的內容最先開頭講的是並不是東洲的事情，而是遠在數萬裡之外的中洲。

　夏商周春秋……

　寥寥幾句裡浮現的歷史，與楊楚曾經所知悉的歷史有些類似。

　但到了春秋後期，天地有了變化。

　當時，大月不知何故，突然膨脹大了三倍，由此引發了地上諸多地震、山崩、海嘯之類的災禍，七國戰亂漸休。

　而那時，許多打熬體魄修煉武藝的武人，漸漸發覺了一種名為先天一氣的奇異力量，並以此改良煉體之法，在百十年內，漸漸形成了此世的武道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