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羅帝國,庚金城,皇宮,禦書房內。
“你是說武魂殿的那位范雲在沒有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入了你的府邸?”
金發璀璨的皇帝坐在獨屬於他的寶座上,握筆正在書寫的手也頓時止在了半空,看向黑衣男人的眼神裡少見地出現了驚愕。
朱家家主站在皇帝書桌的前面,冷著一張臉,沉默地點了點頭。
得到了肯定的答覆,皇帝閉著眼睛深思了幾秒,然後睜開,手上正在書寫的手也恢復了動作,眼神和表情恢復了一如既往的冷酷。
和那位朱家家主一樣。
“按照你的說法,除你以外,你們朱家竟然沒有一個人能夠發現他。”
“這樣來說的話,整個帝國,都沒有幾個能發現范雲秘密潛入的人。我問你,若是范雲潛入這皇宮,宮中的人能發現他嗎?”
至高的皇帝注意到了男人聽到他疑問之後臉上那沉思的表情。
這種問題居然還需要思考這麽久嗎……
“皇宮之中,臣可以……陛下……或許也可以……”
朱家家主最後的語氣中帶上了些許的不確定,但皇帝並沒有因為他的質疑而產生任何的不快,而是思索了一番。
朱家家主的為人皇帝是十分清楚的,向來直言,即便對他這個皇帝也是如此。
所以既然他說了這番話,那也就是意味著若是那個范雲想要潛入皇宮,基本沒人能夠阻止得了。
而這意味著什麽……不論皇帝還是朱家家主,心裡都是十分清楚。
“范雲是什麽時候進入帝國的?”
朱家家主微微拱手:“帝國內部的情報網只知道他是於三個月前突然現身於桃離郡,關於其他的就無所得知了。”
書寫不停,皇帝斜看了對面的黑衣男人一眼,然後說到:“帝國的情報網出現了這麽大的疏漏你難逃其咎,往後若是再出現了這種疏漏,朱家的家主也不是非你不可。”
面對皇帝的隱隱威脅,男人卻面不改色,面色依舊冷峻,眼神無波,像是沒有聽見這番話一樣,只是站在原地一聲不吭。
而皇帝對男人的表現似乎也並不意外,執筆的手微微抬起,然後示意旁邊的侍者取走桌上這份寫好的奏折,翻開下一份,繼續書寫,然後說到:
“既然帝國內部查不出,那帝國之外呢?”
“從山中老人那邊了解到,范雲是一年前從鎮北關進入的帝國,以帝國行商陶朱的身份。”男人的語氣不緊不慢。
“呵……”
皇帝冷笑了一聲,然後接著問到:“能查出來帝國的戶籍中究竟有多少是假的嗎?”
“一直在排查,但具體數目多少,目前仍舊很難確定。”
“繼續加大力度,偌大的星羅不能天鬥一樣,跟個篩子一樣,完全沒有一個帝國的樣子。”
“是。”
說完了這個安排,皇帝便沒了聲音,專心書寫了起來。而朱家家主在注意到皇帝的表現後則繼續開口了:
“潛入朱家府邸,范雲所求隻為一件事,那就是和朱家結盟。”
“結盟?”皇帝微微抬起眼睛,看了朱家家主一眼,然後不言不語,視線回轉,依舊在書寫奏折。
“范雲想要和朱家結盟。其結盟目的,則是為了,將陛下拉下星羅的皇位。”
“啪。”
皇帝手中的筆被他扣在了筆架上,合上了書桌上的奏折,看向了與自己一桌相隔的黑衣男人。
“臣向他詢問計劃更多的細節,但范雲並未言明,只是說等時機到了,臣自會察覺並做出行動。”
朱家家主的語氣依舊不帶溫度,但也不急不慢,
像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對面皇帝那酷烈到極致的眼睛。“那,你是作何應對的?”星羅皇帝緩緩開口了。
“臣是星羅的屬臣,亦是陛下麾下的利爪走狗,自是帝國的利益最為優先。任何不利於帝國,危害帝國穩定的提案都需要被扼殺在搖籃之中。”
朱家家主緩緩抬起了眼睛,直直對上了皇帝那雙不帶絲毫感情的眼睛。
兩雙瞳色不一但卻極為相似的眼睛在此刻對峙,像是兩塊萬年不化的堅冰互相對撞,但卻沒有任何一方退讓半分。
“呵……”
直視著朱家家主的眼睛,皇帝冷漠的臉上總算是掛上了一絲“微笑”:
“你是帝國的肱骨,亦是我最信任的屬臣,我自然是不會懷疑你的。我還需要你繼續為帝國效力。”
半跪在地上,朱家家主的表情仍舊宛若寒冰,低下頭保手在前:“臣,多謝陛下信任,定當為帝國死而後已。”
“行了,沒什麽事你就下去吧,我也有些乏了。”
“是。”
從地上站了起來,朱家家主邁著大步,轉身離開,沒有絲毫地遲疑與猶豫。
“等等。”就在朱家家主準備跨出禦書房的時候,皇帝的聲音又從後面傳了出來。
“皇后好久沒有見過你這個哥哥了,最近老在那念叨。明日你抽空去看看皇后吧,她一個人在宮中也挺寂寞的。”
“是。”黑衣男人應答了一聲,沒有回頭,走出來禦書房。
而在朱家家主離開了禦書房之後,皇帝臉上的“微笑”這才冷了下去,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眼神莫名,好一會後,才招了招手,待那名一直守在禦書房內的那名侍者過來之後才吩咐道:
“你派人下去查一查,帝國內部,究竟有多少人可能和范雲有私底下的接觸。”
“是。”侍者緩緩退去。
……
時間倒轉,個把月前,武魂城,教皇殿。
“星羅朱家和其他的家族可不同,你憑什麽認為他會同意和你交這個’朋友‘?”
胡列娜聽到了范雲通過八老弟傳來的消息,詫異在臉上肉眼可見。
她是真的有些沒想到,范雲之所以將庚金城定為終點,竟然是為了去會見朱家的那個家主!
【狐狸,你可別忘了我的徒弟朱竹清。】
“那又怎麽,你的學生現如今都可以算是朱家的’棄子‘了,她不可能對朱家的決策產生任何的影響的!”
胡列娜看著開口的小八,像是希望通過它向范雲表示自己的震驚和異議。她怎麽也想不到范雲為什麽會產生這麽荒唐的想法,難道外出逛了這麽一段時間把腦子也逛壞了?
【當然不是因為這個。我的意思不是說竹清可以對朱家的決策產生影響,而是可以通過她看出朱家那位家主的一些態度。】
聞言胡列娜的眉頭一挑,范雲這又是要有什麽分析?
“什麽態度?”
【你應該也知道星羅帝國規矩森嚴,尤其是各大宗族子弟,是根本不容許擁有自我意識的。就像是一個精密機器上的零件,只需要運轉就行了,任何其他的想法都有可能會導致機器的故障,這自然是星羅所不允許的。】
【朱竹清當時是戴沐白的未婚妻,與戴沐白共死,性命系於戴沐白一生,完全不由自己掌握。在戴沐白逃離星羅後,按照星羅的規矩,她本該被囚於家族之內,安靜修煉等待戴沐白的回歸。】
【若是戴沐白回歸,那她也將被解除禁足,繼續為自己掙命;而若是戴沐白遲遲不歸或是橫死外界,那她也就只有死路一條。這本該是她作為皇族配偶的宿命。 】
“但是她逃跑了不是嗎?”胡列娜反問道。
【對啊,她逃跑了,為了活下去。但這是自我意識的覺醒,違背了宗族的意志和星羅、皇族的制度。皇族子弟在正式決戰之前可以擁有自己的人生和選擇,這是屬於他們的特權,但皇族配偶不行。】
【所以當初朱竹雲才能征召到那麽多人同她一起追殺朱竹清。不單單是因為她是朱家長女,更是因為朱竹清犯了忌諱,朱竹雲大義在手。】
“但她還是逃出了星羅不是嗎?不然她根本成不了你的徒弟,也走不到今天。”
【是的。而且對於此事,我還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點。】
“什麽?”
【那就是追殺竹清的人實力普遍都不強,就連被違背了宗族意識的朱家也沒有派出強者把竹清抓回去。也就是說,竹清的逃亡,有可能本就是朱家家主默許的結果。】
【而且在星羅的這一路,通過拜訪各路“朋友”,我還發現了一件事情,就是許多小宗族說,當年有人不允許他們派出實力超過大魂師的成員參與追逃。】
胡列娜的眼神閃爍:“你的意思是朱家的那位家主本身就已經對現在的秩序抱有不滿了,所以對於這個想要突破束縛掌控命運的女兒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而且暗地裡還提供了支持?”
【大概率是的。】
“但就算如此,你就那麽肯定他會來幫你,不將你們之間的事情告訴星羅的那位皇帝?要知道,你可算是朱家的敵人。”
【……】
【呵呵……他當然會跟那位說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