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的多了，不一定就會了，畫虎類犬是自娛，照貓畫虎是自愚！】

　　咕嚕~

　　腹內傳來的響聲，喚醒了失神的小四，他餓了！

　　小四抬起胳膊抹了一下眼睛，四處尋找，看看有什麽可以吃的。牆角堆著一些紅薯，小四走過去，挑了一個好看的，用水洗洗就啃了起來。

　　剛吃了兩口，便覺得沒有平時煮熟的好吃，於是，小四又洗了幾個，放在大鍋中，加了幾瓢水，蓋上了蓋子。他要學著媽媽的樣子，自己煮紅薯吃，雖然沒有親自做過，但見的多了，也就不覺得有多難了。

　　經過幾次地努力，柴草總算被點著了，小四像模像樣地拿著火鉗，不斷往灶膛裡推著柴草。先前的沒有燒完，後面的又加了進去，所幸，他一直坐在灶膛前，不斷地用火鉗挑著，燃燒還算是順利。不過，後面一屋子的柴草，與灶膛裡的柴草，卻慢慢地勾連在了一起，小四隻管燒火，卻忘記了要隨時清理出隔離區。

　　也不知道燒了多少柴草，久到小四都忘記了，自己在幹什麽，他只是一味地添柴燒火。忽然，一股焦糊的味道鑽進了他的鼻子，不好！他立刻驚醒，才記起煮紅薯的事情來，他趕忙丟了火鉗，跑到了灶台前。

　　此時的廚房，已是黑煙彌漫，似有妖怪過境。揭開鍋蓋，更是一股刺鼻的煙霧竄出，完了，鍋底已經不見一滴水，甚至有些微微發紅，紅薯都癱在了一起，成了黑炭，隱約能看到少許的鮮亮的橙色，不斷地新生著黑煙。

　　小四倒也沒慌張，他舀起一瓢水就澆了下去，嗞啦~白色的水汽迅速升騰而起，再加入一瓢水。鍋裡安靜下來了，看著漂浮起來的片片黑炭，小四想起了媽媽煮的紅薯，紅皮橙肉，香甜軟糯，真的太好吃了……

　　偏偏火光夾雜著濃煙，再次打攪了小四的遐想，壞了，柴草蔓延著燒到了外面，向著柴房撲了過去……

　　顧不上害怕，隻想著滅火，小四操起手中的水瓢，舀起水就潑了過去，火勢立刻就蔫兒了下去，再補上幾瓢水，算是徹底消除了隱患。

　　看著一屋子的凌亂，小四有些傻了，他好累，也不覺得餓了，拖遝著來到院子，一屁股坐在屋簷下的台階上，低垂著腦袋。

　　過了一會兒，他抬起頭，目光呆滯地看著院子，仿佛又見:

　　陸續回家的家人們，各自坐在習慣的位置上，趴著小桌子寫作業的自己，坐著看書的哥哥，擺弄花草的姐姐……爸爸回來了，坐那兒抽煙，聞著飄過來的煙味，他覺得特別得心安;煙囪裡升起的炊煙，看著都是那麽得好看……

　　目光遊移，定格在牆角那一簇繁茂的喇叭花，有的還開得正豔，有的收起了喇叭，有的只剩下一根細細長長的蕊，有的完全看不到了，綠色的花萼捧出一顆種子，像黑色的花椒……

　　那是一處簡易的花壇，是用撿來的磚頭堆砌而成，種了許多的小花草，有爬藤攀牆的賴葡萄，有貼地仰面的太陽花，有化葉為針的仙人掌，有孱弱挺立的文竹……雖然各佔一隅，姿態不同，習性迥異，但同生一個花壇，共享一方水土，彼此競爭，互為襯托，終是一處身之所安、心之所牽的家。

　　這兒怎麽倒掉了一個角落啊?

　　小四終於注意到，喇叭花遮擋下，那散亂在地的磚頭和泥土。不想看書，看不了書;也不想閑著，更怕閑著;小四走過去，開始修複花壇。

　　看起來不多的事情，小四足足忙活到天近傍晚，

滿手滿臉滿身的泥，搓了搓手，好髒啊，洗個澡該多好啊！小四就想著，去河裡洗洗這一身的髒吧，我就待在水邊洗洗，一定不會有危險的！　　心理的自我安慰就是那麽強大，小四全然不懼曾經的兩次落水，他拿了毛巾就走。關上門，找了塊磚頭墊著腳，費力地鎖上門，向著街尾走去。

　　尚未入秋的白鷺河，倒映著夕陽，寧靜悠然:蹲著洗衣的女人，揮動著手中的棒槌;嬉鬧擊水的孩童，揮灑著無憂的歡快;潛行遊弋的男人，揮霍著飽滿的精力……

　　小四深知自己不會游泳，他選擇了橋洞下方石台邊，水淺亦有台階可依，就是太靠近洗衣的女人了，不過，卻能給人一種安全感。

　　小四沒有脫去短褲，直接攀著石階試探著下到水中，水深合適，剛到腿根處，腳下是鋪砌的大石，上面布滿了青苔，透過清澈的河水可以看見，那縷縷苔絲努力向上地隨波逐流著，腳踩在上面滑滑的，軟軟的，癢癢的……

　　感受到了腳下傳來的堅實，小四徹底放下心，開心地玩著水，洗去煙灰，洗去泥垢，洗去憋悶……

　　這一刻，他似乎什麽都忘記了，他只是一個盡情玩耍的孩子，一個無憂無慮的孩子……

　　一頂草帽隨著水流漂來，晃晃悠悠，孤孤單單，在河水中翻騰著，掙扎著……

　　草帽由遠及近，在小四的眼中逐漸變得清晰，小四突然產生拿到它的念頭，便一步一趨，感覺著腳下的真實，慢慢迎上前去……

　　只差一步就要失之交臂了，小四一時情急，迅速踏出一步，側身單手伸出，抓到了，抓到了。

　　小四心中一悅，腳下卻是一滑，栽了下去，水流一裹而下，向著下方的深潭……

　　小四頓時就慌神了，這次可沒有三哥在旁，他拚命地手腳亂蹬，想竭力浮出水面……草帽的系帶勾住了他的手臂，隨著小四的撲騰，在上下起伏著，像是在跳動著歡快的舞步……

　　洗澡的男人熟練地拖動著毛巾，洗衣的女人輕靈地揮動著棒槌，沒有人注意一旁的生死抗爭，就算看見了，也一定以為是孩子在戲水玩耍呢！

　　小四有些絕望了，他想喊，可剛一張口，水就灌進了口腔，喊不出來;他想扔掉草帽，讓人看到，可辦得到嗎?水中的纏繞只會越來越緊！

　　漸漸地，筋疲力盡的小四不再掙扎，他真得沒有力氣了，他的意識開始模糊，他徹底放棄了，他太累了，隻想睡去……

　　這時，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緩緩下沉的小四，將他拖拽到了岸邊，送上了石台，那人沒留隻言片語，轉身向河中間遊去！

　　洗澡的男人、洗衣的女人都圍了過來，卻無人上前，無人搭話。

　　這一次沒有那麽幸運了，過了好久，小四才悠悠轉醒，力氣恢復了些，他慢慢地爬了起來，傻傻地看了看四周，確定自己身處何方，便向著家的方向緩緩走去。

　　夕陽下，他那瘦小的影子被拉得好長，好長……

　　蹣跚到家的小四，脫下濕漉漉的衣服，爬上床，抱著蜷起的雙腿，光溜溜的身子盡力蜷縮在一起，像是在母親肚子裡的胎兒，昏沉沉地睡去了……

　　街上的喧鬧聲，將小四從夢中喚醒。

　　整整睡了13個小時，小四的臉上依舊是滿滿的倦意，要是一直不醒該多好啊！小四晃了晃小腦袋，還得上學呀！他坐了起來，雙腳落地，未等完全站起，身子一軟，又坐回了床上。小四傻眼了，難道那個癱病又複發了?又站不起來了?曾經站不起來的苦，小四永遠不會忘，他不要站不起來，他要再嘗試一下。

　　小四雙手撐著床沿，更加緩慢地試著腿部發力，剛剛挺直雙腿，膝蓋處傳來劇痛，他不敢對抗，又一次坐了下來。

　　“媽，我想你了！”

　　小四未哭淚先湧， 昔日浮現:媽媽幾年如一日，每晚都用棉布裹著細鐵砂，加上醋，幫他熱敷雙腿，按摩經絡……

　　我要站起來，我要跑起來！

　　小四不甘地繼續嘗試著……

　　終於，在挺過膝蓋的疼痛後，小四站起來了，他小心挪動著，適應著……

　　總算可以一瘸一拐地走路了，他的心裡開心極了！

　　他已經可以認定，他的腿沒事，只是受了些寒氣，有些疼而已，活動活動保保暖，應該就可以恢復了。主要原因還是沒有力氣，昨晚沒吃東西，又在河裡折騰了一回，加之本就貧血，他急需補充熱量與糖分。

　　小四洗了幾根紅薯，不管好不好吃，先啃個一兩根，剩下的裝進書包，然後邁著輕微顛簸的步伐上學去了。

　　午飯時，大嫂問他:“老四，你昨晚怎沒來吃飯呢?”

　　“哦，大嫂，我在家吃了紅薯了。”小四很誠實地答道，一臉地平靜。

　　“晚上我就不過來了，我還吃紅薯。”想了一下，小四繼續說道，他知道大哥不在家，天黑了，沒人送他回去。

　　“行啊。”粗心的大嫂沒有多想，帶著一個孩子，懷著一個孩子，她也沒有精力顧得上這個小叔子。

　　二天后，中孝回來了，老顧的病在市醫院再次得到確診，胃癌晚期，等身體各項指標調理合適後，就會立即安排手術。

　　小四依舊一副聽不懂的樣子，正常上學吃飯，晚上一個人睡在老屋，唯一的變化就是不愛看書了，總喜歡坐在院子裡，看著牆邊的花壇，不知想些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