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蘭川的狗仔隊之中，一直有著陸潛的傳說。

從輕松應對譚蕭風波開始，到蔚海電影節的化險為夷，再到“愛人”劇組的雷霆萬鈞，然後到最近蘭川動蕩事件之中的神秘莫測。

種種，種種。

一直有狗仔傳說，錘死韋維的關鍵證據，其實是來自陸潛之手。

但很少很少有人相信。

陸潛，真的太年輕了;而且，他在行業內部的資歷也太淺了。

要知道，韋維在蘭川風生水起的時候，陸潛才是剛剛斷奶的嬰兒，他對蘭川對電影產業內幕的了解，有多少?怎麽可能足夠掀翻韋維呢?

有人相信，有人不信，有人一笑置之——

他們都是業內人士，他們都知道名利場這個行當是如何運轉的。

當一個人做對了事情，那麽所有事情都是對的。

像陸潛這樣，走在正確道路上，自然而然地，所有傳聞都會越來越玄乎、越來越誇張，下一步可能就要說，整個蘭川記者協會的陰謀都是陸潛一手策劃並執行的了。

樓南，格子襯衫，他就不相信，他甚至覺得這是一個笑話。

陸潛?

沒有三頭六臂，又何必吹牛吹成哪吒呢?

樓南甚至懷疑，莊博根本和陸潛達成私底下的交易，陸潛透露一些無傷大雅的內幕給他，他則負責幫助陸潛炒作新聞塑造形象，否則，莊博怎麽可能每次都撞在槍口上，然後爆料出一個又一個獨家?

歸根結底，不就是娛樂圈的那一套嗎?

人設?

論塑造人設，還有誰能夠比得上陶染和石磊那一批流量藝人?陸潛那麽討厭流量藝人，估計就是因為擔心自己的人設被識破吧?

樓南不僅不害怕，而且還有些鄙夷陸潛滿嘴的仁義道德，如果那麽喜歡表演，為什麽不乾脆做演員呢?

當導演，還真是浪費天賦技能了呢。

一直到現在。

樓南覺得自己錯了，入行這麽多年來，他發現自己第一次錯得如此離譜，以至於把自己陷入困境。

一個抬頭，樓南就看到陸潛輕盈上揚的嘴角，沒有慌張沒有凌亂也沒有狼狽，甚至還能夠看出一絲爽快，似乎意猶未盡一般，那一個笑容，就如同魔鬼的笑容一般，不寒而栗的恐懼就牢牢抓住樓南的心臟。

樓南真的想要落荒而逃，但渾身沒有一點力氣。

“對不起，導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話語終於脫口而出，情緒決堤，將腦海裡的所有想法全部傾倒出來。

“是我鬼迷心竅，是我大腦短路，是我白癡犯蠢，你大人有大量，原諒我，請你原諒我，我真的不敢了。”

“是我錯了，真的，我錯了……”

吧啦吧啦。

腦海裡的想法全部傾倒而出，樓南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反正腦海裡想到什麽，就如同救命稻草一般往外倒。

反而是陸潛有些無奈。

“不如你冷靜下來，我們好好談一談?”

談?

談什麽?

樓南微微愣了愣，但話語總算是控制住了，渾身警惕地看向陸潛，如同驚疑不定的松鼠一般。

然後，陸潛開口了。

“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

“我並不介意你偷拍，我也不介意今天拍攝到的內容公布出去。”

什麽?

這次，樓南是真的驚嚇住了，比起威懾來說更加令人恐懼的，是未知，他現在完全不知道陸潛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麽藥——

其實，陶染的計謀已經破產了。

當樓南身份暴露的那一刻，咖啡屋裡的所有客人都是見證者，陰謀詭計也就不攻自破。

當然，如果陶染想要繼續推動下去，也不是沒有辦法——

先發製人。

只要陶染搶先一步，然後在社交網絡之上製造出足夠的流量，讓自己作為受害者的形象深入人心，並且依靠自己的狂熱粉絲形成無差別的碾壓。

那麽，咖啡屋的這些見證者們也就無足輕重，他們的證言不會被認可，那些話語會被認為是謠言是毀謗，甚至可能會被人肉遭遇網暴。

簡單來說，陶染強行推行計劃的話，依舊是可以的，只是需要付出更多代價，然後讓咖啡屋裡的這些見證者們全部跟著陸潛一起埋葬。

但可行性不高。

因為陸潛也不可能坐以待斃，一旦事情形成“陸潛VS陶染”，那麽雙方都無法掌控局面，變數就會越來越多。

也正是因為如此，樓南想當然地認為，事情應該已經破產，陶染不會強行推動，冒著得罪陸潛的風險。

在樓南看來，陸潛應該會搶走攝像機的記憶卡，掌握真相，立於不敗之地，然後接下來就看如何處置陶染和他了。

結果?

居然這樣?

怎麽回事?

樓南深深覺得，自己跟不上陸潛的思維節奏，以至於呆愣住了。

陸潛似乎能夠讀懂樓南眼睛裡的錯愕，嘴角笑容上揚的弧度又更大了一些。

“我拒絕接受某些人的道歉，這是事實。”

“我拒絕某些人出演我的作品，這也是事實。”

“我不在乎人們知道這一點，你以為我介意今天發生的一切嗎?不，對我來說，這真的一點影響都沒有。”

樓南:……

陶染:……

他們費盡心機制造出這一切， 不僅被識破了，狼狽不堪，結果對方還根本不在意，這……這到底算什麽?

咖啡屋裡，湧動著窸窸窣窣的瑣碎聲響——

此時此刻，他們才終於明白，什麽叫做量級差距，在有些人眼中看起來無比珍貴的東西，對於另外一些人來說卻沒有任何份量。

汝之蜜糖，他之砒霜。

大概就是這樣的道理。

陶染的折騰與掙扎，在陸潛眼中看來，和馬戲團表演沒有什麽區別。

也正是因為如此，陸潛從頭到尾都是輕松寫意的姿態，因為這所有的所有，對他來說根本就沒有意義。

樓南愣住了，他覺得自己好像下巴脫臼了——

導演為什麽總是不按常理出牌呢?

但是，陸潛的話語還沒有結束，他又繼續說到，投擲出另外一個炸彈。

“但我想，我們之間有些誤會，我並不針對流量，我針對的是個人。”

……等等?這句話是什麽意思?

陸潛就是專門針對陶染嗎?

陸潛不僅沒有準備息事寧人，而且還做實陶染的話語，他就是在針對陶染嗎?

等等，這不對勁吧?

但陸潛的話語沒有停頓。

“流量，本身沒有好壞之說，我不會否認，‘解除好友’和‘突襲’的成功，很大程度上就得益於流量的傳播。”

“對此，我一直表示感謝，如果你們準備稱呼我為流量導演，我可能會有些愕然，但最後還是會坦然接受。”

理智，客觀，專業。

同時，還有一點點風趣。

又有誰能夠拒絕這樣的陸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