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師,您回來了。”“喵~”
肥碩男人在聽到了年輕女子和黑色大貓的話語後,輕輕地點了點頭,與白日裡截然不同的聲音從他的喉間傳了出來:
“嗯,今天也算是了解了不少情況,把這縣裡的基本情況了解的差不多了。”
肥碩男一邊說著話,一邊放下了手上的袋子,並將口袋裡的諸多東西給掏了出來。
隨著他動作的進行,不斷有雲氣從他的身上、衣服上溢散出去。
而隨著男人將最後一袋子裝著魂幣的袋子放到了腳旁的魂幣袋子堆上的時候,他肥碩的體型消失不見了,身上的衣服,面容,氣質也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翻掌從手鐲裡拿出了兩個厚厚的本子,范雲扭了扭自己的脖子,一隻手指往裡屋指了一下,問到:
“那個肥佬現在怎麽樣,應該還沒有醒過來吧?”
“喵喵~”大貓身後的尾巴不自覺晃動,一雙眼睛在黑夜裡也依舊剔透,像是往外泛著光亮一樣。
聽到了大貓的回應,范雲點了點頭:“中午醒來過一趟吃了個午飯然後就又睡過去了嘛……那挺好的,看來我對藥量的估計還是挺準確的。”
在得到了獨孤博的用毒筆記的這些時日,范雲從中學會了不少新的東西,其中就包括了一批可以用來使人昏厥沉睡的蒙汗藥,今日便使用了其中的兩種使蒙西和那個“良人”裁衣鋪子的老板陷入沉睡。
昨夜潛入蒙西的家中後,范雲便通過了一系列的手段從這個欺軟怕硬的家夥口中掏出了不少關於這個縣城的消息情報,然後就讓他喝藥睡了過去,預計在今日中午醒來。
今早走之前范雲還特意吩咐了朱竹清,中午準備夥食的時候用這戶人家的米面多做一份給蒙西吃,別把他餓死了,晚點還有事情要問他。
在說這些事情的時候,范雲還從手鐲中掏出了一小包藥粉交給了朱竹清,示意她到時候記得加在給蒙西的夥食之中。
提著手中兩本厚厚的帳本,范雲坐到了椅子上,將帳本放在了面前的桌子上,打開其中一本,接住朱竹清遞過來的燭燈看了起來。
“老師,您帶回來的這兩本是……記帳用的帳本?”
借住燭火,朱竹清看清了翻開的書頁上記載的密密麻麻的數字日期以及名字記錄,坐在了自己老師的旁邊,不由得問到。
敞開懷抱讓不停用兩隻爪子扒拉自己褲子的大貓蹬上了自己的腿上,范雲雙手環過大貓的身子,將腦袋從那個黑不溜秋的貓腦袋旁伸了出來,繼續翻看著桌上的帳本,回復自己的徒弟說到:
“嗯,一個這個縣裡的裁縫鋪子的收支帳本,還有一個,是從縣衙裡搜出來的入帳本。”
在去了那家“良人”裁衣鋪子拿到了鋪子的帳本之後,范雲就又秘密潛回了一趟縣衙,剛好已經是大部分衙役的下班時間了,縣衙內的人員並不多,以范雲的水平,並不算困難地就潛入了縣衙並從中搜出來記錄整個縣衙入帳情況的帳本。
范雲首先翻看的是縣衙的帳本,他想通過這個記錄縣內財務情況的帳本知道現如今執法隊對百姓的壓榨究竟到了何種地步。
從昨夜對蒙西的問詢,范雲得知了每次執法隊在搜刮完畢後,執法隊的隊頭都需要上報收獲,而縣長則會拿一個本子記錄,大概就是范雲在縣衙搜出的這個記帳本。
雖然因為昨日的見聞和今日在縣衙的經歷讓范雲頗為清楚地知道這個縣城的腐敗和剝削,但在翻看縣衙帳本時,那上面記載的條條數據卻依舊讓范雲無比的寒心。
克勞縣的官與役層層剝削,
將人民與百姓的生活維持在堪堪可以維系的地步,幾乎搜刮掉了多余的所有。翻看著桌上的帳本,范雲臉上的表情逐漸消失。
感受到了兩腳的不對勁,窩在他懷裡一起觀察這帳本的大貓也自覺地減輕了自己的呼吸聲,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不再扭動,免得打擾到兩腳。
坐在旁邊的朱竹清也在察覺到老師的表情變化後不再打擾老師,安靜地看起了另一本帳本。
暗夜中的蒙西屋裡,一時間只有細微的書頁翻動聲。
靜謐的長夜中,裡屋內的一聲低吟將范雲從沉思中拉扯出來,合上早已翻看完畢的帳本,摸了摸自己懷裡大貓的腦袋。
“讓一讓,我去一趟裡屋。”
“喵~”
乖巧地應了一聲,大貓從范雲的懷裡跳了出來。
從桌子上拿起一個早已變得冷硬的饅頭,范雲走進了裡屋,並在進去後順手關上了房門。
在一陣吞咽聲之後,裡屋裡傳來了一陣伴隨著悶哼聲的毆擊聲,像是裡面正在發生一場毆打,而且受害者還被捂住了嘴巴無法正常發聲。
屋外朱竹清坐在椅子上,沉默地看著剛剛老師翻看的那個帳本,臉上不知道該擺出什麽表情,往裡屋望了一眼,閉上了眼睛,好一會才歎了一口氣:
“唉……這些屍位素餐的家夥……”
“嘎吱~”
裡屋的房門打開,范雲從中走了出來,合上了房門,重新做到了椅子上,閉著眼睛不知道在想什麽,好一會才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一樣轉過頭面向自己的學生:
“對了竹清,那個昏迷的女孩你今天有喂她吃食嗎?”
“有的。”朱竹清回復道。
“那就好……雖然這個蒙西是個混蛋,但那個女孩現在還不確定是不是,不能害了人家。”
有些疲憊地伸出兩隻手撐在自己的腦額旁邊,范雲揉按著腦袋,試圖舒緩自己內心的疲憊。
消息閉鎖不便的地方,就有可能藏著危害群眾百姓的地頭蛇,那是站在高處的大人視線難以企及的地方。
范雲想起了曾經薩拉斯跟他講過的一些事情。
就在范雲思索放松的時候,大貓突然扯了扯他的袖子。睜開眼視線看過去,范雲注意到大貓伸出了一直爪子指向欲言又止的朱竹清,明白了些什麽,便看著自己的徒弟問到:
“怎麽了?是有什麽事情嗎?”
目光在桌上的兩個帳本間遊離,朱竹清皺著一個眉頭:“老師,說實話,通過這兩個帳本我對這個縣城的情況感到很氣憤,但就還是有一個問題想不明白。”
“你說吧。”
“老師,這些帳本將這個縣裡的諸多罪惡記錄的這麽清楚,旁人只要拿到就能知道察覺出不對勁發現些什麽,說不定就會通報上級大城引來徹查,為什麽他們還要記得這麽清楚呢?”
朱竹清對此十分不解,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麽犯下了這樣事情的人要留下這麽大的把柄。
想了想,范雲打開了桌上的兩個帳本,指著其中的一些出入帳記錄對著朱竹清說到:
“在解釋這個問題前,我想先跟你講一講這些帳本的信息,你先看縣衙的這本,仔細看,你會發現雖然每個月因為執法隊的緣故縣衙會收獲一大筆的財產,但每月月底總結的財務庫存卻並不多。”
皺著眉頭看著自己老師指示的那些記錄,朱竹清點了點頭,確實是這麽回事,但是是為什麽呢?
“我看了一下這個帳本,基本每周都有一筆巨大的開支叫做‘鄉鎮維安’,而將這每個月的‘鄉鎮維安’的支出加起來,就是另一個帳本上除了賣衣服以外的一筆巨額不明收入。”
指著裁縫鋪子的那個帳本,范雲說到。
看著兩個帳本上對應月份的記錄,朱竹清發現確實是如此一回事。而見到朱竹清明白了這一點後,范雲合上了縣衙的帳本,攤開“良人”裁衣鋪子的帳本,指著其中的幾條記錄說:
“注意看,這些帳本中有一些是每月的固定開支,比如這一筆,是給店鋪股東的分紅,而據我所知這家店除了老板以外還有縣裡神父的參與,也就是說這一筆其實是將賺到的流水和縣衙的贓款塞進神父的口袋中。”
“而這一筆,說是向城裡萊大人的禮品費,大概也是一個道理。”
“你問我為什麽這縣官要將這些記錄的這麽清楚明細,首先我可以告訴你這些帳本並不好找,若不是你老師我手中的雲氣無孔不入,常人想要拿到這些隱藏起來的帳本難度極大。”
“除此之外,這些帳本不僅是那縣官的罪證,同時也是他自己最好的保命符。”
“保命符?”朱竹清這就十分不解了。
“對,保命符。”范雲歎了一口氣,“對於這些人來說,沒有什麽比自身安全和利益更為重要的事情了,他們根本就不信任與自己同流合汙的一丘之貉。在他們眼中,這些所謂的‘朋友’隨時都有背叛的可能。”
“留存這些證據,不單單只是為了記錄,更是為了給那些所謂的‘盟友’一個震懾。”
“‘別想出賣我,我手裡有一切交易往來的記錄,如果我出事了,你也不會有好果子吃,大不了我們一起完蛋’,通過這樣一種方式將他們的利益聯盟捆綁的更為緊密,如果自己出事了,那他的‘盟友’即使為了自己不被波及出事,也得拚命來救他。”
“而如果盟友也救不了他了,那他還能主動將這些罪證上交,作為主動上繳將功補過的自首之人,說不定上頭還會因此給他減刑輕判。”
朱竹清:“……”
“唉……”范雲歎了一口氣,“所以千萬不要以為人家傻,別人壞事幹了那麽多,心裡多半陰狠精明得很,怎麽可能做自掘墳墓的事情呢?”
“明天等天亮了還有不少事情要乾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