澹然釋懷笑萬物,唯聞花香滿樓窗;鮮花滿月水長留,花滿心時亦滿樓。
夕陽西下,鮮花滿樓。
花滿樓對鮮花總是有種強烈的熱愛,正如他熱愛所有的生命一樣。
黃昏時,他總是喜歡坐在窗前的夕陽下,輕撫著情人嘴唇般柔軟的花瓣,領略著情人呼吸般美妙的花香。現在正是黃昏,夕陽溫暖,暮風柔軟。
小樓上和平而寧靜,花滿樓獨自坐在窗前,心裡充滿著感激,感激上天賜給他如此美妙的生命,讓他能享受如此美妙的人生。
但就在他沉迷於生命之時,一陣腳步聲打破了寂靜。
“我聽人說你來越州了!原本還以為是公乾,沒想到竟然有會閑暇來看我這個瞎子!”
光是聽腳步聲,花滿樓就能分辨出來人就是楊清源。
“看你當然是一個目的,同時也是為了公事而來的!”
花滿樓微微錯愕,然後一笑,“你什麽時候跟陸小鳳學了,來看我,身邊還帶個如此清麗的女孩。”
柳望舒:“……”
她明明已經施展了輕功,如此輕盈飄逸的步伐步伐無聲,便是踏雪亦可無痕,但花滿樓卻能察覺到她的存在。
柳望舒微微震驚地看著楊清源,面上的表情就在詢問著楊清源,你的這位朋友真的看不見嗎?!
每一個見到花滿樓的人,都不會覺得他是個瞎子。
“姑娘我是真的看不見!”
花滿樓好像是能看到她面上的疑惑一般,主動回答道。
這下子柳望舒更震驚了。
“來者是客,品一杯香茗吧!”
花滿樓從一旁的茶壺之中到處了一杯龍井。
楊清源接過茶隻覺清香沁人心脾,但柳望舒只是一聞就察覺到此茶的非同一般。
“這是明前龍井!”
柳望舒品味之後,眉頭一皺,但這不是一般的明前龍井。
“這是十八學士!”
十八學士,乃是西湖龍井之中,品相最好的十八株,乃是龍井極品中的極品。
花滿樓聽後,嘴角再次流露出笑意,“清源,你為人無茶無酒,無趣得很,沒想到紅顏知己卻有如此品味,這十八學士,乃是皇室貢品,一般人別說喝,怕是聞都沒有聞過。看來這位姑娘不僅武功高強身份地位也是不低!”
“我真的很難相信,你這樣的人會是一個瞎子!望舒的輕功甚至還在陸小雞之上,你到底怎麽發現的她!?”
花滿樓放下了手中的花灑對楊清源說道,“我不僅僅耳朵好用,我的鼻子也很好用!這百花樓中的鮮花都是由我親手照料的,每一種花有著怎麽樣的香氣,我都了如指掌,現在這些花香之中卻混入了一種新的香氣,雖然變化微乎其微,卻逃不過我的鼻子!”
楊清源半信半疑,也嗅了嗅,憑借他先天之體過人的六感,也聞到了柳望舒身上的香味。
不過楊清源是洞玄之境,而且還擁有先天之軀,有此嗅覺倒還在常理之中,花滿樓一個元化的武者有此感官,就非同一般了。
“我也就不扯皮了,直接開門見山了!”
“果然,你不是單純來看我的!”花滿樓沒有絲毫的意外。
“朝廷運送給神武軍的八百萬兩軍餉被人劫走了!?”
楊清源開口就是一個讓花滿樓吃驚的消息。
這個消息,目前除了朝廷中樞的幾個大老,在越州范圍內也就只有越州刺史,長史,銀曹,東鎮撫司的高層知道。
至於其他人,只知道楊清源作為越州黜陟使來到越州,還以為楊清源僅僅是來肅清貪腐,察查吏治的。
“是什麽人做的,查到了嗎?!”
楊清源歎了口氣,“別說是犯桉人,現在連餉銀是如何被劫走的,都還沒有查清楚。”
“……怎麽會?!”
花滿樓的朋友裡,若論查桉,首推陸小鳳和楊清源。
“不過,能在越州境內,消化八百萬兩現銀還不會引起別人注意的,除了金錢幫之外……!”
楊清源頓了一下,花滿樓隨即接上了他的話,“那就只有我們花家了!”
“沒錯!”
花滿樓也沒有因為楊清源的懷疑而感到生氣,因為楊清源說得一點沒錯,花家確實有這樣的財力和實力。
“那楊兄想要我做什麽?”
雖然被懷疑成了嫌疑人,但是花滿樓絲毫不該溫和與瀟灑。
“我想請花兄帶我前往桃花堡,面見花老爺子!”
“沒問題,現在就走嗎!?”
楊清源跟著起身道,“那再好不過了!”
隨即三道身影從百花樓激射而出,飛向遠方。
越州,一座山莊之中。
“如今計劃的第一步已經成功了!我等何時進行第二步!”
其中一人帶著一個鬼虎面具,詢問道。
“不要著急,雖然第一步已經成功,但是我們的老對手已經趕到越州!”
確實是老對手,依舊是一個熟悉陰柔聲音。
“現在糧食也有了,軍餉也有了!為什麽還是按兵不動!”
鬼虎的急躁溢於言表。
“光靠我們是不夠的!周太祖本是淮右布衣,卻能一步一步登上這至尊之外,若是不是受命於天,該如何解釋?!周得過之正,無以複加,再加上如今的周帝勵精圖治,百姓安居樂業,我們想要撼動周朝的天下,沒有那麽容易,此事急不來的!”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要想對付周廷光靠我們一家是不夠的,如今,公子已經在聯系北元大乾,建州後金,西南蠻族,西域諸國以及東瀛倭國!隻待時機一成熟,就可以瓜分天下!”
說到此處,原本冷靜的陰柔聲音也露出了情緒波動。
“哼!?那我對付楊清源總可以吧!”
鬼虎還是不死心,開口問道。
“你以為只有你入了洞玄之境,當日武當山上的萬劍朝宗之象你忘了嗎?!還是你的覺得你的武功已經比‘人妖’裡赤媚、‘武尊’畢玄更高了!”
雖然被懟,但是鬼虎卻沒法發脾氣。
“人妖”裡赤媚,“武尊”畢玄都是大乾有數老牌洞玄,雖然鬼虎對自己的橫練金鍾罩很自信,但也不覺得自己能夠打過這兩人。
“不是還有你嗎?!”
陰柔之聲嗤笑一聲,“你又憑什麽覺得柳望舒纏不住我!”
“……”
“你別急於一時,只要按照我們的計劃走下,殺楊清源不過是時間問題!”
……
桃花堡,乃是江南首富花家的所在地。
毗鄰東海,佔地……很廣闊,廣闊到普通人走一天,都走不出桃花堡的范圍。
“少爺回來了!”
一個老奴看見了花滿樓頓時迎上前來。
花滿樓在花家之中的地位特殊,無論是諸位兄長,還是各位長輩都對其疼愛有加。
而花滿樓也永遠是那般溫潤如玉,即便是對待下人仆從都是一臉的笑容。
“成叔,半年不見,你的身體還是這麽好!”
楊清源看著這個“成叔”,眼中閃過一絲訝色,這桃花堡的勢力確實不弱,這個成叔竟然也是元化境的武者。
“小少爺這次回來是……”
“哦!我的這兩個朋友想要見見父親!”
成叔的目光隨即轉到了楊清源和柳望舒的身上。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啊!小少爺的朋友果然不凡!”
成叔已經在元化境中不是弱者,卻看不透楊清源和柳望舒,無論是有特殊的斂息功法還是境界更高,都足以說明兩人的不凡。
“老爺此刻正在滄浪亭中品茶,小少爺,兩位,請隨我來!”
成叔正要帶路,卻被花滿樓阻止了!
“成叔,你去忙吧!我帶他們去就行了!”
聽到花滿樓這麽說,成叔也沒有堅持,只是叮囑了一句,“小少爺走路小心一些!”
楊清源和柳望舒在花滿樓帶領下,向著滄浪亭而去。
“成叔從小就負責照顧我!”
這也是為什麽成叔如此關心花滿樓的原因。
桃花堡確實是佔地寬廣,三人行了一炷香的時間,才看到了滄浪亭所在。
三人施展輕功,便躍上了滄浪亭所在的山坡。
“樓兒!”
一個老儒生模樣的人看到了花滿樓,又驚又喜。
此人正是花滿樓的父親,江南首富花如令,平日他忙於家中的生意,經常外出,一家人也只有在中秋、重陽、元宵等節日才會齊聚。
“父親!”
楊清源和柳望舒也很識趣地沒打擾父子之前相聚。
“對了,父親,我有兩個朋友要向您介紹一下。”
花如令輕聲一笑,“哈哈哈,若是我沒有老眼昏花,這位應該是新任的越州黜陟使,大理寺卿楊大人吧!”
楊清源沒有感到意外,以花家的勢力,不知道才是怪事。
“見過花老先生!”
“至於這位,我就更熟悉了!小月兒,你是不是不記得我了!”
柳望舒也是一驚,月兒正是她的小名,除了師父和師娘以及島上的仆役,應該是沒有多少人知道了。
“你也不用驚訝,我和你師父乃是好友,他這些年喝的酒,幾乎都是我送去的。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呢?!只不過那個時候,你還在牙牙學語,不記得也很正常!”
能成為江南首富,天下最大的地商,花如令自然有其人脈在。
東海的青蓮劍仙李太白就是花如令的好友之一。
聽花如令這麽說,柳望舒也是行禮道,“見過老先生!”
“果然就如楊大人所寫,‘江山代有才人出啊!’兩個不到三十歲的洞玄境,這等資質實在是千古罕見啊!”
“花老先生謬讚了!不過是運氣好了些!”
簡單客套之後,楊清源便直入正題,“今日來,楊某乃是有事相詢,還請花老先生屏退左右。”
楊清源也不客氣,現在的他,不僅僅是花滿樓的朋友,更是代表朝廷和天子的一州黜陟使。
花如令見楊清源的神色,也不多說,直接便讓一旁的下人暫時退下。
“本官此次前來,乃是有要事相詢!”
“楊大人是為了軍餉丟失一事來的吧!”
楊清源完全沒有因為花如令知道此事而感到意外,這件事情朝廷雖然在盡力封鎖消息,但是對於花如令這位江南首富來說,這卻算不得什麽機密之事。
“花老先生知道此事,那也就不用在下多費口舌了,想必已然知曉我來的目的了!”
“在這越州,有能力從三千神武軍手下劫走餉銀的,沒有幾家,而在劫走之後,還能讓人查不到餉銀蹤跡的,便只有我們花家和金錢幫了!”
“不錯!在下就是為了此事而來的!”
花如令苦笑一聲,“但是我現在無法自證清白……”
這件事情花如令早就思慮過,確實目前沒有任何證據指向花家或是金錢幫,但是同樣的,花家和金錢幫也沒有任何的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沒拿這八百萬兩。
在花如令說話之時,楊清源看似隨意,實則正在觀察花如令的一舉一動,甚至連花如令的心跳、呼吸,楊清源都在默默關注。
但就花如令的表現來看,不像是在說謊。
“不過,但花家可以幫朝廷暫時解決問題。”
花如令開口道,“花家別的沒有,錢還是用的,雖然八百萬兩這個數字不小,但是花家生意上的夥伴也不少,十日之內,花家可以湊出六百萬兩,願借於朝廷,渡過難關。”
八百萬兩,朝廷不是沒有,但是要在短時間內湊出八百萬兩現銀,也確實不容易。
朝廷的庫銀每一筆都經過戶部和內閣的精準核算,自有其用途,整個江南諸州一時之間也不可能找到八百萬兩的現銀。北地和中原倒是有,但是運輸又是大問題。
八百萬兩餉銀的押送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特別是在剛丟了八百萬兩的情況下,朝廷更是謹慎。
朝廷此刻也不可能將所有的寶都壓在楊清源身上。
楊清源一行自然是追查此桉,而內閣也在籌措第二個八百萬兩。
當下花如令此舉,可解朝廷燃眉之急。
花家雖然沒法自證清白,但是他們可以選擇鼎力相助。
“花老先生,有此義舉,實在是社稷之福,楊某代邊境的神武軍將士感謝花老先生大義!”
“楊大人客氣了!花某也是大周子民,不過是盡自己的一份綿薄之力而已。”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再沒有證據的情況下,楊清源也不好再說什麽,只能再行一禮。
“那就多謝老先生高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