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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散布在成千上萬個小世界、碎片世界以及虛空亂流裡的“真武大意志”,紛紛受到了殷郊和朱佩娘的感召。
塵封了不知多久的“意志”們,如同涓涓細流匯入大海,從宇宙坐標的無窮多個方向,向幻·長安而來。它們無視世界壁壘,無視虛空亂流,無視遊離在空間裡的各種能量團。
直抵幻·長安。
殷郊和朱佩娘沐浴在“真武大意志”的衝刷下。殷郊好似回到了曾經神話歷時,輝煌的真武時代。冰冷如鐵的心,為之動容,良多的感慨催促他更加賣力地尋找散布的意志。
而旁邊的朱佩娘不同。
她雖然很懷念曾經的真武時代。但,迷茫的她無從得知,現在要複蘇的真武時代……還是自己所想象的那樣嗎?
真正的真武難道不應該是仙界的一部分,與仙界的諸仙共享盛世輝煌嗎?
現在,脫離的仙界的真武,還是“真武”嗎?
她體會到了妹妹孛娘的那份擔心與憂慮。她也開始害怕,自己是否真的在為“真武”盡力。
猶豫、不安……
但此刻,再多的焦慮也沒有意義了。“真武大意志”從凝聚開始,只有完成才會停下來。
不管心裡怎麽想,已經沒有後退的余地了。
朱佩娘低下頭,閉著眼,以身體為媒介,凝聚意志。
這樣過去了許久。
直至某一刻。一束光從幻長安上方出現,猛地墜落,落進世界核心之中。
殷郊睜開眼,眼神激蕩萬千,
“神話本源!真武回應了我們!”
朱佩娘心裡的負擔,最終還是煙消雲散了。似乎只要“真武”出現,一切都會好起來。
冰冷死寂的世界核心忽然被注入大量的神話本源,原本早已腐朽的軀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去塵埃與破碎,密密麻麻的符文整齊排列,按照順序,從世界核心內部向外生成。符文被篆刻進入世界核心之中,很快,一列列縱橫交錯的符文通道在符文之間搭建起來,這些符文通道迅速向四周擴張,如同大樹的根須,湧向整個幻長安。
世界核心裡的神話本源匯入符文通道之中,跟隨著一起遍布這座大陸。
大陸表面發生劇變。
空氣、溫度都在短時間內形成了系統性的生態。不斷從地上蒸騰出無形的氣息,這些氣息與周圍的能量團交織在一起,通過符文通道的引導,開始形成大氣層。
雷電在初形成的大氣層中閃爍。高效能能量團釋放能量,光與熱匯入大地。
繼而,一場大雨轟然而至,劈裡啪啦地澆灌在這灰色的死去的大陸上。
一切生命形成的條件都已具備。
按照順序,接下來,便是生命的醞釀。但缺乏世界之根的大陸,無法凝聚出生命的意志,也就無法形成真正的生命。
大地上發生的劇變並不是世界核心裡殷郊與朱佩娘所關心的。
他們期待地望著那束光——神話本源。
期待著真武從裡面走出來。
噠!
噠!
噠!
腳步聲不知從何處響起。一聲一聲,如同踩在兩人的心中。
他們緊張又期待,目不轉睛地望著神話本源。
光芒之中漸漸映照出人的影子來。
並不像想象中的那麽高大,甚至有些瘦小。
少年正處在變聲期的沙啞聲音響起,
“吾已歸,卻是滿是蒼涼。地司太歲,雷部電母,你們辛苦了。”
話說完,人也完全從光芒之中走了出來。
一個少年,清秀的少年。還穿著寬松的休閑服,清涼的拖鞋。
可以想得到,在複蘇前,他也許正躺在家中,享受夏日的美好。
但對於殷郊和朱佩娘而言,形象從來不是真武的標志。真武可以以任何形象出現,但其意志始終如一。
真武看上去很普通,普通到了極點。
“真武!真武!”
殷郊和朱佩娘俯首拜地。
真武目光遙遠深沉。他的氣質與眼神,都不是一個少年人該有的。
“過去了許久,吾於大千世界沉淪不知多少遍。吾所觀,吾所想,吾所聞,盡皆歸於吾心。”他又搖了搖頭,“但從未觸及‘無限’分毫。從未觀想過絕對的‘真實’。吾不常知,今次大道是否寬敞,是否通天之極。”
殷郊正聲說:
“殷郊之心,萬歸於真武。”
朱佩娘稍稍一頓,也跟著說:
“佩娘之心,同歸於真武。”
真武看著他們,又看了看別處,
“月孛天君……不在了。”
“不在?”朱佩娘擔心地問。
“她已斬去真武意志,從此與吾陌路。”
朱佩娘愣住了,
“怎麽會……”
她知道孛娘不想跟他們一起,但萬萬沒想到會直接斬去跟真武的聯系。
殷郊說:
“月孛天君蘇醒後,經歷諸多事,已墜落凡塵,沾染世俗之事。”
真武閉上眼,
“也罷。”
他看上去並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殷郊也同樣。
唯獨朱佩娘心裡難受。
殷郊說:
“真武,接下來,就是重鑄世界之根了。”
真武點頭,退入神話本源之中。
殷郊舉目展望。
只要重鑄了世界之根,就能創造出真正的真武界。創造出真武界,就能重鑄真武榮耀了。
這次,真武必將抵達最後的“無限”。
但一陣劇烈的震顫,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回過神來,皺起眉,
“怎麽回事?世界初成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結構震蕩?”
朱佩娘搖頭,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出去看看。”
他們正打算按照原路返回。地脈因為世界核心恢復後,已經完全疏通了,回去的路會很輕松。但是,當他們打算離開時,忽然看到了一個讓他們驚恐的東西。
一個大洞!
就在世界核心的某個位置,有一個巨大的洞口。稍微感知一下,就知道,這個洞口是通向地面的。
筆直的,標準的圓形地洞。
這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自然形成的。
那就說明……有人先他們一步來到這裡。
之前進來後,因為急切地凝聚真武大意志,完全沒有認認真真檢查世界核心。
“疏忽了!這個洞不會是月孛天君弄出來的吧。”
朱佩娘蹙眉,
“她應該沒有這樣的能力。我們都沒有。”
“先不管了,出去再說!”
他們順著這個大洞,迅速回到地面。
地面的顫動比起內部更加劇烈,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了巨大的裂縫。任由這樣顫抖下去,可能會出現結構坍塌的情況。
殷郊和朱佩娘極力尋找顫動的原因。
他們很快發現,原先輸送神話本源,製造世界之力符文通道全都被侵佔了。
經由神話本源演變出的世界之力並沒有真的用以構建世界,而是不知道去了什麽地方。
殷郊十分震驚。
居然會出現這種情況!他稍稍一想,立馬知道,定然是有人坐收漁利,偷竊了他們的世界之力。
“宵小之輩!”殷郊一聲怒吼。
他背後出現一尊巨大的四臂法相,怒目凝視幻長安。
“雷部電母,助我一臂之力!”
朱佩娘大聲回應後,喚出法器,用力一拍,萬頃雷霆匯入四臂法相之中。法相的雙眼充斥雷霆威光,很快就遍布整個幻長安。幻長安的一切盡在他眼底。
殷郊集中力量尋找。
幾乎要將幻長安掘地三尺。
“在那裡!”
終於,一道雷霆在某處閃爍,確定了“偷竊之人”的位置。
在幻長安與地球的世界通道處。
殷郊瞬間認出了是誰。
“月孛天君,你在做什麽!”
朱孛娘先前與幻長安相融,早已失去了真身。但她的意志還是能夠被感知到。
幾乎整個幻長安初形成的世界之力,都匯聚在朱孛娘的意志上。
五彩斑斕的光芒在世界通道處閃耀。龐大的世界之力還在堆積,還在不斷向她匯聚。只要她的意志不終結,這種情況就不會停。
殷郊見狀,立馬驚出一身的冷汗。他意識到了月孛天君要做什麽。她要利用這些世界之力,成神!
聯想到她主動褪去真武意志,殷郊當即便認為,她背叛真武,是為了自己成神!
“月孛天君,你背叛了真武!”
殷郊怒吼。身後法相猛地一躍,落到世界通道前面,雷霆激蕩之間,便要將朱孛娘的意志撕碎。
朱孛娘沒有任何回應,只是不停地匯聚世界之力。
朱佩娘整個人都懵了。她沒想到孛娘居然在做這種事。偷竊世界之力,只為了自己成神。
為什麽?
為什麽會變成這樣。為什麽自己從來不知道朝夕相處的妹妹會變成這樣。
不完成真武使命也就算了,居然徹底背叛他們……
朱佩娘的心如刀絞。
“雷部電母,速速助我!”殷郊大吼,“月孛天君已經反叛,必須就地誅殺!”
誅殺……
朱佩娘僵住了。
“雷部電母!”殷郊再次呼喊。
朱佩娘顫抖地問:
“孛娘,為什麽要這樣?”
朱孛娘依舊沒有回應。她只是不停地匯聚世界之力。似乎,這是她唯一要做的事。
“孛娘!”朱佩娘痛苦地嘶吼。
沒有回應。
一邊是真武,一邊是妹妹。
朱佩娘做著痛苦的抉擇。
“雷部電母,為了真武!”殷郊大吼一聲。
朱佩娘心中激起天光,她幡然醒悟,目光一橫,手掌法器,催動九霄雷霆。
紫色的雷霆從天而降,如雨一般落在朱孛娘的意志上。
殷郊的法相也不斷捶打著。
但……那縷意志堅韌無比。她只有一個目標,成神,然後斬斷世界通道。
任由兩人的攻擊如何摧殘她的意志,她都沒有停下。
早已與幻長安相融的她,只是在完成最後的使命。
成神……
熟悉又陌生。
她以前是個神仙。但說不好到底是怎樣的神仙。是自己的神仙,還是真武的神仙呢?她想,從來沒有哪一刻,她真正成為自己的神。
也許,現在要實現了。
世界之力不斷匯聚,交織。
某一刻,世界的顫動停了下來,趨於穩定。萬物繼續生長。
然而,殷郊和朱佩娘無論如何也開心不起來。
因為他們知道,世界穩定下來不是因為他們阻止了翻盤的朱孛娘,而是朱孛娘的目的實現了。
她……成神了。
“孛娘……”朱佩娘憂傷地看著天邊的世界通道。
殷郊怒聲質問:
“月孛天君,你為何背叛真武!”
然而,即便朱孛娘的意志已經成神了,也沒有給予他們任何回應。
天地一下子寂靜了下來。
殷郊漸漸覺得不對勁,他再次問:
“月孛天君,你要做什麽!”
死一般的寂靜。
殷郊心中越來越不安。他立馬在心中呼喚真武,
“真武,真武!”
真武的聲音在他心中響起,
“她要斬斷世界通道。”
“斬斷世界通道!”
殷郊無比震驚,甚至於驚恐。
他很清楚,世界通道被斬斷後,幻長安就會失去跟地球之間的聯系。那樣用地球充當世界之根的想法也就泡湯了。然而,如今蒼涼的有限世界裡,要找到合適的世界之根,不知又要用去多少時間。
“一定要阻止她!”
真武幽幽回答:
“已經晚了。從她成神那一刻,世界通道就已經被洞悉了。”
“不,不!真武,難道我們要失敗了嗎!”
真武沒有回答。他不知身在何處。
連接著幻長安與地球的世界通道裡,朱孛娘的意志像一道幻影,閃爍搖曳。
她洞悉了世界通道。
這條世界通道在她眼裡,變得像乾枯的樹枝一樣脆弱。
她望著通道的一頭。
那裡是繁盛的,醞釀著更多可能的地球。
另一頭,是繼承了舊神話歷真武神話本源的幻長安。
新與舊……被這條通道連接了起來。
如果……如果舊是為了新而存在,那這條通道是有意義的。但並不是。她不想看到一個注定失敗的舊時代,以犧牲新時代為代價而存在。
直至最後一刻,她也不覺得自己背叛了真武。
她只是背叛了一個注定失敗的舊時代而已。
她的意志在世界通道裡擴散……刹那之間,便擠佔了全部的世界通道。
然後,她自我湮滅了意志,連通世界通道一起。在兩個世界之間湮滅。
幻長安裡,殷郊與朱佩娘眼睜睜看著那個漆黑的洞口一點點變小,直至成為一個不可計算的點,最終湮滅。
殷郊呆呆地看著一切。
失敗了……那麽多的付出,失敗了……
直至現在,他都不明白,月孛天君身為真武部將,為什麽最後會背叛真武。
對她而言,到底有什麽吸引力要大過重現真武的榮耀呢?
他感到痛苦,感到憤怒。
但旁邊的朱佩娘不一樣。
看到世界通道徹底湮滅那一刻,她沒有感到憤怒。反而心中湧起一種輕快的感覺。好像在說,一切都結束了……結束了。僅有的一點傷心也只是因為“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朱佩娘癱坐在地上,沒有什麽神仙的威嚴與形象,愣愣地看著遠方。
殷郊在心裡苦澀地說,
“真武……我們失敗了。”
過了一會兒,真武回應:
“何必那麽悲傷。”
“我們做了那麽多,最後失敗了。真武,我無法不悲傷。”
“你對失敗的判斷是什麽?”
“世界通道湮滅,失去了與地球的聯系。也就無法用地球充當世界之根了。”
真武的聲音漸漸變得縹緲,
“地司太歲,你忽略了一件重要的事。”
“什麽?”
“吾身在何處。”
殷郊一愣。他確實沒有過問這件事,
“真武現在在哪裡?”
“地球。”
殷郊震驚地問,
“但剛剛真武不是在幻長安完成了複蘇嗎?”
“那只是吾的一道投影。吾之真身,在地球。”
“所以!”殷郊變得萬分激動。
“所以,幻長安與地球的聯系從來沒有中斷過。”
“真武!”
殷郊驚呼一聲。
這讓旁邊的朱佩娘莫名,
“殷郊元帥,怎麽了?”
“我們沒有失敗!幻長安與地球的聯系沒有斷絕!”
“啊?為什麽?”
“因為,真武是在地球完成複蘇的!真武此刻是地球上唯一的神!”
朱佩娘愣住了,
“豈不是,孛娘她的打算……沒有成功。”
“是的,月孛天君最終沒能如願!”
“這樣啊。”朱佩娘勉強一笑。
她低著頭,不知道為什麽……高興不起來。
……
世界通道湮滅的最後一刻。
朱孛娘的意志凝望著最後的地球。
而在地球上,也有一個人凝望著她。
那個……住在西京市水月居的少年……江悠樂。
看到江悠樂的瞬間,朱孛娘的意志顫抖了起來。她認出來了,那是真武,真武!她曾經銘刻在生命之中要去跟隨的“真武”!
江悠樂居然就是真武轉世!
朱孛娘震驚又絕望。她無比清楚,真武在地球上完成了複蘇,就意味著,不管她做了什麽,幻長安跟地球的聯系都不會中斷。
意味著……
她拚盡一切所做,只是笑話。
“笑話……”
她的意志在絕望之中逐漸沉淪。
但下一刻……時間好似凝固了,停在了這個瞬間。
一道身影,不知從何處走了出來。
朱孛娘的意志看著那道身影,
“喬巡。”
喬巡走向她,
“孛娘。好久不見。”
“你還是成為了惡魔。”
喬巡點頭,
“嗯。不過,我不是成為了惡魔。我自誕生起就是惡魔。我只是成為了真正的自己。”
“真正的你……但惡魔……”
“惡魔是大家憎惡的對象,我知道這一點。”
“即便如此,你也要這樣嗎?與時代為敵。”
“如果我說,惡魔是通往‘無限世界’上的阻礙,所以才招致憎恨,你會是什麽心情呢?”
朱孛娘茫然地看著喬巡,
“你的意思是……當初神話歷對惡魔發起的戰爭,並不正當?”
“是的。那時候發起戰爭的說辭是什麽?保衛神話世界,保衛神話淨土。每個神明都覺得自己是為了正義而戰。但這份正義,是虛偽的正義,是某些存在為了抵達‘無限世界’的一次冒險。而代價是,神話歷的終結。現在,他們又要再來一遍。”
朱孛娘感到絕望。她恍然發現,自己存在的唯一價值都徹底崩塌了。
那場戰爭,不是為了保衛神話時代,只是某些人的……私欲。
喬巡繼續說,
“但他們不願意承認一件事情,抵達‘無限世界’,只是他們的一份欲望。而欲望會催生惡魔。只要欲望還在,他們注定會失敗。”
朱孛娘苦笑一聲,
“代價……是整個神話歷啊。”
“孛娘,對你而言,保護地球意味著什麽呢?”
“我只是,在地球上看到了更多可能。我總是不由得想,如果,如果從沒有神話的出現,地球以後會變成什麽樣……會走出小小的星球嗎?會前往宇宙的更深處嗎?會真正認識到世界的本質嗎?會穿過有限的壁壘,抵達‘無限世界’嗎?”
“所以,你其實並不知道地球未來會怎樣。”
“是的,我不知道。我也只是為了一己私欲而做出這一切的。我不是什麽拯救世界的英雄。”
喬巡微微一笑,
“對地球上的生靈而言,你所做的一切,是他們的全部。”
朱孛娘勉強笑了笑,
“只是一點微弱的力量而已。請別把我視作英雄,我承擔不來。”
“孛娘,你很了不起。”
“不……不……”
“請別妄自菲薄。能意識到舊時代永遠無法抵達‘無限世界’,已經很了不起了。”
“但我最終還是失敗了。”
喬巡回頭望著地球上的真武轉世,笑了笑,
“先前確實沒想到,他居然就是真武。”
“真武……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朱孛娘痛苦地說,“我都能想到的事情。真武怎麽可能想不到……他一定早就知道了會發生什麽。他從神話時代開始,就從未在任何事上失敗過。他那麽遙遠,那麽高大,那麽無可匹敵……”
說到最後,她松掉一口氣,
“還是沒能保住地球。”
喬巡笑了笑問:
“真武不可戰勝嗎?”
“北極玄天上帝正是因為無可匹敵,才會被稱為‘真武’。”
“但他輸給了惡魔,不是嗎?”
朱孛娘看著喬巡。
喬巡面帶著淺淺的微笑。無法從他的面容與眼中看到任何弱點。
“你……”
“孛娘,你做得夠多了,剩下的交給我吧。我無法回到地球,但地球始終孕育我的地方。”
朱孛娘靜靜看著喬巡。
時間在這一刻開始流逝。
她的意志,迅速與世界通道一起湮滅在虛空之中。
……
大雨滂沱。
真武站在別墅外面的道路上。無一滴雨能近他身。
他看著天上天下,地上地下的一切,輕聲自語:
“地球還真是個純潔的姑娘啊……乾淨得不惹一絲塵埃。”
他走動起來。
走出第一步,地球的世界壁壘在瞬息之間崩塌;
走出第二步,地球上的一切能量即刻消散;
走出第三步,地球上所有的進化者全部失去進化之力;
走出第四步,地球上的時間凝固。生命停止生長,大地停止活動;
走出第五步,地球與其他世界關閉的、未關閉的世界通道全部斷開;
走出第六步,地球開始向他腳下的漆黑洞口匯聚,就像水流進漩渦,就像黑洞蠶食天體;
走出第七步,地球徹底消失在原來的位置,出現在幻長安的背面。
他抬起腳,要走出第八步,將地球徹底變成幻長安的世界之根。
但抬起的腳始終無法落下。
他皺起眉,
“是誰?”
喬巡從虛空中走了出來,
“還記得哥哥我嗎?悠樂。”
真武看著喬巡,表情始終淡然,
“你知道我不叫那個名字。”
“我可不知道你真的叫什麽。畢竟,真武只是真武,是一道大意志。一株草可能是真武,一塊石頭可能是真武……一個世界可能是真武。我可不知道這樣的你叫什麽。”
“隨你的便。”
“你說話的方式……有點意思。”
“地球的方式嗎?也許吧。”
“地球是個很好的地方,對吧。”
“是的。純潔,乾淨。”
“還有著許多的可能。”
真武搖頭,
“再多的可能也不是‘無限’。我站在大街上望去,一眼便望到了地球的盡頭。在有限的時間裡,有限的世界線上,地球最終都將走向毀滅,而誕生至地球的生靈,也無法突破有限邊界。地球,除了純潔無暇,與其他世界沒有任何區別。”
“對你而言,地球只是個暫時落腳的地方。只是個天然的世界之根。”
“是的。”
“但對我而言不一樣。地球是孕育我的地方。”
“我和吃驚,會從你的口裡說出這種話。你是惡魔,孕育你的是來自任何有限世界的任何欲望。”
“我是喬巡。”
真武感到疑惑,他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所以,有什麽不同?”
“你們總是擅長給一樣事物定性,卻往往不會在乎事物本身。同理。你們都認為我是惡魔,單單‘惡魔’二字就是我的全部。這就是你們永遠無法觸及‘無限’的根本原因。”
“我無法理解你說的話。”
“當你哪天能意識到自己是江悠樂,就能理解了。”
真武沉思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所以,你是來阻止我的嗎?”
“我是來找回地球的。”
“有什麽不同嗎?找回地球不正是阻止我嗎?”
喬巡微笑,
“不同。因為我不想我做的事被你定義。”
真武不再多說,他要踏出自己的第八步,徹底將地球演變為世界之根。
但腳步始終無法落地。
他逐漸皺起眉,看著喬巡。
喬巡眯起眼,
“這第八步,很難嗎?”
真武再次發力,但始終無法成功。
“你,對我做了什麽?”
“我什麽都沒做。只是站在你面前。只是,希望地球回到它本來的位置。”
喬巡的話,每個字他都明白,但連在一起卻變得十分陌生。
真武頭一次碰到完全無法理解的事情。
他不明白,為什麽自己什麽都感覺到,卻無法邁出這一步。
喬巡搖搖頭,
“不會走路?我來教你吧。”
他說完,
邁出第一步,地球頃刻間從幻長安背面消失,重回原來的位置;
邁出第二步,地球從他腳下的漆黑洞口湧出,直至恢復面貌;
邁出第三步,地球與其他世界關閉的、未關閉的世界通道重新出現;
邁出第四步,地球的時間開始流逝,生命開始生長,大地開始運動;
邁出第五步,地球所有的進化者重獲進化之力;
邁出第六步,地球上消失的能量再度回歸;
邁出第七步,地球的世界壁壘重新出現。
喬巡抬起腳,又停了下來,看著真武問:
“你知道第八步會發生什麽嗎?”
漫長的歲月裡,幾乎沒有什麽事能讓無可匹敵的真武感到震驚。但此刻,他無比震驚。
並非是喬巡能夠阻止他。而是,他完全不明白為什麽喬巡能用一模一樣的方式,一模一樣的步驟做出這件事。
他下意識地問:
“會發生什麽?”
“你會永遠離開地球。”
喬巡說完,邁出第八步。
真武的背後忽然出現一條裂縫。無法抗拒的力量生長出無形的雙手,將他拖入其中。
真武凝視著喬巡,
“你怎麽做到的!”
喬巡說:
“你落下了某樣東西在我這裡。”
“命!理!循!天!”
“正是。命理循天真的很好用,凡是真理,皆不可違背。只不過,你創造的真理是讓地球成為世界之根,我創造的真理是讓地球成為地球。”
“為什麽你的力量高於我!”
真武不理解,為什麽他無法抗拒。
如果同樣是命理循天的能力,那最多也只是相同水平啊。但喬巡所表現出來的,完全是碾壓,徹頭徹尾的碾壓。
喬巡笑著說:
“因為,你有欲望。而我是欲望的化身啊。”
真武在地球的時間就此定格。
他的一切,與他相關的一切,在頃刻之間從地球上徹底消失。
目送著真武離去後,喬巡最後看了一眼地球,大雨依舊滂沱,危機依舊四伏,人類掙扎在文明的存亡線上。陰影之中,數不清的眼睛正虎視眈眈,覬覦著地球的純潔。
他長呼一口氣,輕聲呢喃:
“別了,我的家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