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歐,捷克斯洛伐克,雷格斯加體育場
巨大的橢圓形競技館仿佛是一座鬥獸場,頭頂五光十色的霓虹燈光在掃過全場後,將所有光芒聚集在巨大鬥獸場的中央-八角籠!
五彩燈光下,金發碧眼的拳手眼神渙散,身體已經僵直,籠子一角一經打開,教練團隊發瘋般擁上來,七手八腳的將金發碧眼的拳手放上擔架便匆匆離去,消失在通道盡頭。
鬥獸場內的觀眾望著籠內一地血漬,鴉雀無聲。
黑發黑眸的拳手挺起胸膛,他右手持挎金腰帶,左手成拳,高高舉起,眼中是無限的鬥志。
“接下來讓我們將掌聲與歡呼聲獻給我們的羽量級新冠軍,同時也是JOLT格鬥歷史上最速羽量級冠軍和最速新人王,MMA戰績12戰12勝12KO的‘恐懼新星’、‘亞裔戰神’--陳....義!!”
台下的觀眾在一番沉默後也開始鼓掌,喝彩。
陳義激動的將金腰帶圍在腰前,目光轉向籠外的白發老人。
老人身穿綢白唐裝,一頭華發下蘊藏著一雙黑寶石般的眼珠,此刻那黑寶石般的眼珠滿含欣慰的笑意,即便台上的拳手已是冠軍,但在他眼裡還仿佛是個孩子。
陳義接過主持人的話筒,講著一口帶捷克腔的英語,張開雙手像是要努力去擁抱台下的觀眾。
一時間風光無限...
忽然,鬥獸場裸露在夜空的頂端飄起雪花,恍惚間,陳義看到籠外的老人轉過身,背向他,朝雪中邁步遠去。
躁動的歡呼聲與霓虹燈光突然消失,周圍變得一片死寂,冷,非常的冷,籠子的束縛也消失不見。
陳義慌張失措地衝上去,伸出手想要抓住老人的背影,卻怎麽也觸摸不到,他感到胸口裡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眼前一片黑暗...
砰!
子彈炸出槍膛,迸出的火光劃破寂夜,伴隨著劇烈的心跳,陳義的拳頭上滴淌鮮血...
“本庭宣布,被告人陳義,因防衛過當導致兩人死亡多人受傷,念在其初始念頭為正當防衛,但拳手參與鬥毆與持械同罪,故判處有期徒刑兩年...”
歐洲法官的宣判詞拖遝冗長,一旁的律師據理力爭,身後的兄弟師長個個站起,或怒視對方,或擔憂陳義。
陳義始終默不作聲,只是淡淡的望著聽眾席下那個高壯的白人,即便這家夥是自己的手下敗將,一個囂張跋扈,狂妄至極,卻在籠內被打到挺屍的混蛋,但他那狼一般的眼神中,仍然是譏諷、蔑視,仍然是那副該死的高高在上!
冰冷的鐵柵欄合攏的刺耳聲響,和鐵牢前依舊站著的那個布滿譏諷與蔑視的眼神...
陳義永遠也忘不了他的名字。
克萊斯勒·恩魯茲
.......
陳義猛地睜開眼,從夢中驚起。
細密的汗珠匯聚成滴,在他的臉頰滑落。
“呼...呼...”
沉重的呼吸讓大腦攝入氧氣,意識逐漸清醒。
他活動活動身體,身上濕漉漉黏糊糊的。
陳義捏了捏額頭,眼前似乎還殘存著夢境的幻影。
他已經很久沒做這個夢了。
耳鳴漸漸消逝,周圍的聲音越來越清晰。
“衝他衝他!呂布跳大封路,猴子繞後切C!”
“控亞索,別讓他再E了啊!”
“打死那隻雞,別問我為什麽,打死那隻雞!”
舍友焦灼的謾罵聲與鍵盤的敲擊聲融為一體,
頭頂那座呼呼作響的吊扇將熱風分布的更加均勻,屋外灰蒙蒙的天透過窗子更添一層悶熱,屋內簡直像個蒸籠。 陳義輾轉反側,最終從上鋪坐起,縱身一躍跳到地上,拿起盆推開門走向水房。
路過一道道門,每扇門裡都傳來大同小異的聲音。
每當獨自踱過這狹長黑暗的走廊時,陳義總有一種恍惚感,來到大學已經一個多月,他仍然覺得自己與這裡格格不入,他並不是很能將自己與這裡聯系。
掬起一捧水浸在臉上,然後將整盆水端起從頭頂澆下,冰涼的清水頓時將滿身的燥熱衝刷,陳義那顆浮動的心也漸漸平靜。
陳義抖抖身上的水珠,呆呆的望著窗外壓頂的烏雲。
他本以為往日的那段陰影會漸漸模糊消散,可是那陰影總在他快要忘記時,再次出現在腦海裡。
天才拳擊少年、17歲亞裔MMA冠軍、陳華順老爺子的關門弟子...
亞裔頂級教練陳華順因癌去世、JOLT羽量級冠軍街鬥導致多人死亡多人受傷、天才拳擊少年被曝有嚴重暴力傾向...
不管之前如何,現在都不是了。
現在自己只是國內一所普通大學的普通學生。
不過,幸虧有拳館的兄弟師長和師父的朋友力保,不然現在自己可能還在牢裡。
雖然在歐洲時,很多人讓他感到厭惡,但對於拳館各位的回憶,陳義都是溫暖的。
即便陳義離開時隻帶了幾件師父的遺物,但師父故去後的資產變賣後分毫不少的打到了陳義的卡上,飛機落地後,陳義收到了一件大箱子,裡面全都是自己用過的拳套,訓練服,訓練鞋。
他突然想起師父臨終前,緊緊握住自己的手,寶石般的眼珠中有淚光閃動。
“你記住,你的魂魄是屬於格鬥的,永遠也不能放下格鬥。”
他突然想起在機場,一眾師兄將拳頭放在他的胸口。
“陳義,我們仍然相信,你還會站在世界的舞台上,你將會走上更高的高度,繼續為你成為世界冠軍的夢奮鬥!”
他突然想起在體育大廈,那個自稱是師父最好的朋友的老家夥和自己的三言兩語。
“決定了?”
“決定了。”陳義重重的點頭,神態十分決絕。
老家夥無奈的笑笑,遞給陳義一張準考證。
“但我仍然相信,你終有一天會回來的,只是希望你那時候年紀不要太大。”
“不會了。”
老家夥望著他,依舊無奈的笑著。
“拳繭雖能漸漸軟化消失,但峰骨卻是在一次次擊打中凝結而成,無法褪去的。”
陳義從他手裡抽走準考證,頭也不回的推門而去。
那些過往,漸漸化為了一團霧,但仍然無法散去。
他低下頭,看了眼自己的拳頭,擦乾身上的水,往回走去。
其實回國後,有相當一段時間,陳義連一秒鍾的空擊都不想打。
不知道是要報復誰一般,他開始嘗試黑白顛倒,暴飲暴食。
他想要完全放下格鬥。
可滑動手機時偶然會刷到的擊倒視頻,呆坐時恍惚間瞥見的角落裡的纏手帶,手上不由自主揮舞的兩拳...
那些無意間的細節,每次都令他心頭一顫。
即便那個老家夥不停的推薦各式各樣的俱樂部,陳義都斷然拒絕。
可在當他偶然間經過學校的格鬥社時,那老舊,簡單的氛圍使他鬼使神差的走進了活動室。
即便再無回到擂台的打算,但繼續打打沙袋,跑跑步,偶爾打一下業余對練,也算是還在堅持格鬥了。
這樣對師父,也算是有一個交代。
對自己,也是能安撫一下在夜裡輾轉難眠時的躁動內心。
宿舍裡,槍林彈雨和漫天技能依舊將整個宿舍的周六佔滿。
陳義走到陽台,翻出運動服和挎包。
“又要出去嗎老陳?”舍長孫宇飛抬起頭問。
“有點悶,去活動一下。”
陳義已經穿好運動服,背起挎包出了宿舍。
只聽陳義的下鋪馬騰哀嚎一聲,手機屏幕便成了黑白電視。
馬騰道:“老陳現在是每天都要去體育館的格鬥社嗎?”
“應該是,我覺得老陳照這個進度, 再練上兩年或許就可以打比賽了。”孫宇飛說。
“我也覺得老陳肯定是個格鬥發燒友。”馬騰又拿起手機,繼續操作韓信。
在113宿舍同學的眼裡,陳義是個年齡大他們一歲,不太善言辭,不是很會用電子產品,對遊戲認識基本為0的一名室友。
且室友們對陳義還有一點忌憚和敬重,這也是有緣由的。
畢竟宿舍裡有一位對人友好微笑,不善言辭,回答一些來自哪、自哪來的問題的時候模模糊糊,經常一人發呆,第一眼看體態與普通人無異,可一旦脫了衣服,就能看到上他身有著鎧甲一樣的胸肌肩鎖肌,雖不粗壯但稍稍彎曲便像鉤鐮般的雙臂,和看不出腹肌卻十分瓷實的粗腰...
雖然他長相一般,平時站在人堆裡也沒有什麽可以分辨出他的特點。
但那身肌肉...任誰都不自覺的產生一點聯想…
剛開始大家以為陳義是退伍軍人,但陳義也是和大家一樣照常軍訓,又讓113室友們打消了這個猜想。
陳義也沒有和大家相同的愛好,他只會每天跑步,去報了名的格鬥社練拳,在舍友們睡眼惺忪的時候陳義就已經大汗淋漓的回來,而到了午休或晚上時大家要開黑打遊戲時想叫上陳義,陳義卻根本不會玩。
即便讓他下載了他連基本操作都很難做到,然而大學裡的課程陳義似乎理解的很慢,每當大家晚上都在休閑時,陳義總在彌補似的在苦讀文學作品。
久而久之舍友們和他相處的就非常友好和諧,但並無深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