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時間,2036年1月28日18時。
隸屬於“塔”日本分部岩手縣控制所的專用飛機從盛岡市綠地國際機場起飛。
這一趟飛機上不僅有喬巡這個參與了重大汙染事件的被遣返者,還有一些“塔”日本分部前往共和國交流學習的進化者成員。
在“汙染與進化”的研究上,共和國與聯邦是走得最快最遠的。
為了共同應對世界變革,所以這種交流學習是非常常見的。
本次航程共三個半小時,預計在燕都時間20時35分抵達燕都玉周山國際機場降落。
飛機剛離開日本國境線,就開始陷入顛簸。
機長及時通知:
“各位乘客,本次航程已經進入日本海。受北海道氣象種的影響,環繞日本海的大氣環流處於不穩定狀態,飛機會出現明顯的顛簸,請系好安全帶,避免不必要的危險發生。”
北海道氣象種。
喬巡想起了之前在“塔網”裡看到的那三隻巨型氣象種。不由得想,它們影響那麽大嗎,居然可以隔著這麽遠影響這條航線的氣候。
氣象種這種特殊的汙染生物從來不主動傷害其他汙染生物或者人,靠吸收火山、地震、海浪以及其他形式的地球能量為生,但其造成的異常氣候可以說是目前有統計的對人類以及人類建築傷害最多最大的破壞性汙染事件。
氣象種數量不多,但每一頭都十分龐大,且難以處理。一旦出現登錄或者靠近人類居住地,都會形成巨大的氣象災難。
目前,各國一直在研究氣象種的作息規律以及行進路線,尋找改變其行進路線的方式。
至於氣象種是如何誕生的,一直沒有權威的具體說法,學術界都是眾說紛紜。
有比較理性的推測是吸收了儲存在地下的高純度源金屬,有陰謀論的說是氣象種一直都存在,只不過以前生活下地下,什麽板塊遷徙,火山爆發等地質活動都是它們造成的,現在來到了地表。
事實上,跟海洋一樣,地底世界對於人類而言,也存在著大量的未知之物。
上了飛機後,喬巡在“塔網”裡聯系上周思白。
“喂,周隊。”
此時的周思白正在指導紗緒莉訓練,跟紗緒莉說了句自己先訓練著後,走到一旁,說:
“你這聯系上我,是又碰到什麽問題要幫忙嗎?”
喬巡呵呵一笑,“就不能是普通問候啊。”
“別扯。”
“你真是對我有很大的誤解啊,我以前還是心理谘詢師的時候,天天都要給病人打電話關心問候呢。”
“虛偽的客套罷了。”周思白說:“別扯閑的,我還得教紗緒莉定導操作呢。”
“紗緒莉訓練得還好嗎?”
“很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某些人的緣故,不愛說話呢。話說啊,紗緒莉在學校很受歡迎,我前兩天充當家長去開家長會,班主任給我說學校有兩個臭小子因為她打架呢,讓我好好告訴紗緒莉,學業為重,切勿早戀。我不好直接給她說,就各種暗示她。不過看她的樣子,應該是不會早戀的,我說也是,高中那些臭毛小子有啥好的。”
“你這怎麽變得跟老媽子一樣絮絮叨叨的。”喬巡說。
“你別說,紗緒莉在隊裡就是討喜啊。又勤快又懂事又聰明,都能幫忙處理工作了。”
“行行行。她沒什麽問題就好。我這邊呢,嗯,被日本遣返了。”
“你犯罪了?”
“不,參與了重大汙染事件。”
周思白忽然一驚,“前幾天盛岡市涉及黑色革命的汙染事件你有參與?”
“額……你身為我的上司,難道不知道嗎?”
“這種國際紛爭都是要先過中央審批,才會通知地方的,我不專門打聽肯定不知道啊。”
“好吧。的確是這麽一回事。嗯……跟那個方塊10打了一架。”
“方塊10是四階使者啊,你確定?”
“算是吧。”
“你小子,真是走到哪兒哪兒出問題。我看啊,這知冬市你也別回來了,免得又給我鬧個什麽大麻煩。”
“我也是這樣想的。”
周思白一頓,“我說說而已,你還真不回來啊!”
“是的。周隊,一方面呢我覺得知冬市不適合我,另一方面我打算在燕都看看,畢竟是中心。”
“這……好吧。我能理解。”
“謝謝周隊。”
“沒什麽好謝的。在燕都也好,人多機會多,適合年輕人發展。我在那裡也待過挺長一段時間,有什麽問題你問我就好。”
“一定。”
周思白頓了頓,又問:“你要跟紗緒莉說說話嗎?雖然她平時沒什麽表現,但感覺挺在意你的。畢竟是你提攜幫助了她。”
“……不用了。紗緒莉正在成長期,心智、三觀在逐步成型,還是不要有太多額外的干擾。畢竟,她很特別。”
“你也不算額外的干擾吧。”
“也沒什麽說的。”
“簡單的問候也行啊。”
“那你幫我問候吧。”
“你這小子,怎麽回事?”
“就這樣,掛了!”
喬巡切斷聯系。
另一頭的周思白微微皺眉。喬巡這個人,他以前就覺得有點不願意跟別人建立親密關系,之前以為那是他初入進化者世界,防備心重,但現在看來,個人性格好像就是這樣,不喜歡別人太關心他。
他轉身向訓練場的紗緒莉走去。
紗緒莉剛完成一次對攻擊目標的定導操作,正松一口氣,忽然聽到周思白說:
“紗緒莉,喬巡剛剛來電話了。”
“啊!”紗緒莉驚叫一聲,趕忙轉過身。
“他要回國了。”
“要回知冬市嗎!”紗緒莉兩隻手緊緊握著。
“不回。”
“……這樣啊。好吧。”紗緒莉沒有問為什麽,轉過身,準備繼續下一次定導操作。
周思白說:
“他讓我代他向你問好。”
紗緒莉稍稍一頓,輕輕點頭,“嗯。”
周思白歎了口氣,唉,這姑娘心思也藏得深……現在的年輕人啊,真是一個比一個有個性。
……
飛機飛至日本海中途。
忽然,一陣劇烈的抖動驚醒了正在“塔網”看論壇的喬巡。
他本能地開始防備。
其他乘客也是。
飛機上的乘客基本都是進化者,訓練有素。能夠去共和國學習交流的更是佼佼者。
怎麽回事?
“各位乘客,當前航程已至中途。剛才發生的劇烈顛簸目前已經查明原因,系飛機右前側方二十公裡處發現巨型氣象種。該氣象種傾吐能量,造成了氣候的劇烈變化。請務必系好安全帶,扶穩逃生艙把手。”
巨型氣象種?
在高達一萬米的高空?
會飛的巨型氣象種落在眾人心裡,分量很重。
不足二十公裡,飛機無法改變航線,只能硬著頭皮飛過去。
但眾人不禁疑惑,為什麽只有二十公裡了才發現呢?
喬巡看向窗外,極目眺望。
高空的夜晚可視距離有限,厚厚的雲層一堆積,幾乎難以穿透。
二十公裡的航程,在時速1000千米的速度下,一分多鍾就抵達了。
喬巡目光緊緊鎖定窗外。
在飛機衝進一片厚雲層後,他看到,一隻像藍鯨的巨型生物緩力騰出雲層,夜晚下呈現灰白色的雲霧隨著它流線型的身體曲線勾勒出拖長的流蘇,巨大的前翅拍打空氣,發出即便是在飛機裡也能聽到的破空聲,沉悶而響亮。它高高躍起,似乎要將天上的勾月吞入腹中,有那麽一瞬間喬巡看到,它張開巨大的像圓盤一樣的嘴,月亮就在它的嘴巴上面,淺淡的月光照進它的眼睛,映射出奇異的光彩。
飛機高速飛過,讓那一幕遠去。
但那樣的場景久久停留在喬巡心中揮之不去。
震撼而美麗。他這一輩子還沒親眼見過海上的鯨躍出水面的瞬間,先見到了像鯨魚一樣的巨型氣象種躍出雲層。
吭——
幾十秒後,追趕而來的沉悶吼聲在每個乘客腹腔中震鳴,讓這頭巨獸再度在心裡留下難以磨滅的印象。
卻不知為何,喬巡有一種得到了治愈的感覺。
多姿多彩的生命形態,也許是值得人去追尋,並為之感動的。
他想,如果有那麽一個世界,汙染生物不與人類爭奪生存空間就好了。
美好的願望總是要懷以心中,但直面現實是不可缺少的品格與力量。
就像戰爭裡的士兵總是比其他人更渴望和平。
放下槍,向往和平,但拿起槍就是士兵,要直面戰爭。
現實裡,汙染生物就是必須要對抗的存在。
這事關立足之地的爭奪,沒有退路。
遠離了氣象種後,航程的後半程飛機的顛簸小了很多。這讓人感到安心。
喬巡閉著眼,試圖將巨型氣象種躍出雲層的場面原封不動地定格在腦海中。
“原點”、“線段”以及“平面”同時啟動。
這剛收獲來的天賦,要進行第一次工作了——
在腦海裡畫出剛才那副畫。
他像面對戰鬥一樣,十分鄭重地面對這件事。
點線面,陰影,紋理……
仔細地勾勒,不遺漏任何一個細節。
時間,在腦海中的畫筆間,流逝。
在即將越過共和國國境線的時候,畫作完成。
也就是在這樣一個短暫的瞬間,喬巡的大腦轟然顫鳴一下。
因為,他發現,自己腦海裡許久未動的登神長階,動了一下。
那象征著“懶惰”的金色第四階,變得清晰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