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沒有想到陶染是這樣的人……”
“……人設,沒有想到都是人設……”
窸窸窣窣。
空氣裡湧動著瑣碎的竊竊私語,支離破碎的交談在沉悶而炙熱的咖啡屋室內持續翻湧,如同一萬隻蒼蠅飛舞一般。
其實,比起語言來說,更多是視線的交織,隱藏在眼神裡的打量、揣測、探究,一點一點地讓空氣升溫。
狗仔離開了,但陶染依舊在現場呀。
陸潛剛剛輕而易舉地就解決了狗仔,所以現在輪到陶染了嗎?
沐浴在全場視線底下,陸潛卻顯得不緊不慢,目送樓南離開之後,站立起來,非常認真地整理了一下衣服。
抬起頭,微笑地對著凌驍頜首示意,對剛剛的援手表示感謝。
凌驍依舊暈頭轉向,在觀眾席第一排欣賞了整場大戲,大腦處於信息過載的狀態,一時半會也回不過神來,懵懵懂懂地點頭,然後就跟著陸潛一起返回座位。
咖啡屋裡的矚目視線都已經焦急起來,恨不得上前提醒陸潛一句:
陶染呢?
但沒有人敢說話,不知不覺中,就屏住了呼吸。
魏冬芒的視線在陸潛和陶染之間快速來來回回移動著,盡管看不到太多表情變化,但靈活的眼神卻透露出一絲焦急。
然後,陸潛終於注意到了——
陶染,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從肩膀和手臂的肌肉就能夠看得出來,非常僵硬,不知道應該怎麽辦。
“導演……”魏冬芒終究還是沒有忍住,滿滿擔憂地呼喚了一句。
陸潛看向魏冬芒,展露一個笑容。
哪怕沒有說什麽,但魏冬芒還是安心下來,高高揚起的心臟又重新回到胸腔裡,他相信陸潛應該知道怎麽辦。
陸潛在乎陶染嗎?
當然不。
但是,這並不代表著陸潛不會發動反擊。
哪怕是無足輕重的蚊子,持續不斷地在耳邊飛舞縈繞也是擾人的,沒有實質性傷害,卻也依舊不受歡迎。
陸潛需要陶染知道,他不是吃飽沒事乾就可以隨隨便便前來騷擾的對象,當初蔚海電影節莫名其妙的針鋒相對就已經太過無聊,現在居然還要再來一次?
如果陶染把他當做假想敵的話,那麽陶染就需要重新測測智商了,他們根本沒有任何關系也不會產生任何聯系,請務必明白這一點。
陸潛甚至覺得,處理陶染,這都是在浪費時間——
如果他那麽悠閑的話,要麽可以在家發呆,要麽可以在工作室忙碌,做點什麽事情不好呢?
看來,蔚海電影節的教訓還是不夠,否則陶染怎麽會把踏腳石的腦筋動到陸潛身上呢?他一定覺得陸潛是一個老實人。
那麽,他們就應該糾正一下這樣的錯誤觀點。
腳步,停下。
但是,還不等陸潛開口,陶染動了——
深呼吸,緊咬牙關,鼓起勇氣,然後,陶染就主動朝著陸潛衝撞過去,如同鬥牛一般,用肩膀和腦袋頂著陸潛,持續前衝——
他要殺了他。
他要殺了他!
如此恥辱如此狼狽如此沮喪如此窘迫,自己已經身敗名裂了,那麽還需要害怕什麽?
沒有。
他現在已經沒有任何害怕的事情了,他需要挽回顏面,他需要證明自己,他需要宣泄怒火,他需要狠狠地不顧後果地忘乎所以地毆打陸潛一頓。
啊!
“你這個垃圾,我要殺了你!”
陶染終於嘶吼出來,突如其來的舉動殺了陸潛一個措手不及。
陸潛確確實實沒有預料到,陶染居然會直接動手,
這甚至比樓南的反擊還要更加意外。猝不及防之間,陸潛就被陶染推向身後的牆壁,桌子和椅子嘩啦啦地被推翻,場面頓時騷亂起來。
顯然,誰都沒有意識到,陶染會突然暴起!而且,陸潛會落於下風!
赫。
“導演!”
驚呼聲,呐喊聲,呼救聲,雜亂一團。
砰。
陸潛的後腦杓撞向牆壁,胸口重重地一悶,一口氣差點就要換不過來,眼冒金星,然後就可以看到陶染那張猙獰的臉孔。
什麽帥氣,什麽瀟灑,什麽形象,摘掉那張人設面具之後,真相都是如此醜陋不堪。
“我要殺了你!”眼前之人張開血盆大口,口沫橫飛地發出威脅。
但是,陸潛卻全然看不到慌張。
眉尾輕輕一揚,眼底流露出一些意外,“好吧,我承認,我沒有預料到,你贏了……”
話音還沒有來得及落下,陸潛雙手抓住陶染的右手手臂,猛地發力,往外一扭,身體順勢前衝頂住陶染的左肩,一個上步一個前衝,巧妙地利用杠杆原理就已經打破陶染的平衡。
一百八十度轉身。
砰!
陸潛就已經將陶染狠狠撞向牆壁,扭轉陶染的手臂,將他的臉頰面向牆壁,用力擠壓下去。
咖啡屋還沒有來得及驚呼出聲,整個局勢就已經顛倒過來,心臟炸裂,以至於全場呼吸再次被掐斷。
一看就知道,陶染平時應該根本就不會打架。
砰!
砰砰!
陸潛控制住陶染的手臂,狠狠地往牆壁撞擊,一下,再一下,結結實實的碰撞讓陶染也是滿頭金星。
冰涼冰涼的牆面貼著陶染的臉頰, 然後,熱血逐漸冷卻下來,他終於意識到自己的愚蠢舉動和狼狽困境了。
道歉……
他應該道歉。
但是,什麽話語都說不出來,大腦一片空白,唯一一個想法就是:
這家夥就是惡魔,真正的惡魔,三頭六臂的惡魔,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他怎麽都想不明白。
陰謀怎麽被識破怎麽被顛覆,他想不明白。
對抗怎麽被逆轉怎麽被控制,也想不明白。
腦袋幾乎就要炸裂,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救……救命……”
陶染含湖不清地試圖發出一些聲音,但整個大腦亂糟糟的一團,他甚至沒有想清楚,自己現在應該怎麽辦。
然後——
“啊!”
手臂再次被狠狠一扭,又酸又痛的感覺如同觸電一般,整個上半身酥麻起來,掐斷話語,陶染就這樣呼痛出聲。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打架嗎?
原來,肢體衝突這麽痛嗎?
此時,身後傳來陸潛的聲音,輕盈,歡快,甚至還帶著一絲淺淺的笑意。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面對什麽人,看來,我需要為你好好上一課。”
陶染卻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顧不上正在顫抖的膝蓋,開始呼救。
“導演,導演……導演導演……”
可是,陶染也不知道應該說什麽,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
然後,耳邊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喚。
“噓。”
沒有多余的話語,陶染就感受到刺骨的寒冷將自己包圍,渾身都無法控制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