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每一個手下的能力,自然也不會懷疑這份密折內容的真假!”劉遠風又答道。
“既然如此,那陛下為何……”
張冰滿臉疑惑,他手中拿的正是當日寒冷密報劉遠風的針對張冰身世的調查結果,裡面清清楚楚地寫著張冰是魏國農民義軍首領張勝之子,曾經的吳王國太子,在國破家亡之後流落聖都街頭。
密折中還進一步分析,認為張冰隱匿身份效力於劉遠風麾下,極有可能是為了借助大漢的力量報仇復國。
“你是想問我,既然明明已經知道了你的身份和圖謀,為什麽還要讓你成為大漢第一權臣,還力排眾議在並不合適的時機通過你那志在滅亡魏國的“柳絮計劃”?
甚至在我離開聖都之後,還把整個帝國交給你打理,最後又故意讓你護送魏瑞來聖都,給你創造殺死他報仇的機會,是嗎?”劉遠風問道。
“沒錯,你難道不怕我背叛你嗎?”張冰問道。
“一個密探不管多有能力,也只能探查到已經發生的事情表象,卻探查不清一個人最真實的內心。我相信這密報上的每一個字都是真的,但我同樣也相信,你不會背叛我們的兄弟情誼!
而作為兄弟,既然知道了你有如此血海深仇,我又怎能袖手旁觀呢!既然你想用你的方式親手實現你的復仇,那我就盡我所能從旁助你一臂之力!”劉遠風一臉鄭重地說道。
看著張冰那極為少見的表情,明顯是心中非常激動卻又不知該如何表達,劉遠風又笑著說道:“你現在是不是特別感動啊,哈哈,感動就對了,我都被自己感動了呢!”
隨後劉遠風想了想,又歎了口氣說道:“不過說起來,我沒能來得及救下長天教那些兄弟,陳國人出手太快了,長天教總部損失很大吧?”
“近乎全軍覆沒。”張冰答道。
張冰的這句回答也算是默認了他就是那個神秘的長天教少主。
“想來當年那兩個在酒樓拐騙崔月芸的家夥,就是如今長天教的六長老和七長老吧,正是那次我讓你去審問他們,才讓你恢復了與長天教的聯系,而那兩個小子也是因為找到了你而被提拔為長老的吧?”劉遠風又問道。
“是,如今的幾個長老中只有他們兩個還活著。長天教的殘余力量,我會逐步與自然神教暗影堂融合,大仇已報,長天教將不再存在。”張冰說道。
“嗯,也不一定都要成為暗影堂的人,他們都是魏地人,如果有些才能的,可以叫他們出任魏地的地方官。咱們如今正缺這些既熟悉當地情況又可靠的人。”劉遠風說道。
“好,我會安排。”張冰答道。
“對了,長天教那個三長老很可能是內奸,應該就是他向陳國報的信,出賣了長天教總壇的位置,日後若是有機會,一定不能放過他,就連我和若晶都差點被他害死!”劉遠風又拍著腦袋說道。
“他已經死了,我親自動的手。”張冰淡淡地說道。
劉遠風聞言一愣,隨即便釋然了。想來張冰最初之所以選擇主修刺客功法,就是為了刺殺魏瑞報仇,而以張冰的性格,得知三長老背叛自己又害死那麽多手下,怎麽會忍得了,肯定會第一時間去找到那三長老並殺了他。
而在長天教總部被摧毀後,已經暴露身份的三長老對陳國人來說已經失去了利用價值,是不會有多少護衛的。以張冰那地階上段的刺客功法境界,潛入陳軍營地殺死這三長老絕非什麽難事。
“嗯,當日你父王最後一戰,除了魏軍以外,代、楚兩國也從背後捅了刀子,如今這兩個亡國之君也都軟禁在聖都,你可有殺了他們報仇的想法,如果有,我會幫你。”劉遠風又問道。
“楚王、代王雖背信棄義,但我親手滅亡其國,已經算是復仇,不會殺他們,讓他們忍受亡國之恥活一輩子,就是最好的懲罰。”張冰答道。
“既然如此,你的大仇就算徹底報了,對吧?若是還有什麽要做的事,今天就都說出來,我和所有的兄弟們都會幫你!”劉遠風說道。
“已經報仇,此生別無所求!”張冰答道。
“唉,這些年苦了你了,之前這些年,你是在為仇恨活著,不過既然大仇已報,如今,你終於可以為自己活著了!
人生還有那麽多美好的事情等著你去做,你的追求應該是才剛剛開始,怎麽能說別無所求了呢!
我希望你能像普通人一樣開心的活著,該笑的時候笑,該說話的時候說話,當哭的時候就哭!”劉遠風蹲下身拍著張冰的肩膀說道。
張冰聽劉遠風說完,終於忍不住流下了眼淚,進而嚎啕大哭起來,從他親眼看著自己的母親死在眼前那天開始,他從未這麽放聲痛哭過,這麽多年的壓抑,終於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
劉遠風就一直在那裡陪著張冰痛哭發泄,直到張冰的情緒稍微平穩下來後,他才又開口說道:“你我是兄弟,你的父親就是我的父親!我會在你父王的祭日陪你一起去拜祭他,為他重修王陵,並且以大漢皇帝的名義追封他為吳王,修建廟宇,世代祭祀!”
張冰聽到劉遠風的話,終於開口說了句:“謝謝!”
……
看著張冰走出禦書房,劉遠風坐回到椅子上,自言自語道:“我本就不屬於這個世界,這個世界的一切功名利祿也都不該屬於我!
其實我不是相信你一定不會背叛我,而是我寧願為了不失去一個兄弟而放棄江山,也不願意為了這個江山而失去一個兄弟……
若不是當初我願意為了兄弟而不顧這皇權,那日我與若晶也不會因你的“柳絮計劃”而得救,天道循環,誠不欺我……”
乾佑元年的最後一天終於到了,整個聖都城沉浸在節日的氣氛裡,全城幾十萬百姓都在為第二天的新年和大漢皇帝的大婚慶典而準備著。
不過,身為慶典活動主角的劉遠風卻被各種繁瑣的事情煩的難以忍受,終於找到一個機會將所有的準備工作都推給了禮部尚書許軍,自己則趁人不備偷偷換上便裝跑了出來。
走在聖都的大街上,被冷風一吹,劉遠風總算是松了口氣。之前在逃亡的時候,他會經常懷念當皇帝那不愁吃喝的安穩日子,如今當回皇帝了,他又懷念起逃亡時的自由自在!
這段時間,每當內閣大臣們把小山一樣的奏疏擺在龍案上時,劉遠風是哭的心都有了。
因為是新年的前夜,百姓們都在自己的家中準備年夜飯,大街上反而沒什麽人,顯得空蕩蕩的,四周的店鋪也大多已經關門了。
劉遠風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會兒,竟然發現自己又一次來到了南城馮記一品軒的門前。
在這個酒樓裡與崔月芸的一幕幕過往閃現在他的心頭,他忍不住歎了口氣。
回到聖都之後的這段日子,劉遠風也加派了劉宗的人手秘密尋找崔月芸,若晶也一再催問,可崔月芸就如同人間蒸發一般,自寒山城被攻破之後就在整個大漢領土上消失了,再也沒有一絲消息。
“客官,您可有段日子沒來了!今晚來吃點什麽?”
馮記一品軒的店小二在門口迎了出來,熱情地招呼著,而且竟還記得劉遠風這個客人。
“是啊,大半年沒來了,難得你還記得我!這大過年的, 你們還在開門營業啊?”劉遠風笑著問道。
“咱這酒樓就這規矩,大老板說了,咱這馮記一品軒永遠不關門!要讓城裡的人都知道,不管什麽時候,只要到了馮記一品軒,就能有好酒好菜吃!”店小二自豪地說道。
“哦?可是這樣的話,你們就不能放假了啊,不回家去陪家人一起過年嗎?”劉遠風問道。
“唉,我是勃嶺郡人,乾佑二十三年鬧饑荒,全家出來逃荒,路上一個個的都餓死了,只有我一個活著走到聖都,投靠了一個遠房表叔,他就是這個酒樓的大掌櫃,所以現在這酒樓就是我的家了。
每到這種特殊的日子,別的夥計都放假回家,整個酒樓就我和表叔兩個人,他親自負責後廚掌杓,我在前面招呼客人。”店小二解釋道。
“哦,同是天涯淪落人啊,既然走到這兒了,那就進去吃點東西吧!”
劉遠風輕歎了口氣,走了進去,心想著在大婚慶典的前夜到這裡再坐坐,也算是與往日情誼的一種告別吧。
整個一樓大廳空無一人,劉遠風卻仍舊習慣性地向二樓走去,隨口問道:“現在還有別的客人嗎,二樓我常坐的那桌沒人吧?”
“說來巧了,現在整個酒樓裡,除了您以外,就只有一個客人,而她坐的還正是您常坐的那一桌。”店小二在一旁說道。
“哦?是男是女?”
劉遠風聞言一愣,心中立即閃現出崔月芸的身影,雖然知道她應該不可能出現在聖都,但還是期待著那個美麗而柔弱的少女像往常一樣出現在那個座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