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臨,劉遠風正在東林城的郡守府內宴請楊振功、陳玉剛等剛剛歸附的陳國文武官員,而席間,李文敖以不勝酒力為由,中途便告退離去了。
劉遠風對此也不以為意,他原本也不喜歡來陪這群沒骨氣的人吃吃喝喝,只不過為了盡快穩定陳國故地的局勢,才不得不來應付一下。
但後來劉遠風發現,陳國故地不愧是大陸最尚文風的地方,這些陳國的舊臣們,無論文官還是武將,雖然治國打仗不怎麽樣,但竟一個個都是拍馬屁的高手,在這些人各種花式拍馬下,劉遠風漸漸覺得,跟這些人一起吃吃喝喝似乎也不是一件很無聊的事情了。
張冰雖然全程都沒有離開,可坐在那裡不僅一言不發,而且不搭理任何人。劉遠風能感覺的到,他的情緒仍然很沉重,仍然還沉浸在袁長清死前所說的那些話中。
李文敖離開宴會大廳後,回到自己的房裡隻略微休息了一下,就又換上了一身普通的文官服,來到了郡守府後面的大牢,這裡如今安排有重兵把守,而且都是戰旗禁衛軍的精銳士兵。
“李布政使,這麽晚,您怎麽來了?”守衛在大牢外面的輪值軍官是一個哨長,他見李文敖來了,便略一施禮問道。
“哦,陳奇松明天就要押赴西南交由寧族凌遲處死了,但江南的一些政務資料、戶籍人口數據、各地稅賦情況等等,只有陳奇松掌握的最清楚,本官現在是陛下欽命的江南布政使,這些事情如果能知道,會更有利於日後大漢對江南的治理。
所以經陛下禦準,本官特來再審審陳奇松。其實這也是本官跟著陛下從陳州城大老遠跑到這東林城的原因,不然的話,這次南下東林是不需要我這個文官參與的。”李文敖解釋道。
“哈哈,李大人不愧是博學之士,一點架子也沒有!下官就是一個小軍官,您是帝國的封疆大吏,其實您沒必要跟下官解釋這麽多,您就只需要告訴下官,您是奉陛下之命前來審問陳奇松的就好了。”那哨長笑著說道。
“哦哦,呵呵。”
李文敖一臉尷尬地笑了笑,他也覺得自己似乎有些解釋的太多了,這明顯是心虛的表現。好在這些從大陸東北一路打到江南的漢子都是豪爽之人,沒太多花花腸子,不然反倒惹人懷疑。
“大人請!”
那哨長說著便親自過去打開了牢門,恭恭敬敬地請李文敖進去。他見李文敖身居高位又手握大權,卻沒有絲毫架子,待他們這些小軍官都如此平易近人,頓時更加尊敬李文敖了。
“有勞了!哦,對了,因為本官要問的都是帝國的機密,不適合有人在旁邊,能否把陳奇松身邊的看守暫時撤掉,讓本官單獨跟他聊聊?”李文敖走到門口又突然說道。
“哦,應該沒什麽問題,陳奇松被綁的很結實,想自殺都沒戲,更別說傷到您了,不過他畢竟是地階高手,您審問他的時候,離他遠一點,免得被他暗算。”
那軍官說完,便衝著裡面喊道:“你們幾個,先出來,江南布政使李大人要單獨審訊陳奇松!”
看著那幾名在大牢裡看守陳奇松的士兵依令而出,李文敖向那哨長抱拳一禮,說道:“放心吧,本官也不是泥捏的,不會那麽容易被陳奇松暗算的。
不過一會兒本官在審問陳奇松的時候,難免會讓他發出一些聲響,你們就當沒聽見就好,萬一真有什麽事兒,本官會開口喊你們進來的。”
“明白了,不管陳奇松怎麽叫,只要您沒喊我們進來,我們就都當沒聽見!不過這陳奇松雖說是死定了,但萬一死在這裡也不好,您下手也別太狠了,嘿嘿。”那哨長笑著說道。
“哈哈,放心吧,本官自有分寸,不會給你們添麻煩的,而且就算出了什麽問題,本官也會一力承當!”
李文敖笑著說完,便轉身進了牢房之中,而那哨長知趣地把牢門關上了,免得聽到什麽不該他聽的帝國機密。
“陳奇松,你還認得我嗎?”李文敖走到被緊緊捆在架子上的陳奇松身前,冷冷地問道。
陳奇松此刻已經有些萎靡不振,不過也僅僅只是精神上比較消沉,劉遠風抓住他後,除了捆綁的嚴實一些外,並未有任何的虐待。
陳奇松抬起頭看了看李文敖,然後說道:“你是何人,朕沒見過你!”
“哈哈,你還真是貴人多忘事啊,這才幾年不見,就忘了我了!不過也可能是我這樣子確實不容易認了,這些日子走在陳州城裡,那些老相識也同樣沒人認得出我。”
李文敖冷笑了兩聲,隨後從臉上拿下了後粘的長眉毛,又用袖子使勁擦了擦臉,竟然讓他的臉變的白皙年輕了許多,接著又用兩手分別遮住自己長長的胡須和隨意披散的頭髮,然後又問道:“這回呢,還能不能認出我了?”
陳奇松聽李文敖這麽說,便又瞪著眼睛仔細看了看,臉上的表情先是有些疑惑,最後卻突然變成了震驚,他大聲說道:“陳奇柳!怎麽會是你,你居然還活著!”
李文敖冷笑了兩聲,然後說道:“不錯嘛,還能認識我這個二哥!也不枉兄弟一場!陳奇松,你居然好意思問我為什麽還活著,哼,你都還沒死,我就更要好好活著,不然怎麽能看到你今天這個下場!哈哈……”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怎麽會沒死!”
陳奇松仍是一臉的不敢置信,一個在他心中早已死了多年的人,今天竟然好好地出現在他的眼前,來欣賞他最落魄的樣子,這是他完全無法接受的。
“哈哈,既然你這麽想知道,那我就成全你,就像劉遠風說的那樣,讓你也死個明白!
當年,我的母妃死的早,在宮中失去依靠的我,為了避免被陳奇楊視為威脅,便讓自己變成了一個只知道讀書的傻子,完全不參與朝中之事,也絕不去結交大臣。
就這樣,我成了陳奇楊眼中沒有威脅的書呆子。可萬沒想到,我躲過了陳奇楊,卻沒躲過你陳奇松!
陳奇楊死的時候,我看著他的屍體,就覺得有些蹊蹺,當時我環顧四周,沒想到竟然在你的臉上看到了一絲一閃而逝的得意神色,這讓我立即懷疑上了你,隨後,我突然意識到,你很可能要遠比陳奇楊更可怕!
我知道,陳奇楊死了之後,你如果想要爭奪皇位,我就成了你最大的威脅,於是我變的更加小心,你應該一時也沒找到殺我的機會。可是直到母妃祭日那天,我出城去祭奠母妃,卻發現,我被人跟蹤了!”
李文敖停頓了一下,似乎已經沉浸在往日的回憶裡,過了一會兒才又繼續說道:“我知道,跟蹤我的一定是你派來的人,你迫不及待地想要對我下手了,所以我沒敢按原計劃去祭奠母妃,我怕你在那邊已經埋伏了人手。
我換上便裝,悄悄離開車隊,隻身一人向東逃到了海邊,可你派來的人還是發現了我,也一路追到了海邊。我見已經無路可逃,就脫下外套,跳上一艘岸邊的小木船,拚了命向海裡劃,你派來的人也上了一條船,在後面追!
我並不怎麽會劃船,不過你派的人也不會,但我一個人還是比不過他們的速度,眼見就要被追上了,我心一橫, 乾脆就故意裝作不慎弄翻了船,落入了水中,你的人在附近找了半天,見我一直沒浮上來,覺得我肯定已經掉進海底淹死了,這才走了。
哈哈,你想不到吧,我從小就有著非常好的水性,尤其是潛在水底的時間,可以非常的長,這原本是我為了防范陳奇楊殺我,而從小練成的,本是為了在關鍵時刻躲進禦花園的湖裡裝死的,沒想到最終是用來躲過了你的追殺。
再後來,我悄悄爬上了一艘海上的貨船,準備出去躲躲,沒想到那貨船竟然被藍鯨幫的海盜給打劫了,而那海盜首領凌震天又非常欽佩我的學識,硬是求我加盟藍鯨幫。
我考慮再三,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去處,你永遠都不會想到去藍鯨幫裡面找我!於是,我化名李文敖,成了凌震天的軍師和他弟子們的老師,我本以為此生就將這麽隱姓埋名的漂流海外了。
可世事無常,藍鯨幫竟然無意中被卷進了你和劉遠風的糾葛之中,而且還最終被收編成了大漢帝國的海軍。我兜兜轉轉了一圈,又被劉遠風召回到陳州城,成了總管江南政務的大漢帝國江南布政使!
說來真是可笑啊,你和陳奇楊為了這點權力鬥的你死我活,可最終卻是我這個從沒想過要掌權的人,最終成了這江南地區的最高行政長官!”李文敖一邊感歎著,一邊把他的故事細細講了一遍。
“那幾個混蛋回報的時候,明明說是親眼看到你的屍體,然後是他們把你綁上石頭沉到海裡的!這幾個混蛋竟然敢騙朕!”陳奇松怒而咆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