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寶音帶著這支混編騎兵軍團由雪原郡深入北部冰原,在古卑族向導的帶領下,一路向東,穿過危險遍布的無人區,來到了冰海郡西北部的冰原上,接著便再度鑽進群山之中,一路向南穿插,一直到進入寒山郡腹地都沒有被人發現。
進入寒山郡腹地後,藍寶音又讓大軍收起全部旗幟和能夠表露軍隊歸屬的標志,然後在大路上大搖大擺地迅速向寒山城挺近。
寒山郡的人們誰也不會想到,大路上這支大搖大擺地行進的軍團竟然是敵人,至於偶爾遇到的小股巡邏隊,見到如此大軍也根本不敢上來盤問。
其實程仲謙本就兵力不足,主力都駐扎在西面以勃彥關為核心的幾大關防要塞防禦,後方腹地內並無太多機動兵力,就算此時發現了藍寶音的這支大軍,也已經晚了。
於是,當藍寶音率領大軍來到寒山城下時,整個東部三郡的官僚系統竟然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死到臨頭。
而這支大軍其實已經出發了很久,路上根本無法收到外界的最新情報,為了避免暴露身份,他們也不敢輕易與當地人交流,自然也沒有聽說崔月芸的登基大典就要在五月初一舉行。
所以當他們來到寒山城下之前,並不知道城內會是什麽情況,而如何攻破城門,也是他們出發前所預計的將要面對的最後一個難題。
這次冰原遠征最具戲劇性的一幕也正在此,當大軍到達寒山城外時,恰好趕上了這場鬧劇般的登基大典。為了營造新皇登基和大婚的喜慶氣氛,整個寒山城張燈結彩,四面城門只是加強了盤查但仍然全部敞開,歡迎著四方的百姓來城內拜賀新君。
於是,面對如此“好客”的寒山城,藍寶音的大軍一邊感歎天意相助,一邊絲毫不客氣地縱馬殺進了城中。
程仲謙自己就是個反覆無常的小人,因而他心中對誰都不會真的信任,所以在寒山城這個老巢中駐守的全都是他自己的直屬部隊,也就是原本的郡守直屬城防部隊。而鄭子陽和王桂勇麾下的正規主力兵團則沒有一兵一卒駐扎在寒山城。
可問題是,那些地方守備部隊的忠誠度雖然沒有問題,但戰鬥力就實在不敢恭維了。如果是閉關守城,他們或許還能在城頭扔扔石頭、放放箭,可如今面對已經殺進城內的虎狼之師,他們就只剩下抱頭逃竄的份了……
一直到程仲謙和高級將領們帶著兵士衝下高台去抵禦漢軍時,崔月芸那捏著碎瓷片的手仍然還死死抵在自己的脖頸上,她既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也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割下去。
這時,兩個一直負責監視崔月芸的侍衛眼見崔月芸正在發愣,便想衝過去製住她。
而他們剛一靠近,崔月芸就發現了他們的意圖,便也不再猶豫,立即準備自盡。她已經下定決心,無論是誰最後贏了,她都不再做任人擺布的木偶或俘虜了。
不過,又是在這個關鍵的時刻,一個穿著侍衛服飾的人突然以常人不可思議的速度衝了出來。
崔月芸還沒有任何反應,自己手中的碎瓷片便被一顆小石子打落。隨後,那兩個想要衝過來的侍衛便滾下了台階。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崔月芸只是眨了眨眼,那個突然冒出來的侍衛便衝到了她的身旁抓住了她的肩膀。崔月芸剛想掙扎,耳邊卻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小姐,快跟我走。”
“周大哥!”崔月芸驚喜地叫道。
這人正是之前逃出的周航,
他在登基大典開始之前便偷偷殺了一個身形與自己相似的侍衛,換上那身侍衛製服之後混到了高台外圍。 原本周航是想在崔月芸登基成為女皇后,在百官朝賀之時突然衝出刺殺程仲謙,到時候只要程仲謙死了,崔月芸登高一呼就有機會接掌程仲謙留下的權力真空,成為名副其實的女皇了。
只是崔月芸竟然準備效仿張貴妃當眾自盡,這不僅程仲謙沒有想到,連周航也毫無準備。
那時候周航的距離太遠,也沒有辦法上前解救。好在漢軍的及時進城,不僅延緩了崔月芸的自盡,也給了周航趁亂靠近的機會,這才終於在最後關頭救下了崔月芸。
周航對著四周仍在猶疑的人們大喊道:“不好了,漢軍衝進來了,丞相戰死了,大家快跑啊,晚了就死定了!”
他的這聲大喊也就成了壓倒周圍這些人的最後一根稻草,人群徹底失控,四散奔逃,場面徹底陷入了混亂。
“小姐,此處不宜久留,快走!”
周航深知逃走的機會稍縱即逝,如今程仲謙正在與漢軍在城內決戰,而不論最終獲勝的是誰,崔月芸都是被抓捕的重點目標。
於是,周航將崔月芸身上那些太過顯眼的頭飾和鮮豔的龍袍全部扔掉,將自己身上的侍衛製服穿在崔月芸身上,然後便護著她迅速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程仲謙最初得到的消息是漢軍自北門攻入,於是他帶著一眾武將和親衛兵士順著直通北門方向的主街前往迎敵。
可剛走到一半,他就發現情況與自己料想的完全不一樣了。
從前面潰逃下來的守城兵士越來越多,而且各個丟盔棄甲、毫無鬥志,根本無法重新集結編組,他們口中所描述的敵軍也絕非滲透進來的小股部隊。
“丞相,情況不妙啊,看起來,進城的漢軍恐怕是大隊的精銳騎兵,就憑咱們身後這點人,衝過去就是送死啊。”鄭子陽來到程仲謙身邊急道。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漢軍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程仲謙氣急敗壞地大吼道。
“丞相,現在不是調查漢軍如何入城的時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屬下先保護丞相突圍出城,與西線的主力軍團匯合吧!”鄭子陽急道。
“是啊,丞相,鄭將軍說的對啊!”王桂勇也來到近前說道。
鄭子陽和王桂勇手下都有著強大的軍團,可惜此刻卻都不在身邊,自然不願就這麽陪程仲謙去送死。
“好吧,傳令,從西門突圍出去。”程仲謙咬牙說道。
鄭子陽與王桂勇麾下的兩大主力軍團如今都駐防在西面寒山郡與裕京郡交界的地方,從西門出去自然更方便與其匯合。
只不過,他們很快就發現,此刻想要轉向突圍卻也並不容易。
這寒山城並不算是很大的城池,這裡雖為主街,但也遠不如廣場寬闊,狹窄的街道上,擠滿了前面退下來的潰兵、無頭蒼蠅般亂竄的平民和跟隨程仲謙前來禦敵的親衛。
街上到處都是人喊馬嘶的聲音,程仲謙手下的這些軍隊又並不是什麽訓練有素的精銳之師,所以那向西門突圍的命令不僅根本沒有傳達到大部分士兵的耳中,反而使場面更加混亂了。
北面潰敗的士兵在向南跑,程仲謙、鄭子陽和王桂勇帶著身邊的人向西跑,而後面跟隨的大部隊則還在向北走,再加上四散逃命的平民,所有人都擠在這裡,讓整個街道上的人流擰成了一根解不開的大麻花,包括程仲謙在內的所有人都是寸步難行。
“擋路者,殺無赦!”
性格最暴躁的王桂勇急了,乾脆帶著手下親衛揮刀砍殺眼前那些礙事的士兵和平民。
可惜,這殺戮也僅僅是讓他們又多走了幾步而已, 任何人面對砍向自己的刀劍時,都不會坐以待斃,尤其是在如今這個極度混亂的時候。
那些潰兵們不敢迎戰漢軍鐵騎,但如果需要砍幾個自己人以方便逃跑的時候,卻是絲毫不會手軟的。
於是,這些穿著同樣軍服的士兵們很快就陷入了自相殘殺和踐踏的局面中。
“混蛋,敢擋本將軍的劍,我砍了你!”
最前面的王桂勇最先陷入了與一群潰兵的混戰之中。
“宰了這個當官的,搶他的馬!”
“殺了他!到這時候了,還想騎在老子頭上!”
“大膽!反了你們了!你們不認識本將軍是誰嗎,本將軍是……啊……”
後面的程仲謙和鄭子陽眼睜睜地看著王桂勇被一群亂兵砍傷、拉下馬、最後被無數隻腳踐踏而過……
“丞相,此處過不去了,咱們先向東突圍吧!”鄭子陽眼見一個統禦十萬大軍的堂堂的上將都統製就這麽窩囊的死了,自然不想再步王桂勇的後塵,立即跟程仲謙說道。
“好,走!”
程仲謙此刻也徹底清醒了,知道逃命是當務之急。
不過,他們耽誤的時間已經夠長了,而藍寶音的大漢鐵騎本就沒打算給他們多少時間。
街道北面,隆隆的馬蹄聲已經響起,藍寶音一馬當先,一把雙手戰斧猶如死神的鐮刀,正成片地奪走潰軍的生命。
程仲謙雖然已經脫去了外面穿的長袍,但那身華美豔麗的內襯衣物仍然非常顯眼,再加上一眾衛士將他護在中間,藍寶音一眼便認出這是一個大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