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又何嘗不是呢,如今困守這座孤城,朝不保夕啊。今天一早,我去拜祭楚國歷代先王的時候,也是無顏面對啊……”熊再威也歎道。
“你比我還好的多,你只是丟了河陽郡的幾個州府,我可是丟了整個國土啊。”
趙靳一邊與熊再威說著話,一邊與熊再威一起走下城牆。兩個國王的內侍、宮女、護衛都遠遠地跟在後面,不敢去聽兩位國王陛下的悄悄話。
“這也只是暫時的,一旦張冰接受了楊政侗的冊封,那我跟你一樣,就只能讓出河陽城,回祖宗起家的地方去做那區區一郡之主了。”熊再威搖搖頭說道。
“咱們落到今天這個地步,都是為了他楊政侗,如今,他卻要割咱們的肉去喂那張冰,而他楊政侗白白拿好處。”趙靳恨恨地說道。
如今在趙靳心裡,最恨的不是張冰,而是楊政侗。
“那又怎麽樣,誰讓咱們是小國,打仗又輸了!沒了軍隊,只能任人宰割了。
如果不聽楊政侗的,你我二人恐怕連一個郡都保不住,直接做他們的階下囚了。不是張冰的階下囚,就是楊政侗的階下囚。”熊再威苦笑著說道。
“不過也已經好幾天了,張冰怎麽還是沒有回信?”趙靳皺著眉問道。
對於如今的趙靳來說,若是張冰能夠接受楊政侗的調停,起碼還能還給他一個代郡,總比如今成了流亡國王要好。
“嗯,楊政侗派來的使者在咱們雙方之間來來來回回的跑了好多趟了,如今還住在張冰的營地裡,應該是還在說服張冰吧。一旦張冰有了決定,他就會來河陽城告訴咱們的。”熊再威說道。
“張冰讓楊政侗的使者自由往來於河陽城內外,又讓他住在營地之中,應該是對楊政侗的條件動心了,只是還沒下定決心吧。”趙靳說道。
“是啊,不然的話,以張冰那‘冷面閻王’的性格,恐怕早就一刀砍了說客了,而且楊政侗給的條件也確實有吸引力,像張冰那樣出身低微的年輕人,不可能不動心。
自從這使者找過他之後,張冰的軍隊就再也沒有攻城,只是不停地在外面修建土牆和堡壘,似乎是怕咱們和隋軍內外夾擊他。”熊再威皺著眉說道。
……
兩位國王陛下一邊說著,一邊走到了城牆下的街道上。
由於是戰亂時期,街道上行人很少,見到兩位國王的儀仗,這些百姓立即停下急匆匆的腳步,退到街道兩側俯首侍立。
不過城中各家各戶的院牆之中都多多少少的飄起了青煙,應該是都在焚香祭祖。尤其是在這個特殊時期,不論是王侯將相還是販夫走卒,都希望能夠得到祖先的庇佑,讓自己免於災禍。
河陽城北的戰旗軍團營地裡,一個人正口若懸河地在張冰的帥帳中勸說著。
“張將軍,下官已經來了好多趟了,您也該有個決斷了,皇帝陛下和代、楚兩位國王陛下都還等著下官的回信呢……
張將軍,您還有什麽可猶豫的,劉遠風在冰原郡那屁大點地方苟延殘喘,沒糧、沒人、沒錢,根本堅持不了多久。而一旦我大隋將他剿滅了,那恐怕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給您開出如此優厚的條件了。
況且如今楚王已經將河陽城內的私兵、民壯盡數征調,此刻守城兵力不下八萬人,您想要再次攻破這座堅城,恐怕並不容易。與其讓您手下的將士們白白犧牲,何不化乾戈為玉帛呢……
張將軍,您要是不願意公開效忠大隋,
那皇帝陛下可以特許您自立國號,完全成為獨立的王國,甚至可以自立年號,大隋與您只是平等的盟邦,這樣您應該可以接受了吧…… 張將軍,要是您還是對大漢不死心,那下官也豁出去了,把底線說給您,您可以仍然打大漢帝國的旗號,您的軍隊也可以仍然打大漢軍隊的旗幟!
您可自立為大漢帝國的興河王,名義上仍然是劉遠風的臣屬,不算背叛他,只需要把代郡還給趙靳,我們就立即讓熊再威去楚郡,然後把河陽城都交給您,您只要保證不對大隋和代、楚用兵即可。
這樣,如果最後是大隋贏了,您隨時可改旗易幟,成為獨立的國王。如果萬一是劉遠風贏了,您也不算背叛他,想來他也不會把您怎麽樣,這樣的條件,您總可以接受了吧……”
在楊政侗的使者使出渾身解數誘勸張冰的時候,張冰一直沒有正眼瞧他,要麽在批閱公文,要麽在查看地圖。
不過以張冰的性格,能夠容忍這樣一個人在耳邊不停地發出噪音,確實已經是非常難得的事情了。在此之前,也只有劉遠風敢在他面前這麽乾。
就在這時,孫迪走了進來,也沒有看楊政侗的使者,而是直接向張冰匯報道:“督帥,已經完成了,隨時可以行動。”
“張將軍,這是什麽意思,你們又做了什麽,要有什麽行動?”楊政侗的使者聽到孫迪的話便感覺不妙,立即帶著質問的語氣說道。
“去看看。”張冰終於說了三個字,然後便走了出去。
“這位大人,不要緊張嘛,我們只是閑著沒事兒挖了個大坑,走,一起去欣賞一下,哈哈。”孫迪笑著對說客說道。
接著,孫迪便不管那人是否願意,硬是拉著他一起出去了。
……
大隋帝都裕京城皇宮之中,楊政侗怒氣衝衝地走進崔月芸居住的宮中,見到崔月芸正坐在那裡看書。
楊政侗深呼吸了一下,平複一下怒氣,用盡可能平緩的語氣說道:“芸兒,今天是十二月初八,按照炎族的習俗,皇家的後妃和公主要去宮外給貧苦百姓施粥,以展現皇室愛民如子,在寒冷的冬日不忘貧苦百姓。
朕登基後,一直忙於剿滅偽漢余孽,尚未冊封後妃,整個皇室就你這麽一個公主。昨日朕就派人給你傳旨,讓你一早就去施粥,芸兒是身體不適嗎,現在已經是正午時分,為何還沒有出去?”
崔月芸沒有看楊政侗,而是繼續翻著書,隨口回道:“多謝爹爹掛念,我身體很好,但我就是不去。”
“為何不去?”楊政侗強忍怒氣問道。
“爹爹都說了,按照炎族的傳統,這是要由皇室後妃或者公主去施粥的,而我都不是啊,為什麽要去。”崔月芸繼續隨意地說道。
“混帳話!”
楊政侗終於忍不住怒氣,走上前,一把搶過崔月芸手中的書扔在了地上。
“朕已經登基近五個月了,早已冊封你為公主,何來‘不是’之說,既已身為大隋公主,自該多了解民間疾苦,朕就你這一個孩子,對你可是抱有厚望的。收拾一下,趕快去施粥!天天就知道待在宮裡看這些破書!”
楊政侗說到這裡,下意識地低頭看了一眼被他扔在地上的書,結果卻被封面上的書名又給氣到了。
楊政侗俯身撿起書,怒喝道:“你看的這是什麽書,《逆臣傳》!你看這本書是什麽意思,難道你也要罵朕是亂臣賊子不成?”
崔月芸抬起頭看著楊政侗,充滿感情地說道:“爹爹,這本書中收錄了整整一百九十八個叛君背主之人,幾乎都只是風光一時而已,最終能得善終者寥寥無幾,往往都是身敗名裂,遺臭萬年。
爹爹,你做大漢丞相做的好好的,皇帝信任,百姓愛戴,為什麽一定要叛亂呢?
您再看看現在的國家, 你所謂的大隋境內,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忠於大漢的人恨不得吃您的肉,而那些歸順您的人呢,又有幾個是真的忠心耿耿?
就說那程仲謙,算是最早效忠您的,可是如今怎麽樣,還不是在東部三郡擁兵自重,根本不聽您的命令!
這樣的情況,女兒就算出去施舍幾碗粥,又有何用啊!女兒不想爹爹成為這《逆臣傳》中的第一百九十九個人啊。”
“夠了!”楊政侗怒不可遏地吼道。
他還伸出了手,似乎是要打崔月芸,但是最後一刻又忍住了,把手收了回來。
接著他說道:“你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罷了,既然你不願去施粥,那就算了。不過今日朕在漸台設的晚宴,你一定要參加。朕從楊氏遠支和旁系的子弟中挑了一些青年才俊,你晚上去看一看,從中選一個做駙馬。”
“什麽?您要讓我嫁給同族之人?您要逼女兒做這麽有違禮法的事情?”
崔月芸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沒什麽不可以的,朕挑選的這些楊氏子弟都是跟朕血緣甚遠的旁支,算不上多麽有違禮法。
朕就你這麽一個骨血,但你又是一個女兒身,朕總不能直接把皇位傳給你,但更不能把皇位傳給那些外姓人。
朕費盡半生心血打下的江山,一定要傳給朕自己的後代,所以讓你在這些楊氏子弟中挑選一個駙馬,到時候再讓你們的兒子來繼承皇位。這樣一來,繼位之人既是楊氏子弟的血脈,又是朕的後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