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天虎喊了半天,卻沒人回應,他急忙轉回頭去看,只見那張宇寧已經倒在了血泊之中,半個頭顱已經被碎石砸碎。
愣了一下之後,曹天虎環顧四周,身旁還活著的士兵已經不多,沒有受傷的就更少了,他弓著腰在城牆上走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還活著的遊擊軍官,便上前大聲問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將軍,屬下是駐守西城牆的第四營遊擊虢鎮!”那遊擊也盡可能的大聲答道。
曹天虎立即說道:“好,張宇寧統領剛剛已經殉國,從現在開始,你就是西面城牆守軍的統領,這西城牆才是燕軍真正的主攻方向,你現在立即派人去另外三面城牆傳我的命令,讓他們各派三百人來支援西城牆!如果援軍不能在一刻鍾內到達,軍法處置!快!”
“是!將軍!”
這個之前從未跟曹天虎說過話的遊擊立即轉身去找人傳令。
就在這時,城外突然傳來了巨大的戰鼓聲和號角聲。
曹天虎與這個新任統領虢鎮急忙趴在垛口上向外瞭望,只見之前暫停行動的燕國步兵方陣已經再次向著城牆前進,而且與上次慢悠悠的步伐不同,這一次,他們是真正在快速衝鋒。
“燕國人衝城了,已經進入我們弓箭的射程!所有人,弓弩準備!”曹天虎扯破嗓子大聲喊道。
原本在城頭上還有一些守城用的拋石機等大型的攻擊器械,但此刻他不用問就知道,那些東西肯定早就已經被飛石砸碎了。
“全體聽我命令……放箭!”曹天虎大聲吼道。
聽到曹天虎的命令,城頭上的士兵不管是否受傷,凡是能動的都爬了起來,趴在城頭向下面的燕國士兵奮力放箭。
所有人都知道,這些燕國人如果登上了城牆,就憑他們這點守軍,只能是死路一條。而齊國士兵在面臨真正的絕境時,那種聞名大陸的堅韌性,在這一刻體現的淋漓盡致。
很快,燕軍的投石車停止了咆哮,這也意味著燕國的士兵已經衝到了城牆下。
果然,一波波精準的箭雨代替飛石,從城牆下射向城頭,繼續壓製著城頭齊國士兵的攻擊。
一架架雲梯靠在了城頭,雲梯前端的鐵鉤死死地勾在城牆上,守城的齊軍士兵想要把雲梯推倒卻毫無效果,反倒因為動作過大而成了燕軍弩手的靶子,被紛紛射落城下。
“將軍,燕國人已經過了護城河,現在開始上雲梯爬城牆了!”那新任的統領虢鎮眼見燕軍攻勢凶猛,心知自己很可能就要成為大齊歷史上在任時間最短的統領了,便向曹天虎慌張地喊道。
“我看到了!援兵呢,我讓你去叫的援兵怎麽還不來!”曹天虎咆哮道。
“傳令兵才剛派出去,就算那幾個統領同意派兵支援,也不會這麽快就派人來的……將軍,這些衝在前面的燕國士兵怎麽都是穿著重甲的,燕國人不是只有很少的重甲士兵嗎?”虢鎮不解地喊道。
“都說了這裡才是燕國的主攻方向,燕凌雲最精銳的士兵和最多的攻城器械肯定會被部署在這裡!有一些重步兵打頭陣並不奇怪!
殺,所有人都給我殺,誰也不許後退,一定要堅持到援軍到來!弟兄們,援軍很快就會到的,堅持住,本將與你們同生共死!”曹天虎大吼道。
“將軍,燕國人從右邊衝上來了!”突然有人喊道。
“跟本將去把他們趕下去!”
曹天虎提著佩劍就帶著身邊的幾個人衝了過去。
擁有地階實力的曹天虎確實勇猛,只見他確如一頭猛虎般邊揮劍猛砍邊大聲咆哮,十幾個剛剛登上城牆的燕國士兵很快就被他砍殺殆盡。
這一片城牆上的齊國士兵也在曹天虎的帶動下激起了血性,更加勇猛地與燕軍廝殺起來。
然而,齊國的守城士兵實在是太少了,在海嘯般連續不斷衝上來的燕國士兵面前,城頭的齊國士兵就如同被洪水猛烈衝擊的脆弱堤壩,每擋住一道巨浪都會使自身變薄一層。
在藍白色軍服的燕國士兵一浪大過一浪的衝擊下,綠色軍服的齊軍防線一處接著一處的決口,最終就是徹底的潰壩。
城頭上,雙方士兵開始了大規模的混戰,不斷有更多的燕國士兵爬上城牆,衝向已經難以支撐的齊軍士兵,可曹天虎心心念念的援軍卻仍然絲毫不見蹤影。
“快看,那是個藍披風!”
“沒錯,是個旗將呢!”
“兄弟們,抓活的,陛下肯定重重有賞!”
……
一隊剛剛衝過來的燕國士兵看出了曹天虎的身份非同一般,立即像聞到肉腥味的餓狼一般撲了過來。而此刻曹天虎身邊的衛兵早已經全部戰死,他自己也已經是筋疲力盡。
“將軍保重……”
那個曹天虎剛剛任命的統領虢鎮渾身是血地緩緩倒地,他的眼神裡滿是不甘,上任還不到半個時辰的他,真的成為了大齊歷史上在職時間最短的統領,甚至他這個統領很可能都無法被載入軍官名冊,而他遠在齊城的妻子兒女也根本就享受不到統領級別的陣亡軍官撫恤。
“就憑你們幾個,還想活捉本將軍到燕凌雲那裡領功勞,癡心妄想!”
曹天虎怒吼一聲,揮劍斬斷身前燕國士兵的脖子,接著便奮力向城牆邊衝去。
此刻的他知道敗局已定,這東川城在他的手中不僅沒有守住,甚至連一個上午都沒能堅持住,這對戰功赫赫的曹氏一族將是巨大的恥辱。多砍殺幾個燕國人,然後從城牆上跳下去,保住最後的一份尊嚴,用自己的生命來捍衛曹氏一族的榮耀,這已經是曹天虎最後的想法。
曹天虎一連殺死三個燕國士兵,馬上就要衝到城牆邊的時候,前面又有三個燕國士兵衝了過來,擋在了他的前方。
“找死!”
曹天虎大叫著向前衝去,可就在這時,他的後脖頸突然遭到了一記重擊,他隻覺得眼前一黑,緩緩倒了下去。
曹天虎的身後,一個衛尉軍銜的燕國軍官冷笑了一聲,對前面的幾個士兵說道:“你們三個把他綁起來,然後把他看好!下面的仗,你們不用參加了。
這小子十有八九就是曹天虎,火神保佑,這份大功落到了老子手裡,到時候你們三個也都有一份功勞。一定要把他看住,別讓其他哨的人把他搶了去,等陛下和丞相進了城,咱們就立即把他押過去!”
“是,哨長!您放心吧!”
……
東川城郡守府內,大燕帝國皇帝燕凌雲居中而坐,季先與一班大燕文武重臣分列左右,地上跪著的則是這裡原本的主人們——大齊帝國東川郡郡守和東川城府尹等一批大齊被俘官員。
燕凌雲並沒有理睬這些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請降官員們,而是大聲說道:“聽說曹天虎被俘了,他在何處?快把他請上來!”
燕凌雲的話音剛落,曹天虎就被四個燕國官兵押上了堂,與地面上跪著的那些毫無繩索捆綁的被俘大齊官員不同,曹天虎是被結結實實地五花大綁著押上來的。
見到這一幕,坐在椅子上的燕凌雲立即說道:“你們怎麽能如此怠慢曹將軍呢,快把繩子解開!”
“陛下,這曹天虎冥頑不靈,不肯投降,一直在拚命反抗,如果解開繩子,恐怕他會暴起傷人!”那個把曹天虎押上來的哨長說道。
這個哨長生怕被別人搶了自己的功勞,自從抓住曹天虎後就一直把他押在身旁,直到此刻上堂送到燕凌雲面前為止。
“哼,燕凌雲,你別在我面前裝什麽好人,更不必演什麽假仁假義的戲碼,我曹天虎生是大齊的軍人,死是大齊的忠魂,只要你們燕國的軍隊還在大齊領土上一天,我就永遠不會與你們燕國人和平相處!如果你不想死,就別把本將軍松開。”曹天虎也立即怒道。
燕凌雲見狀,便也沒有執意下令給曹天虎松綁,而是歎了口氣說道:“朕與你畢竟有著同窗之誼,你又何必非要如此說話呢。”
“笑話,本將軍是以堂堂大齊帝國公爵世家子弟的真名真姓,正大光明地入讀風揚書院元堂!與你這種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隱姓埋名混進風揚書院貞堂的苟且小人,怎麽會是同窗!”曹天虎又是冷笑著怒斥道。
“大膽!”
“住口!”
“狂妄!”
……
見到曹天虎對燕凌雲如此不敬,一旁的燕國將領們立即怒聲呵斥起來。
“曹天虎,你不要仗著我大燕皇帝陛下念舊情,就一再口出狂言,你要認清形勢,現在是你被五花大綁押在堂前!你一個戰敗被俘之人,要是不想死,就不要太猖狂!”季先也在一旁怒斥道。
“這裡是大齊的領土,是大齊帝國東川郡的郡守府,本將軍是大齊皇帝陛下親自任命的東川城鎮守使!本將軍才是這裡的主人!
你們這些卑鄙無恥的小人,先是挑唆亂臣賊子謀反,再借機入侵大齊,如今鳩佔鵲巢,還得意洋洋,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本將軍連罵你們都嫌髒了舌頭!
想用死來嚇唬本將,那你們可是打錯主意了,要殺要剮,別廢話,痛快點!”
曹天虎在得罪人方面,口才絕對超過劉遠風。而一旁的燕國將領們見曹天虎是真的忠貞不屈、視死如歸,心中反而略生欽佩之感,他們見燕凌雲似乎並未生氣,便也沒有再次出聲呵斥他。
“曹天虎,你不講舊日同窗之誼,但朕還是願意看在過往的交情上饒你不死。但你就算不肯投降我大燕,也起碼要保證,此後不再與我大燕為敵。
若是你肯承諾今日離開之後,遠離世俗之爭,不再參與我大燕與齊國之間的戰事,那朕可以立即放你離開。”燕凌雲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