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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汙染全世界開始進化》五十五 每個生命都是1個世界
  天堂,第六天,拉斐爾光輝學院。
  微笑女神步行街的某個酒吧裡。即便是酒吧,在“主的美德”這種核心觀念下,也不存在著“觥籌交錯”、“紙醉金迷”的情況,大多還是三三兩兩的朋友、學友聚在一起一邊品嘗符合核心觀念的輕度酒,一邊探討些學習上的事。
  無論如何都說得上是積極向上的景象。
  天堂作為數一數二的核心神話世界, 生活在這裡的天使,在精神意志上完成了深刻的洗禮。這是同一種信仰趨同下的結果。
  相較之下,喬巡與余小書這邊的曖昧氣氛便顯得不那麽正當了。
  “主的美德”倡導的是含蓄保守、清潔正直。所以,異性之間的交往通常是適當不逾越的。
  這種主流觀念下,兩人的行徑便很扎眼。
  實際情況呢,喬巡和余小書並沒有什麽肢體接觸,只是坐得比較近,眉眼目光顯得親昵火熱。也只是余小書單方面比較親昵火熱。喬巡可是始終受著她“共鳴陰影”的影響,保持著自己的態度不變動。
  也許是被提意見了,在酒吧裡工作的一名天使學徒走到兩人面前來,還算是禮貌友好地說:
  “兩位信士,你們的行為影響到了其他信士,還請注意。或者說,請兩位進入私密包間交流。”
  這話說得委婉,但實際上不就是在說你們兩人的行為有傷風化。
  喬巡這輩子還是頭一次被人這麽說。但,他覺得完全不怪自己,於是大有深意地看向余小書,把皮球踢給她。
  余小書輕輕眨動眼睛,雙腿交疊,撩了撩垂在羽翼上的頭髮,
  “主曾說過,萬物之美德, 萬物之深情,融於血肉中。我對友人的親密關懷,何嘗不是在表達我的美德與深情呢?又何嘗不是受著主的榮光的庇佑的呢?還是說,對你而言,庸俗生命對美德的見解要高於主嗎?”
  余小書的話分量很重。這哪裡是一個天使學徒接得起。這名學徒支支吾吾半天,也說不出什麽值得入耳的話,隻好尷尬地道歉,然後灰溜溜立場,打算去找酒吧裡身份更尊貴的天使來解決。
  但學徒剛離開,還沒等著他搬來“救兵”。余小書便不由分說地抓住喬巡的手,風風火火地離開了這裡。
  余小書是吸人的。她這副身體,可是標準意義上的“神聖代名詞”。甚至,喬巡一度懷疑,她是以菲尼克斯的底子進行二次塑造的。畢竟,兩者的神聖與崇高非常相似。
  喬巡對菲尼克斯的高貴是心知肚明的,所以便好奇余小書在天堂的這一部分到底是什麽地位。
  “你現在是什麽天使?”
  余小書回過身,背著手一邊倒著走,一邊說:
  “我可沒說我是天使啊。我只是有著天使的樣子。”
  “那你算是什麽類型的生命?”
  她稍稍望起頭,
  “不是說過嗎,我是完全概念化的有限世界。我既不是概念生命,也不是具體生命。世界本身也就不是生命。我不是人,不是惡魔,不是天使, 不是飛鳥, 不是遊魚,不是走獸,不是草木。”她的語氣逐漸變得有些縹緲模糊,崇高之意似乎讓她逐漸遠離一切,“我不是一切……”
  這句說完後,她停頓了好一會兒,看著喬巡說:
  “但在你面前,我又是一切。”
  喬巡以為她在說什麽土味情話,抖了抖肩膀,
  “好肉麻。”
  余小書哈哈大笑了兩聲。得益於出挑的形象,她一切不雅觀的動作,都顯出別樣的美感來。
  所以說,醜陋是原罪。
  “那你在天堂是做什麽的?總不會又像在其他世界那樣,搞出個什麽黑革、黑夜使者之類的東西吧。”
  “才不會,我來天堂是正兒八經地玩耍的。”
  “……好吧。”
  喬巡便不再多問什麽。總不能問她到底在玩些什麽吧。他歷來沒有摳這些私事的習慣。
  余小書轉過身,潔白的羽翼稍稍展開一些。
  喬巡說:
  “地球的事,你應該還關注著吧。”
  “嗯。沒什麽大事。”
  “奧菲姐妹的情況,我這些天又有了新的認識。”
  “比如?”
  喬巡說,
  “奧爾科特觸發了天堂的基本回歸性。而菲尼克斯,據我對她的觀察,認為她也許具有解構主的正義性的能力。”
  “所以,你的結論是?”
  “奧菲姐妹……或許……”說到這裡,喬巡停了下來。
  余小書看出了他的遲疑,
  “現在的確不是能說這種話的時候。”她笑了兩聲,“所以啊,我覺得,那不如好好休息放松一下。”
  “休息放松?”
  余小書,
  “你是不是從沒在意過自己的狀態。”
  喬巡下意識地看了看自己,
  “狀態挺好的啊。”
  “你的精神狀態啊。”余小書同他並肩而行,“喬巡,你也許是那種從不願意停止思考一刻的人。隨時隨地,都在想著問題,這件事,那件事,這個人,那個人。現在對你而言,想得最多的大概就是一個有限世界的一些性質,以及最近才注意到的概念生命與具體生命的區別吧。”
  “你……怎麽知道?”
  “因為你最開始不跟我聊這些,但最近,忽然經常說這些話。”
  喬巡手指稍稍靠近嘴唇,
  “我……那麽不小心嗎?”
  余小書彎著眉頭笑吟吟地說,
  “這說明什麽呢?”
  “說明什麽呢?”
  “說明你很信任我啊。會不由自主地向我說些,你當下最關注的問題。”
  “有嗎?!”喬巡挑眉。
  “別嘴硬了。話說在前頭,我可沒刻意誘導過你啊,不要懷疑在我面前感到放松是我故意而為之。”
  “這可真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余小書白他一眼,
  “是你這個人過於敏感了。”
  “我不覺得我是個敏感的人啊。”
  “我說的當然不是情緒敏感。而是你對事物的觀察感受能力太強了,畢竟能解讀萬物之欲望,雖然解讀我很困難。但過分的敏感可不是什麽好事。你很容易把一些簡單的問題複雜化,俗稱鑽牛角尖嘛。”
  “你這麽說我,我可不認同。”
  “那好,我問你,你在諸多有限世界遊歷期間,是否經常出入虛空夾縫?”
  “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然後,你是不是差點被虛空夾縫同化?”
  喬巡詫異,
  “這你也知道?”
  余小書驕傲地說,
  “我闖蕩有限世界的時候,還沒有你呢。”
  對這句話,喬巡是真沒法反駁。畢竟按照地球的時間尺度算,余小書是個活了幾千億年的“人”,在神話歷形成之前就存在了。
  她接著說,
  “之所以會出現這種情況,一方面是虛空夾縫本身具備同化一切的能力,另一方面是你的思維尺度太大,太深,太廣了。”
  “這有什麽關系?”
  “當然有。在虛空夾縫裡,你的存在性無法用生命這種具體概念去佐證,只有思維可以佐證。所以,你的思維收束得越小,自我保護就越嚴密,放開得越廣,也就越容易被同化。”
  “但不能因為我的思維廣,就認為那是敏感的啊。”
  余小書搖頭,
  “你的思考大多數是沒有意義的。你根本沒有做好自己的思考管理。用地球的話說,就像一塊CPU,沒有做好運算能力分配。如果你只針對某件事進行思考,那麽你的思維只是在一個思考點的基礎上,無限延長,而不是擴大。只能說,你同時思考的問題太多了。難道這不是敏感嗎?”
  喬巡無法反駁。回想起當初在虛空夾縫裡的處境。的確,那個時候他遇到過很多一時之間不能理解的事情。
  比如真理環世界裡奈哲爾的選擇,比如有限的另一個對立面“終點”,比如世界之根為何會生命化,意志化等等。
  不過,他雖然沒反駁,但還是在心裡覺得,自己思考的這些問題,最多算是對事物的敏感,完全說不上是鑽牛角尖的。
  見到喬巡終於承認自己比較敏感後,余小書繼續說,
  “現在的你也一樣,總是不停不停地在思考,在揣測,在琢磨。是的,你能力強,完全感受不到疲憊。但是,感受不到,不代表疲憊不存在。這些東西,都會潛移默化地將你逐漸塑造成一個思考機器。也許,在許多年後,你只知道思考了。就像那些分布在眾多世界裡的大意志一樣。過去的神話歷,十分輝煌,這樣的輝煌還持續了很久。許多人都同你一樣,陷入了思考誤區,最終把自己變成了一個不具備自我的大意志。真武,就是一個典型例子。”
  “你還知道他?”
  “地球上有什麽是我不知道的呢?”余小書說,“不僅知道他,我還知道你成神後的第一次出手,就是收拾他。”
  喬巡好奇問,
  “我當時要是沒出手,你會做什麽嗎?”
  余小書搖頭,
  “很遺憾,我什麽都不會做。我不會保護地球,就像我不會保護其他九千億個有限世界一樣。”
  這很符合她的身份。
  “所以,你是不希望我變成一道大意志?”
  “呵呵,你要是成了大意志,誰跟我說話呢?”
  “你是什麽孤寡老人嗎?”喬巡挑眉。
  余小書難得沒有反駁喬巡。也許在她看來,自己跟孤寡老人沒什麽區別。她說:
  “過去的我,剛剛完成了徹底的世界層面的概念化後,也曾像你一樣,不知疲倦地思考,但到最後,我發現自己逐漸又從概念化退回到世界的層面。我逐漸意識到,在有限世界裡,思考是具有邊際效應的,一切思考持續下去的最終結果,都將變成冷冰冰的世界。”
  “照你這麽說,豈不是一切生命的盡頭都是一個世界?”
  “是的。每個生命都是一個世界。”
  喬巡拍額,
  “感覺要思考的又變多了。”
  “我也不是讓你不思考,只是想讓你明白,不要把自己變成思考的機器。”余小書看著喬巡,“我想,對你而言,始終明白自己是喬巡這一點,更加重要。”
  “為什麽這麽覺得?”
  “因為這種感覺,我才被你吸引。”余小書傲嬌地說,“不要想當然地認為是自己長得帥,我才被你吸引的啊。”
  “……不要自說自話……雖然我確實長得帥。”喬巡摩挲著下巴,順勢而為地自誇。
  余小書翻了個白眼,然後說:
  “在眾多有限世界裡,能始終知曉自己到底是誰的存在,幾乎是沒有的。所以啊,喬巡,當你哪天弄不清楚自己是誰後,我也許……會離你而去。”她攤攤手,“不要覺得我無情啊。”
  “如果真的有那天,我自己也無法原諒自己吧。不需要你主動離開,我也會趕著你走的。”
  “這才像話嘛。”余小書心情很好,扇動羽翼,挽著喬巡的腰背,便直接從微笑女神步行街裡飛了起來。她無所顧忌地在拉斐爾光輝學院的上空飛翔。
  喬巡可受不了被女人用這種方式抱起來,第一時間就掙脫了。雖然余小書是沒有性別的,但在他眼裡,她就是個女人。
  余小書沒什麽所謂,飛得越來越快。
  喬巡逐漸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自由與無拘無束。他也逐漸明白,余小書先前對自己說的關於思考的話題,或許真的是她曾飽受思考的折磨和苦痛後才領悟到的。也許對她而言,“偷懶”與“放棄思考”是走出藩籬的最好方式。
  有限世界的任何存在身周都環繞著無形的藩籬。
  絕大多數存在,終其一生,都將藩籬之中度過。
  余小書站在藩籬外,注視著藩籬內的一切。也許,這才是她能輕易做到踏遍有限世界,卻不帶走一片樹葉的原因。
  看著她在天使光輝中飛得越來越高,越來越快。她神聖崇高的面容,在喬巡的心裡變得愈發清晰起來。
  於此,余小書之於喬巡的魅力,變得浪漫而深情。
  喬巡也逐漸發覺,自己在這場愛的賭局中越陷越深,不斷下墜。
  也許會有失敗那一天。但他想,絕不會是現在。
  然而,自由與無拘無束,在天堂是不允許的。因為,“主的美德”認為,自由是墮落的源頭。當然,這句話放在當前的情況,是過分的。畢竟,天使學院只是規定了不允許在學院區飛行而已。
  所以,余小書肆無忌憚的飛翔,引來了學院地面的眾學生圍觀。
  一時之間,引起了極大的反響。他們議論紛紛,天上那個膽大妄為的家夥是誰,居然敢在拉斐爾光輝學院的天空飛翔,這完全是沒有微笑女神拉斐爾放在眼裡啊!
  然而,跟學生們所想像的不同,不僅沒有學院衛兵前來羈押余小書,甚至連個老師的斥責都沒有。
  原因也很簡單。
  因為,學院的衛兵和老師都知道,天上飛的那位,可是拉斐爾大人的“拜把子姐妹”,是整個第六天天使學院都大開綠燈的存在。
  沒有人知道這位“拉斐爾大人的姐妹”從何而來,是什麽天使,做過什麽,但各大學院的管理層基本都知道她很尊貴,一般天使惹不起。
  也就那些成天沉迷於學習、福音、祈禱、唱詩……的嫩頭學生不知道了。
  所以,拉斐爾光輝學院的管理層隻好盼著這位神秘的大人悠著點玩,不要鬧個什麽大新聞出來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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