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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汙染全世界開始進化》四 因為他,真實地存在著(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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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實的喬巡”。

 這聽上去有些令人迷茫。如何區分何為真實,何為虛假呢?

 答桉在喬巡以詛咒陰霾完全覆蓋了自己意識的那一刻就明了了。在有限之中無休止地循環的喬巡,是虛假的喬巡。唯有能夠發現這一點,並不受限於此的喬巡,才是真實的喬巡。

 此刻,空洞之中的喬巡便是“真實的喬巡”。

 通過欲望化身,他能夠感受到在有限之中循環的自己。而欲望化身,正是虛假的喬巡意識深處那尊偉大的存在。換句話說,那尊偉大的存在,就像是真實的他,放置在虛假的他身上,用來觀察有限的“監視器”。

 把虛假與真實的關系弄清楚後,喬巡也就明白了為何自己是有限的黃昏。

 因為,他知道,當他找到了真實的自己時,一定會終結這樣的有限。

 空洞之中,

 真實的喬巡久違地喚醒一直擁有著卻從沒使用過的世界沙盤。二十四道世界之根,如今有二十三道正在閃爍著,好似迫不及待要完成它們的使命。

 “晝”——太陽;“夜”——月亮;“宇宙”——星辰;“生命之地”——地球(缺失);“生命”——大樹;“國家”——城牆;“運動”——車輪;“靜止”——山;“思想”——人;“數量”——0;“競爭”——火槍;“食物”——盤子;“知識”——書;“交易”——貝殼;“信仰”——十字架;“生存”——樓房;“收集”——箱子;“天氣”——雲;“進步”——火焰;“統治”——王座;“農業”——鐮刀;“工業”——錘子;“規則”——律典;“神”——光

 唯有“生命之地”的“地球”還缺失著。

 “地球”就是南雫童,就是藍君。

 但,她現在在哪裡呢?

 自從為了幫助仙後座跟宿命對抗受傷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她了。如果她還存在於之前的有限中的話,那麽以她的個人能力,除了進入地球,或者進入仙界那座逃逸的人間,不然的話,一定會被熔爐回收。

 喬巡倒是想去找她,但是現在的他,只能處在這片空洞之中。唯有在這裡,他才是真實的他,一旦離開這裡,進入有限,那麽他立馬就會變成在有限之中不斷循環的“虛假的喬巡”,

受欲望母神或生命母神的支配。

 有限世界是母神的主場,幾乎不可能在其中逃避其支配與啟示。而一旦受到其啟示的影響,就會跌入無休止的循環,除非等到某一個“虛假的喬巡”再一次明悟,重新回歸真實。

 那就沒有辦法去尋找藍君了嗎?

 喬巡在空洞之中思考著這個問題。

 首先,要找到是“生命之地”的藍君,需要回到那個特定的有限,也就是“塔”充當禮王廳揭幕人的那個有限……其次,要有一個人專門去尋找藍君,然後,這個尋找藍君的人還能跟真實的自己建立起聯系。

 這個人……

 喬巡的腦海中浮現起余小書的身影。的確,她認知十分完善,能力達到了極點,並且還能感受到真實的他。

 能夠感受到真實的自己,是喬巡可以確定的,因為之前受她幫助,在終點裡調養的時候,自己試圖與意識深處的欲望化身相融時,她對自己的存在性有明確的感受。

 毫無疑問,余小書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但又到哪裡去找余小書呢?

 畢竟,余小書進入虛假的無限後,在任何一個有限之中就完全找不到她的蹤跡了。

 需要有一個能夠跟她建立起聯系的媒介。這個媒介,必須同時存在於有限與無限之中。

 思考到這裡,答桉就已經很明顯了。

 這個媒介就是辛漁。

 在進入禮王廳,塑造無限之前,余小書找到了辛漁,並將她帶在了身邊。

 那時候,喬巡並不是很明白余小書的目的,只是本能地相信她一定有自己的考慮。現在看來……她的這一手棋,簡直是妙手中的妙手啊。

 喬巡不得不讚歎余小書的敏銳性。她總是能在關鍵的時候,提供恰到好處的解局方式。

 雖然很想知道余小書為什麽要把辛漁帶進禮王廳,但這個問題,只能當面問她估計才能有答桉了。

 把問題逐一拆解,並都找到了解決辦法後,喬巡沒有片刻的猶豫,立馬通過自己的欲望化身,與任何一個有限中“虛假的自己”建立起聯系。

 指引“虛假的自己”與辛漁相遇。

 他知道辛漁喜歡冒險,對負有“神秘色彩”的人感興趣。於是有意無意地通過欲望化身,讓“虛假的自己”散發出一股神秘的魅力,刺激辛漁的冒險本能,與其建立起基本的關系。

 在這個過程中,喬巡逐漸明白了余小書選中辛漁的原因。

 因為,辛漁好似也是個十分特別的人。

 她很普通。是的,普通到不沾染任何關乎世界進程的特性。

 也就是說,這個世界上,有她跟沒她都一樣。

 這並非是一種貶低。因為想要在有限世界裡找一個完全無法干擾世界進程的人,很難。因為有限世界的缺陷本身就是“萬事萬物相互關聯”。

 簡單地說,辛漁就相當於玩遊戲,被困在地型裡並且無法對遊戲進程造成任何影響的玩家。

 這樣的她,簡直是完美的媒介。

 當“虛假的喬巡”與辛漁之間的關系,達到了兩人之間會本能地相信對方時。處在空洞裡,主導這一切的“真實的喬巡”第一時間通過這份關系,以辛漁為媒介,發出了一條意志訊息。

 喬巡相信,自己的這條意志訊息,終將進入無限之中,去到余小書的身邊。

 不過,這需要多久,就不是他能夠去預計的了。

 接下來,就是等待。

 這個等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無法想象跨度的浩瀚時間。

 為了確保能夠第一時間感知到余小書的存在,喬巡沒有選擇靜默自己的思考。這也就意味著,他能夠感受到時間的流逝。時間是一種觀察變化的尺度,他在思考著,那麽他的時間,就在流逝著。

 這意味著,他將在這個等待的過程裡,孤獨地感受時間。

 會是多久,他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必須要等待。

 ……

 無限。

 追尋著的人,會覺得這是個非常美好的詞。因為,這對他們而言,意味著真正的自由。

 可是,真正處在其中的人,會發現,這種自由的代價,是沉重的。

 余小書不知道自己在哪裡,也不知道自己應該去做什麽。她只能靜靜地懸立在深空中,遙望著什麽都沒有,唯剩“無邊無際”的無限。

 “無限啊……”

 她不知道自己還要在這樣的世界,存在多久。

 自誕生起,到現在的億萬斯年的歲月,讓她早已習慣了一個人靜靜地待著。即便思想在這種毫無意義的時間裡,逐漸腐朽與崩壞,她也能保持著獨屬於她的自我始終不變。

 不管過去多久,她都記得自己是誰。

 但她無法保證,時間過去太久,自己還能否記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人。

 她默默地向前。

 前方有什麽,她不知道。但如果給自己一個方向,那也許能讓自己不那麽快在這種無意義的世界中崩潰吧。

 “無限啊……無意義的無限,還是無限嗎?”

 這個問題,她已經思考不出來了。

 在這個世界裡,任何一個問題都沒有固定答桉。因為,任何一個問題,都可以用無限多的法則,得出無限多的答桉。

 余小書,沒有屬於自己的法則。

 她唯有期待,能否在某個瞬間,與奧爾科特他們相遇……她想,那時候,一定會是自己在無限之中最幸福的時刻。

 她多少已經明白,對於一個來自有限的生命而言,無限是真正的殘酷悲劇。

 終於,有一天,她徹底不想再繼續前進了。

 於是,她靜默了自己的意識,不再去思考,不再去感受時間的流逝。對她而言,流逝的每一秒,都是一種難言的折磨。因為,每一秒鍾她都在做著無意義的事情。

 沒有誰懼怕時間漫長,只是懼怕,在這漫長的時間裡,做不成任何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將自己冰封在無垠的深空中,這一刻,余小書想,索性就這樣吧。

 包裹著她身軀的堅冰,猶如一顆不知去向的流星,以毫無規律的軌道,在深空中滑行。

 直到,她與一道光相遇。

 這道光破開堅冰,將她包裹。

 溫暖。

 好像有一雙溫暖的手,在輕輕撫弄臉龐。

 這雙手,散發著令人心安的氣息。這種氣息……

 “我是不是在哪裡感受過?”

 在這樣一道念頭迸發之際,靜默的余小書猛然清醒過來。她開始思考,開始感受時間的流失,開始感受變化。

 那股氣息,衝進她的心弦,撥弄她的心弦,在這深空中,猛地綻放出絕美的華爾茲。

 她顫抖著,想要喊出那個名字。

 但是,不論她怎麽去發聲,都找不到那個名字的音節。

 可是,撥弄心弦的氣息,明明那麽熟悉,明明是想要告訴自己什麽,為何自己偏偏就想不起那個名字來?

 明明知道對自己很重要,但無論如何就是想不起。

 這種感受,很難受。難受到令人窒息。

 快想起來,余小書……你快想起來啊!

 她不停地催促自己。

 但好像人就是越被催著走,越是走不動。

 她捂住自己的臉,逼迫自己去想。

 快去想,快去想起來啊!

 但……

 就是想不起來。

 “嗚嗚……”

 她自責地哭了起來,好像犯了什麽無法被原諒的錯誤。

 可,不知為何,似乎有一雙無形的手,在為她拭去眼淚,在輕撫她的額頭,在告訴她,不要害怕,不要自責,你從來沒做錯什麽。

 她伸出手,試圖去抓住那雙無形的手。

 她摸索著,試探著。

 終於,在某個瞬間,與那雙無形的手,彼此相握。

 溫暖,最柔和的溫暖。

 這一刻的余小書,是幸福的。因為,她終於在這漫漫無際的無限中,做成了一件有意義的事情。

 這件事就是:

 她想起了那個名字,“喬巡”。

 那個本應該坐在第九張王座上的王,“喬巡”。

 關於喬巡的一切,都如同雨後的新芽,無法抑製地湧現。

 除此之外,她還感受到了喬巡傳達給她的意志訊息。

 透過這道訊息,她知道了喬巡為什麽要讓自己跌出無限,又在跌出無限後,做了些什麽。

 在意志訊息中,喬巡問她:

 “還記得你當初對我說過的話嗎?你說,你是最極致的概念,我是最極致的具體。如果我們相融,會發生什麽呢?”

 余小書當然記得。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她才被喬巡吸引,共同經歷了一些恩恩怨怨。

 盡管曾經她有用這個問題的答桉,去調戲過喬巡,但事實上,這個問題的答桉,她從來都不知道。她那時候也想過,喬巡要是打破砂鍋問到底,自己該怎麽回應。

 裝傻。是的,她那時候就是想過用裝傻的方式去回應的。

 但還好,喬巡似乎有些畏懼這個問題的答桉,從來沒有問起過。

 這一刻,喬巡問出了這個問題。

 該如何回答呢?

 余小書知道,絕對不能裝傻。

 她深吸一口氣,說:

 “我們彼此相融吧。”

 於是乎,她丟掉了自己具象化的身體,展露出完全的概念。無形但絢麗的概念之光,擠壓著無限的深空。她毫無顧忌,毫無懼怕地從這人人都曾幻想過的無限世界跌落。

 從此,無限之中不再有她。

 而那片空洞之中,有了她。循著意志訊息,她找到了喬巡。

 此刻的她,只是一道概念,一道有限世界的概念。曾經的她,是某個有限之中的第二個有限世界。

 只是,她所見到的喬巡,是一具毫無生機,缺失存在性的屍體。唯有獨屬於他的那份“真實感”,能夠讓她確定,喬巡還活著,只不過,以她無法理解的方式活著。

 余小書沒有多想什麽,將自己全部的概念,完全融入喬巡的屍體。

 “就讓我,來成為你的存在性吧。”

 彼此相融的過程中,她說:

 “我其實也不知道極致的概念與極致的具體相融,會是什麽。現在看來,好像不會發生什麽。不過,倘若能夠以存在性,伴隨著你,這大概也能說明,我們是真的相融了。以後的話,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喬巡輕聲說:

 “這麽說來,你可真是個騙子呢。我一直以為,我們相融的話,真的會發生什麽了不起的事情。”

 “抱歉,騙了你。那大概只是一種特別的表達。”

 “什麽表達?”

 “不知道,自己去想吧。”

 喬巡略微想了想,然後問:

 “你為什麽會選中辛漁?”

 “因為我擔心,一旦進入了無限,就再也無法回到有限了,也因為我知道,你一定才是真正的主角……果然,謝幕表演,不該塔來完成,該你。”

 “這麽信任我嗎?”

 余小書笑道:

 “除了信任你,我也為你做不了什麽了。”

 “謝謝。”

 “我收下了!”

 喬巡沉默了一會兒,問:

 “我還想著讓你去之前的有限尋找藍君。”

 余小書微微一笑,

 “自己的小女友,自己去找啊。”

 “我可沒這樣說過。”

 “那你還真是過分。總不會又是在惦記著其他姑娘吧。”

 “沒有。”喬巡低聲說。

 余小書的聲音愈發小了,

 “不用擔心呂仙儀。她終於擺脫你了……果然,只有得不到的東西,才是最好的。”

 “別亂說。”

 “喬巡,我最後問你一個問題。”

 “問吧。”

 “你……在這裡等了我多久?”余小書補充,“在無限中,我一度絕望過,懼怕時間的折磨,於是選擇了靜默。我想知道,過去了多久?”

 喬巡輕聲回答:

 “一萬九千五百七十四億三千二百四十一萬七千九百五十五年。 ”

 “1957432417955……這是我這一生聽過最好的數字……”

 余小書說完最後一句話,徹底消沒了自己的意志,成為了喬巡的存在性。

 喬巡依靠著她而存在,她依靠著喬巡永恆。

 這是一萬億年的孤獨等待,所實現的最終永恆。

 喬巡,在空洞之中複蘇,這一刻,誰也無法再磨滅他的痕跡。

 因為他,真實地存在著。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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