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千根須從地底湧出，大地被巨犁翻開，人們骨肉成泥，化作綠榕樹祖母的祭品……”

　一個呢喃聲突然從亞倫身後傳來。

　是老頭！

　他望著這一株怪異的老榕樹，雙目已經失去焦距，卻又帶著一絲狂熱之色，不斷念誦著讚美榕樹的篇章。

　其中有幾篇，甚至還是古代詩歌，不由讓亞倫對老頭的文學能力刮目相看。

　“舊神已死，新神萬歲！”

　克洛伊的文學素養就差了許多，只是在不斷重複著口號。

　但沒有人能否認她的狂熱，此時的克洛伊，就好像一個狂信徒！

　在看到這株榕樹之時，這兩者的精神就受到了強烈的衝擊與浸染，如同兩個傻子……

　而在亞倫眼中，這一株綠榕樹的無數氣根正伸入靈界之中，源源不絕地汲取著靈性，維持著本身位格。

　‘絕對是第七原質以上的怪物，但不是司歲，因為並未掌握權柄……’

　他望著這株綠榕樹，心中下了定論。

　‘不太像是科技能製造出來的產物，巧合麽?或者……是某一位存在的布局?’

　按照亞倫的看法，這一株綠榕樹是上好的靈界存在降臨之‘容器’！

　不！

　對方已經超出了容器的級別，甚至能作為司命意志降臨的載體！

　“那麽……是誰呢?”

　亞倫飛快思索著。

　司歲是月份的象征，司命卻是靈性與神秘的主宰！

　在祂們之中，執掌‘曜’的【猩紅造物主】、執掌‘赤’的【血肉母樹】、執掌‘闇’之【黑日】都已死亡！

　還剩下‘蛹’之【蟲繭】、‘影’之【扭曲泡影】、以及‘秘’、‘塔’、‘冥’之源頭五位！

　‘但【猩紅造物主】可能已經部分複蘇，祂的意志被我抓到過……雖然對方湮滅了部分信息，但我依舊知道，祂們在醞釀著陰謀！’

　這很正常，司命們縱然瘋狂，也不會乖乖等死。

　更何況，還有司歲等理性面具存在。

　抽乾塵世，製造靈性荒漠只是第一步。

　必然還有更多的計劃！

　“你……是誰?”

　此時，被串起來的乾屍們發出了音節，匯聚成同一個聲音，宛若一個個風鈴。

　他們共同睜開眼，注視著亞倫。

　“我?一個塵世的觀察者。那麽……你呢?”

　亞倫微微一笑，看向最中間一具屍體。

　這具屍體相貌很老，但顯然最得這一株榕樹的鍾愛，他的大腦直接展露在外界，讓上面縱橫交錯的溝壑得以被肉眼直接觀察，甚至還連通著無數榕樹的根須。

　“我是蕃神……綠榕樹……不……我是蓋文……歐佩斯……夏亞……”

　老者一個又一個地報著名字:“我是他們，又都不是他們……我初生的靈相當渾噩與瘋狂……但通過吸食這些人的大腦，我終於有了自我意識！”

　“聽起來很不錯，但能不能先放過我的兩個朋友。”

　亞倫望向已經瘋瘋癲癲的老頭與克洛伊。

　“女人的腦袋並不美味，但老者的腦漿似乎富有智慧……”

　綠榕樹仿佛在沉吟、在計算。

　片刻後。

　砰！

　大地忽然裂開，無數綠榕樹根須冒了出來。

　看似柔弱的樹根能輕易攪碎岩石，比鋼鐵更加堅硬，宛若一條條蟒蛇狂舞！

　“果然只是偽裝成理智的瘋狂怪物！”

　“這一招，是我玩剩下的！”

　亞倫雙手一拍，地面開始宛若波浪一樣翻滾，大地仿佛活了過來一般，一隻隻泥土巨手伸出，抓住了綠榕樹的樹根與氣根。

　關押並解決【血肉母樹】之後，亞倫不僅徹底毀滅了這一尊司命，滅絕了對方復活的可能，更奪取了對方的權柄。

　之前這一幕，就是‘活化’整個大地！

　必要時刻，亞倫甚至能召喚出一個真正的‘大地巨人’，將整個研究所都連根拔起！

　“我……”

　巨大的綠榕樹呢喃一聲，樹乾忽然裂開，露出一隻沒有絲毫保護，仿佛樹心雕刻而成，又好像是血肉組成的大腦。

　轟！

　亞倫感覺到了一股強大精神的入侵。

　這股精神帶著極高的靈界位格，想要在自己的腦海之中形成一株綠榕樹的烙印。

　一旦被入侵成功，可能自己就會被同化，變成一株血肉榕樹……

　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淨化！”

　下一瞬，亞倫念頭輕輕一動，就將綠榕樹的精神烙印焚燒殆盡。

　不僅如此，恐怖的精神火焰甚至還順著聯系，燃燒到了綠榕樹的本體之上。

　滋啦！

　綠榕樹露出的巨大腦袋表面燒焦了一大塊，所有根須都仿佛被砍了一刀的模樣，開始疼痛地顫抖起來……

　就在亞倫準備動手，徹底毀滅這一位人造神靈之時。

　忽然，他感受到了靈界之中，某個意志的降臨。

　巨大的綠榕樹猛地收回了觸須，蜷縮成一團。

　從無數藤蔓之中，一位雙面四臂的綠裙女子走了出來，臉上帶著滿滿的笑意:“主人……您終於醒來了。”

　她是【血肉母樹】隕落之後，伺機成為司歲的自然之母。

　同時也是亞倫忠實的信徒琳·奧莉薇！

　“琳·奧莉薇。”

　亞倫臉上露出微笑:“看起來……這裡是你們的手筆?”

　“嗯，得到了渡鴉先生的幫助……畢竟靈界被那些瘋狂的家夥注視著，已經越來越危險，偶爾偷渡到塵世也不錯……”

　琳·奧莉薇優雅地行了一禮，四隻眼睛亮晶晶得，充滿期待地詢問:“主人……您最近缺女仆麽?”

　亞倫登時就想起了那個二哈女仆，不得不說，從任何方面來看，琳·奧莉薇都比對方更加合格。

　可惜……

　“目前的塵世不適合司歲降臨……也就這裡略微特殊一點。”

　亞倫看向綠榕樹:“渡鴉啊……真是不錯的技術……”

　他有些恍然。

　是啊！

　渡鴉的本體執掌‘塔’之靈性，而塔是知識與智慧的象征！

　甚至，自己當初關押【血肉母樹】，與其它司命開戰，無形中幫了這位司命的大忙。

　塵世司命的力量敗退，塔之司命卻與自己達成了默契，不會被針對。

　司命們往往都具備某種象征，整個社會與科技的跨越式進步，不就是‘塔’之司命實力突飛猛進的證明麽?這是另一種意義上，更加高級的【邪兆】！

　“渡鴉在何處?摩圖拉如何了?”

　亞倫問到最關鍵的問題。

　“渡鴉已經回歸本體，那一位偉大存在於大災變之時，做下了一件很恐怖的事……祂襲擊了‘秘’之司命！並成功關押了對方。”

　琳·奧莉薇道:“因此……摩圖拉去執掌秘之途徑遺留下的更多權柄了。”

　“司命內訌?”

　短短幾句話，給亞倫帶來的衝擊卻是巨大的。

　他瞳孔微微緊縮。

　‘渡鴉’本體這個唯一沒有參加‘太陽隕落’事件的司命，之前不是一直保持中立麽?

　竟然會搶先對‘秘’之司命動手，當真是令人感覺不可思議。

　‘但我的壓力也減輕不少……’

　亞倫心中飛快思索:‘如果這一切是真的……那八大司命死了三個，剩下的五個之中兩個內訌，我需要對付的只有蛹、冥、影之司命?’

　‘一旦我放開限制，晉升隱秘存在，似乎十拿九穩?’

　敵人一下從之前的五大司命變成了三大司命，形勢自然更加有利。

　這似乎也說明亞倫之前的謹小慎微有些太過謹慎了。

　不過，亞倫並不是偏聽偏信的人。

　縱然自身靈性直覺沒有示警，代表琳·奧莉薇說得是真話，他也是來到了綠榕樹之前，抓住對方的一片樹皮，開始佔卜……

　下一刻！

　無數畫面飛快在亞倫面前閃過。

　他的視野無限拔高，甚至來到了靈界之中！

　他看到了兩頭莫可名狀的龐然大物正在廝殺、戰鬥……

　其中一頭通體縈繞著多重歷史的光輝，無數歷史之門在祂周身打開，仿佛祂就是多重歷史本身！

　另外一位有著一雙仿佛能遮蔽靈界的翅膀，無數知識與神秘組成了祂的身軀！

　‘的確是秘之司命與塔之司命……這兩位居然提前蘇醒、決戰了?’

　‘甚至，塔之司命竟然偷襲，佔據上風，將秘之司命關押?’

　佔卜所得結果，與之前琳·奧莉薇所言一般無二。

　亞倫看向自然之母:“做得好……另外，伱們……想分開麽?”

　‘生命學家’可以創造生命，之前是位階不夠，但現在的亞倫，將自然之母一分為二，讓琳與奧莉薇各自自由的同時維持隱秘存在的位階，則是完全能做到的事情。

　琳與奧莉薇的面孔露出沉吟之色:“我們已經融合太久，並非是擔心靈魂手術的風險……只是主人即將收回至高權柄，我們不想因分身而力量有損，無法幫助主人。”

　時時刻刻想著主人的利益，的確是個好女仆。

　亞倫心中讚歎一聲:“既然如此，就等到日後再決定吧……”

　如果他登臨造物主之位置，琳·奧莉薇必然是最為忠心與得力的左右手。

　“主人……我的時間到了……”

　“主人……一定要來看我啊！”

　琳·奧莉薇的表情微變，一道恐怖的意識回歸靈界，只剩下巨大的綠榕樹在簌簌發抖，恨不得縮成一團。

　“你聽到了?”

　亞倫望著綠榕樹的巨大腦垂體，嘴角露出一絲笑意:“現在的你，只有兩個選擇，要麽我一把火將你燒了，要麽……臣服我，念誦一段尊名！”

　“我選擇臣服，偉大的主人！”

　縱然再瘋狂混亂的生命，在死亡面前，依舊懂得什麽是敬畏。

　巨大的綠榕樹簌簌發抖著，念誦起虛妄之靈的尊名:“我服從您……沉默觀測者閣下。”

　“很好，暫時不要解除這兩個人的幻覺……”

　亞倫看了看周圍，又摸了摸眉心，感應到了一隊機械戰警的到來。

　縱然有他‘意外律’的阻擋，蓋亞網絡公司的人還是到了。

　“隱秘！”

　他打了個響指，巨大的地下研究所遺跡瞬間消失。

　“思維煉金術！”

　繼而，屬於曜的煉金能力發動！

　原本的思維煉金術，還需要搜集其他人的認知，但此時的亞倫已經不需要了。

　他自己一個人的認知，就能抵得上數十萬、數百萬人的口口相傳！

　在原本的遺跡位置，一座全新的研究所浮現出來。

　很快，它就變得破敗不堪，殘缺的屍骨散落各處。

　嘟嘟！

　猩紅的光芒亮起，一隊機械戰警衝進遺跡，飛快搜索各處，乃至采樣、檢查……

　【DNA對比結果，確認死亡研究員與當年4號研究所基因庫不匹配……】

　【檢查實驗室，未發現人造神靈痕跡！】

　【佔領最高核心控制室，確認為4號研究所的偽裝……其余資料掃描中……確認可利用率0.12%！】

　……

　一道道信息，飛快在屏幕上閃過。

　蓋亞網絡安全部內，之前發布命令的主管看到這一幕，頓時搖頭:“又是一處假地址……連我們未曾發現的科技都很少，完全沒有什麽價值。”

　“幸好，我們並未一心工作，而是去接待了董事，否則就虧大了。”

　戴著假發的員工也喃喃一句。

　他們探索的，自然是亞倫造假的研究所，能發現什麽才是怪事。

　“那麽，就這樣吧，檔案封存，事後寫一份報告給我。”

　主管打了個哈欠:“機械戰警……收隊！”

　刺啦！

　一個全身都是金屬的機械人來到天坑處，抱著一箱子資料，腳下爆發出驚人的氣流。

　這些機械戰警排著整齊有序的隊形，離開了這座虛假的研究所。

　不論是科技或者神秘，似乎都沒有發覺這座現捏出來的‘研究所’之異常。

　就連那些被抱走的資料，都全部真實不虛！

　就仿佛……歷史上真的有這麽一座研究所存在！

　……

　“我……這是怎麽了?”

　克洛伊睜開雙眼，看到了刺目的陽光。

　她下意識伸出機械臂遮擋太陽，這才發現自己竟然不知何時躺在了天坑旁邊。

　在側面，還有一個打呼嚕的老頭！

　“老頭、老頭快醒醒！”克洛伊連忙將老頭搖醒:“還記得昏迷之前，發生了什麽事麽?”

　“我……”

　老頭臉上閃過茫然之色:“忘記了……不過沒有關系，我看看內置的攝像機……嗯?攝像機是一片雪花，完全失去了那段時間的記錄。 ”

　“是人造神靈！”

　這時候，亞倫捧著一個瓦罐，從旁邊走了過來:“祂很危險……但幸好後來有一隊機械戰警衝進來戰鬥，我就趁亂帶你們逃了出來，看起來……那隊機械戰警已經全滅在下面了。”

　“那我們必須馬上離開，並且，不能泄露任何消息。”

　老頭的神情變得無比肅穆，實際上，他大可不必如此。

　片刻後，浮空車猛地衝出，克洛伊神情略微黯然，似乎為失去傑森這個小夥伴而哀傷。

　這時候，她才發現亞倫手上捧著的瓦罐，以及裡面一株植物:“這是什麽?”

　“哦，一個盆栽，我在遺跡裡隨手挖的。”

　亞倫撫摸著裡面的袖珍榕樹，微笑解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