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是卯時初,京城之中的喊殺聲漸漸停了下來。
京城之中的零星兵馬都已經被楊清源麾下的奮武、耀武營所收降。
楊清源親自接見了投降的金吾衛、羽林衛的近萬士卒。在太宗文皇帝改革軍製前,十二衛才是大周的主力野戰軍。後來才被天子六軍所取代了地位,
而金吾衛、羽林衛之前就是充當現在禦林軍的角色。
因為其兵種的特殊性,所以金吾衛和羽林衛對於天子忠心還是比較高的,楊清源的威望在這裡也沒有像天策軍和晉陽軍中好使。
雖然金吾衛和羽林衛的戰鬥力並不算強,但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會成為禍亂京城的一個源頭,所以還是要解決這些問題的。
要知道燕城的趙王朱楷吸收了部分後金的流民和殘兵,現在實力又膨脹了不少。
京城的動亂是楊清源挑起的,自然該有楊清源來保持神都的穩定。
隨即,楊清源對於廣大的基層官兵表示了親切的慰問,並且發表了重要講話。
楊清源稱,大周不僅僅是皇室的大周,也是天下人的大周,金吾衛和羽林衛拱衛的也不僅僅是天子,還有廣大的人民群眾。
上一任天子朱瞻坤,身為大周的最高領導人,執法犯法,以權謀私,徇私枉法,冤殺忠良,性質嚴重、影響惡劣。
但這個責任不在廣大基層的官兵,而在朱瞻坤一人。
但廣大官兵也要吸取教訓,引以為戒。
……
楊清源宣講之後,原本就安排好的士卒開始了一系列的行動。
曉之以利害,反覆宣講,製造氣氛,並且承諾提高廣大官兵的待遇。
該說不說,大周編制內的官員將校,小吏士卒的工資是真的低。
雖然大周官員已經經歷的兩次的提薪,但是到現在一年的俸祿還沒有前宋同品級官員,一個月多。
至於那些羽林衛金吾衛的中層將校,楊清源暫時沒有招降的意思。
能夠到羽林衛和金吾衛當將校的,基本都是靠著家裡的蔭封,堪稱是武勳二代的專屬職位。
楊清源就算是勸降了也沒有用,這些人不會投降,投降了用處也不大,他們也影響不了家族的決定。
不過對於普通的士卒,包括一些平民黔首出身的下級軍官,這一番談心許諾,還起到了不小的作用的,至少金吾衛、羽林衛暫時已經認可的楊清源主持工作。
東廠曹正淳此刻剛剛完成了包圍監視西廠的工作,這算是他支持吳王的第一步。
他原本就不是太子黨的成員,也不支持朱瞻坤,現在朱瞻坤一死,他自然立刻就投靠新君。
楊清源對於曹正淳也沒有過多的限制,此人有小權欲,但目前沒有大野心,有小聰明但缺少大智慧,算是留給十三的班底。
曹正淳完成任務之後,歎了口氣,“咱家這條命,現在是保住了!”
但保住的也僅僅只有命而已,想要保持以往的權力,還是有些困難的。
再次長歎一口氣,對跟著他的幾個太監說道:“唉…,走吧!”
一名約莫二十歲上下的小太監問道:“乾爹,咱們這是去前面見楊侯嗎?”
“這是自然,可是……”曹正淳欲言又止。
現在投靠楊清源已經晚了,東廠以後要大不如從前了。
小太監眼珠一轉,“乾爹,楊侯雖然現在不一定看得上咱們,但是有人看得上啊!”
曹正淳一臉疑惑地看向小太監,“你的意思是?!”
小太監開口道,“楊侯又沒打算登基,這之後登基的,不還是吳王殿下嗎?!”
曹正淳眼睛一亮,
“小恩子,咱家可真沒白疼你!?”小太監的一句話,說到了點子上。
不過怎麽講,楊清源現在的權勢都是一時的,在不打算謀反的情況下,權勢終究是要歸還新君的。
之前楊清源還出手對付了魏王,顯然是在為自己的弟子鋪路。那吳王殿下就是新君的最佳人選。
“走!跟我去保護吳王殿下……”
東西兩廠都想到朝中一直被忽略的吳王殿下。
……
興化坊中,一整夜燈火通明。
這裡是神都權貴府邸最集中的地方沒有之一。
李府之中,兵部左侍郎李澄光父女正拿著西洋購買的千裡鏡在高樓看著大明宮方向。
身後的家中護衛正在轉述著楊清源派人送來的消息。
“沒想到,竟然讓真的楊清源搏成了!”
李澄光用千裡鏡看著大明宮方向,神情感慨難言!
他一開始只是因為自己女兒的關系,所有才在巡夜的禦林軍士卒之中安排了一些手腳,沒想到竟然讓楊清源做成了啊!
此時天子死,魏王死,皇后、太后被控制。或許,還有人在想抵抗,但,若沒有天大的變故,此刻大局已定。
楊清源兵權在手,已經立於不敗之地。
試想,今夜之前,楊清源面對的是何種局面?!
皇權至上,天子雖然不敢輕易對楊清源下殺手,但是要想壓製楊清源,閑置他並非難事。
而今,天子已經變成了朱瞻坤,而舊武勳、皇族、文官、暗六部,雖然未必會聽他的號令,但是,他們卻是已經分裂之後各自為戰!
分化一批,拉攏一批,打壓一批。
李澄光對於楊清源有信心!
之前因為女兒無奈下的注,此刻要獲得豐厚的回報了。兵部尚書的位置毫無疑問將是他的,說不定還會有機會入內閣!
武英殿、中極殿空缺,而建極殿大學士李宏毅乃是陷害於延益的元凶,建極殿的位置也會空缺出來。
東閣大學士孔勤禮一直佔著位置不乾活,之前還投靠了朱瞻坤,估計也會被清算。
這一下有四個閣殿大學士的位置空出……
李澄光發現,自己這波接近躺贏……
都察院正,右都禦史的府上。
年紀不小的程青松也在聽著楊清源信使的回報。
在聽完之後,程青松輕歎一聲。
現在的程青松也感到十分的矛盾。
他是傳統的儒門子弟,自然是忠君愛國的,原本面對叛逆之輩,他只是正氣浩然,當面痛斥,可他卻沒法責怪楊清源。
當於延益被冤枉下獄之時,是程青松帶著忠直的大臣跪在了含元殿之外。
程青松年邁之軀,更是暈過去兩次。
他知道於延益的冤屈,也不忿朱瞻坤冤殺於延益的行為,如此行徑與昏君何異?!
但是楊清源就這樣殺了朱瞻坤,程青松在情感上有些接受不了。
即便是天子有錯,也不該由楊清源來處刑。
之前楊清源曾經夜入府邸,希望能兵諫天子,至少為於延益討一個公道,同時削弱天子權柄。
在程青松的理解之中,討一個公道,或許是逼朱瞻坤下個罪己詔,或者是學尹尹霍光廢立天子。
他沒想到楊清源會如此的決絕,直接親手誅殺了朱瞻坤。
在沉默長達一刻之後,程青松才對信使說道,“楊清源為國正法,老夫能理解,但他若想將吳王當傀儡,我絕不同意。”
對於朱瞻坤這個君主,程青松也不是很認可,換一個更好的君主於國於民都有利,但楊清源要當攝政王、權相,他是不會同意的。他是大周的臣子。不是楊清源的臣子。
護龍山莊。
長平郡王,鐵膽神侯朱無視,在宗室之中的分量舉足輕重。
他是現在,大周宗室之中分量第二重的人。
第一是宗人府的老宗正,先太祖高皇帝的親弟弟,臨淮郡王,畢竟人家輩分在那裡擺著呢!
在楊清源起兵之前,其實護龍山莊已經發現端倪了!
畢竟,天下第一的情報,不是擺著看的。
東廠和西廠能查到的情報,護龍山莊自然能查到;東廠和西廠查不到情報,護龍山莊也能查到。
原本朱無視是想要插手楊清源的兵變之事的,但是楊清源讓安插在大理寺內部的柳生飄絮給朱無視帶了一句話。
“我有天香豆蔻!”
六個字,就打消了朱無視撿便宜的想法。
對於現在的朱無視來說,再大的便宜也比不上天香豆蔻。
楊清源早在先太宗文皇帝時期,就從他手裡要到了人魚小明珠。
人魚小明珠對於太宗來說不過是一顆普通的明珠,別說楊清源功勳卓著,就算是楊清源直接開口討要,他也會賞給他的。
於是這第三顆天香豆蔻就到了楊清源的手中,而第二顆,現在應該在曹正淳的手中。
朱無視想要自己的白月光蘇醒,那就只能乖乖地裝聾作啞。
遏製朱無視的動作,是一步關鍵性的棋,此時的朱無視已入法天象地之境,在一定程度已經能改變局勢。
“義父!探子來報,大明宮已經被叛軍攻破了!我們還是不動嗎!?”
開口詢問的是朱無視的義子,天字第一號段天涯,他為人忠厚實誠,此刻見楊清源攻破了大明宮,自然是心急如焚。
忠君,是鐵膽神侯一直給天地玄三位密探灌輸的思想,在朱無視的大半生中,他都扮演著一個忠心耿耿的皇叔形象。
結局就是他演得太好了,導致天地玄三人被所謂的忠君思想所洗腦了,在朱無視跳反的時候,三人選擇和這個將他們養育成人的義父作對。
這一波也算是朱無視作繭自縛了,以他和天地玄三人的感情,但凡忠君思想沒有深入的那麽徹底,天地玄三人都不可能反對他。
看著提問的段天涯,朱無視說道,“天涯,你覺得於大學士和崇文書院的夫子學生,如何?!”
“冤!”
段天涯曾經不止一次向朱無視建議,營救於延益。
但是都被朱無視製止了!
“楊清源起兵,並不是為了反周。若他是想要反周,本王第一個不饒他,但他只是為了於延益大人討一個公道。你不記得通政司王華在大明宮前大聲誦讀的五大罪狀了嗎?!”
“……”段天涯沉思之後問道,“義父難道以為,王華所言皆是真的?!”
要是王華的述罪書中所言都是真的,那朱瞻坤就真的離大譜了。
“現在事情尚不明朗,我們靜觀其變,若是楊清源真的有異心,我們再出手也不遲。”
黎明之前,雖然大部分人在觀望,但是楊清源的反對者已經行動起來了。
舊武勳中原本大部分都是支持楚王的,但在朱瞻坤繼位之後,都選擇了投靠朱瞻坤。
而楊清源和舊武勳集團之間的恩怨不可謂不深。
一個漕運桉,讓多少人丟了祖傳的爵位,又有多少直接被貶為庶民?
他們或許不一定忠心於太子,但是絕對反感楊清源掌權。
普定侯、東川侯這兩家在開國四王不出的情況下,就是舊武勳集團的代表。
此時普定侯陳環、東川侯胡斌正帶著他們的親衛,自興化坊狂奔往城北的禦林軍而去。
就在剛剛東川侯胡斌得到了他心腹兵馬送來的一份太后的懿旨,單憑這份懿旨,東川侯就可以確定天子已死。
他們二人投靠了朱瞻坤,必然會被算為朱瞻坤的死黨。
而且楊清源是新武勳集團的代表人物,自然不會輕易放過他們這些舊武勳集團的人。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搏。
東川侯隨即聯系了普定侯, 他們兩人在禦林軍中也有一些心腹將校,相信此刻楊清源的人還沒有完全控制城北禦林軍大營,若是此刻前往禦林軍,奪取剩余兵馬的掌控權,未必不能和楊清源一較高下。
若是能勝,他們便扶魏王上位,到時候便是從龍之功,少不得一個世襲罔替的公爵之位。
城北禦林軍大營。
秦頤岩正地處理著勸降禦林軍之事時,以楊清源的威望要勸降這些士卒還是有極大的可能的。難辦的是混在禦林軍中的原長林兵馬和金吾衛、羽林衛調來的將校。
就在秦頤岩盡力勸降之際,普定侯陳環和東川侯胡兵帶著家將衝入了城北禦林軍大營的駐地。
禦林軍大營門口早就擺放拒馬等物,營門緊閉。沒有秦頤岩的軍令的允許,內外消息隔絕。
但是卻攔不住一心要闖的陳、胡二侯。
“什麽人?口令?!”一個校尉在拒馬後,厲聲問道。
但普定侯卻更加猖獗,直接一鞭子甩在了校尉的臉上。
東川侯乘機高舉著一卷黃色的轉軸,“瞎了你的狗眼,連本侯都不認識?本都督奉太后懿旨前來!開門。”
東川侯胡兵和普定侯陳環在六軍都督府中有任職。
校尉臉上被打的一道血痕,頗為遲疑。秦頤岩的命令是任何人都不得未經允許進入京營。這種情況要匯不匯報?
就在他猶豫的時候,東川侯先聲奪人,半恫嚇、半強迫地帶著家將衝入了駐地,向著四威營的駐地奔去。
剛過門口,普定侯陳環就振臂高呼道:“楊清源弑君,本督奉太后懿旨,眾將士隨本都督殺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