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風谷,地處南天山末端,也是塔克拉瑪乾沙海西岸,因冰川雪水環流其中,讓此地成為西域中少有的一片濕谷。
眼下秋意漸濃,回風谷因臨近大漠和高山,受自然氣候影響,谷中仍有不少鮮花綻放,茂盛的草木也是一片青綠,不知名的花朵上,還有不少翩翩飛舞的彩蝶。
天近傍晚時,帕沙求的張機的首肯後,吩咐眾人原地扎營夜宿。
一直坐在寬大婚車中的嫣然,此刻換上一身火紅襴袍,將長發扎了一個簡單的馬尾,從婚車上躍下。
這一刻,兩個身穿紅裙的婢女,趕忙大喊道:“小姐,現在是你大婚,不能隨意拋頭露面啊,不然不吉利。”
坐在後車中的蕭月,聽聞喊聲,趕忙鑽出馬車,看到嫣然一身男子裝扮立在車頭,快速上前道:“嫣然姐,你怎麽出來了?”
嫣然有些無奈道:“阿月啊,我也是個人啊,從這裡到碎葉,還有好幾天的路,這要一直呆在車裡,還不悶死了!”
蕭月趕忙道:“即便如此,你拋頭也就算了,可也不能當眾露面啊,不然不吉利。”轉頭對這婢女道:“快把面具拿出來。”
二女聞言,立即返回婚車中,拿出一個火紅面具。
蕭月接過面具,給嫣然戴上,“這是乾娘特意給你準備的,如此你就不用當眾路面了。”
嫣然有些詫異道:“這個真是母親給我準備的嗎?”
蕭月歎了口氣,“你什麽脾氣,乾娘可是清楚的很,它一早就知道,你不會老老實實的待在婚車裡,特意囑咐我把這個帶上,以防不時之需。”接著把嫣然拉回車中,拿出兩套紅色一群,“嫣然姐,咱倆把這個換上,再把面具戴上,剩下的路,讓夜夢和永安二人,輪流穿著你的嫁衣坐在車中,你就扮作夜夢,如此一來,路上你就不用一直在車裡了。”
嫣然大喜道:“這也是娘親的主意嗎?”
蕭月點點頭,“你可是乾娘的心頭肉,她不疼你疼誰啊……只是……只是乾娘說,以後……以後想疼你,也沒什麽機會了……”
一旁的夜夢,也有些難過的說道:“這確實是老夫人之前安排的,只是小姐你……你剛剛沒給我們時間說此事……現在……現在最難過的人,應該就是老婦人了!”
嫣然愣了一下道:“這麽說,娘親之前的歡笑,只是為了讓我安心?”
三人不約而同的點點頭。
眾人依水安營之後,帕沙命人開始生火造飯,接著將張機、李瀟還有王成,請到了一處篝火前,“張道長,此處簡陋,不能如在家中那般款待,還望海涵。”
張機趕忙行禮道:“將軍客氣了。”
接下來,幾人圍著篝火開始暢飲歡談,張機主動請教道:“不知此地距離碎葉還有多遠?”
帕沙熱情的回道:“這疏勒與碎葉,算是兩個相鄰的重鎮,由於西域太大,如此相鄰之地,也是相距千裡,以我們眼下的趕路速度,十日左右就能到達。”
張機不由得怎了怎舌,“真是不到西域,不知天地廣闊,如此距離,只怕比長安到洛陽還遠,我初來西域,不知將軍可否說說這碎葉城?”
帕沙是個豪爽之人,當仁不讓道:“碎葉城算是真正的邊塞之城,去西北五百裡與波斯接壤,西南八百裡與大食接壤,鎮守碎葉的赫連家,昔日乃是大隋時鎮守西域的一支遠征軍,受平西侯管轄,鎮守伊麗大草原上的弓月城,防止西突厥東襲,
在隋末亂世之時,這支部隊,就與朝廷失去了聯系,因失去補給,突厥人趁機奇襲了弓月城,還在那裡建立了突奇施汗國,在之後的幾十年間,先後受到突厥人的驅趕和迫害,無奈之下隻得一路西遷,翻越天山,穿過此處的回風谷,最後躲到邊陲的碎葉扎下了根。” 言及此處,帕沙拿起酒壇,猛猛的喝了幾口,接著道:“後來大唐統一東土,兵發西域收復失地,在高昌成立都護府後,開始派軍鎮守西域各處要塞,確保東西往來及絲路的暢通……赫連家在唐使的規勸下,欣然歸順了大唐,赫連鐵騎一名,乃是大將軍侯君集親封,還命其管理碎葉鎮守邊疆……而碎葉城中,生活的人們,大多都是亂世的逃亡之人,有波斯人,有大食人,也有突厥和吐火羅人……我的父親是突厥人,我的母親是波斯人,眼下的赫連鐵騎,是一支特殊的部隊,這支部隊是由一群無助之人組成的,我們不分種族,都是誓死捍衛新鄉的勇士。”
張機心道:“看來這碎葉城是一塊沒有民族大義的地方,或者說,這群人在這塊熱土上,定義出了新的民族氣節。”於是感慨的說道:“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求同存異,一直都是歷代聖賢的治世方針,碎葉城,能有你們這樣一群人守護,應是大唐之福。”
王成附言道:“土無主,而民受軍令,有忠魂,才有熱土,炎黃之魂,也不過如此耳。”
張機和帕沙都不由得皺了皺眉,這句話雖然萬古不失真,可如此直言,對於食君之祿之人來說,還是有些大逆不道的。
帕沙趕忙叉開話題道:“來,喝酒,喝酒……”
酒過三巡後,李瀟也吃的差不多了,接著就見二人圍著張機,開始暢談家國大事,以及行軍打仗之事……
面對這樣暢談,僅僅會識字得李瀟,與三人比起來,就和文盲沒啥區別,便以方便為由,從三人之中抽身,準備去找自家媳婦。
來到婚車附近時,見裡面聊的也十分熱鬧,猶豫了片刻,忍住了呼喊蕭月的衝動,趁著夕陽參照之光,孤身一人在谷中欣賞起風景來。
順著通透如鏡的河流,走了約麽兩刻鍾,看到前方水潭中飄著一池清翠,其中還有不少綻放的白蓮。
望著此景,李瀟感到一種莫名的熟悉,接著腦海中,開始閃現出一些畫面……
良久後,李瀟驚奇的喊出,“這裡竟然是你的家?”
“哥,這裡是誰的家啊?”
李瀟回頭,見蕭月立在不遠處,“月兒,你怎麽來了?”
蕭月上前幾步道:“你靠近婚車時,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氣味了……這都跟著你走了快半個時辰,你卻連頭也不回。”
李瀟有些歉意道:“那……那你怎麽不喊我啊?”
蕭月羞喜道:“偷偷吃東西,自然不願被人發現了……這裡,這裡挺不錯的……”
李瀟不解道:“是什麽東西,你還要跑這麽遠來偷吃啊?”
蕭月左右掃視一番,確認沒有人跟來,撲進對方懷中道:“當然是偷吃你了,這麽久沒見,我,我也很想的……”
李瀟望著湊來的紅唇,瞬間明白了一切,一腔熱血,也瞬時湧上了心頭,伸出雙臂,攬上柔若無骨的柳腰,“月兒……”
蕭月用眼皮,徐徐遮住了噴火的雙眼,吐氣如蘭道:“哥……”
……
直到半月掛上天際,蕭月深處一對溫柔的小手,為李瀟徐徐整理衣衫,“哥,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太對啊?”
李瀟望著蕭月凸起的胸脯道:“這裡……好像又大了。”
蕭月輕頓秀足,撒嬌道:“哎呀……我說的不是這個了……我……我感覺有什麽東西,好像一直在看著我……”
李瀟四處看了下,一臉不解道:“就算有人……可是……可是剛剛咱們還蓋著衣服呢……”
蕭月道:“不是……要是外人來,我是能嗅到氣味的……那,那東西,是在你身體裡面……你最近沒遇到什麽怪事吧?”
李瀟心道:“莫非是青蓮的蓮心?”想了一會,便對蕭月說出了實情。
蕭月聽完後,頓時嫉妒的要死,“這個死妖精,真是防不勝防……竟然……竟然用這種方式來佔有你……我不管,你趕緊把她弄出來!”
李瀟頓覺為難,“月兒……這,這個蓮心似乎是弄不出來的……況且……她為了救我,眼下只剩下一截蓮莖刺了……說起來,也算是為了我,才粉身碎骨的,不然我根本無法……”話說一半,突然驚恐道:“月兒,你的臉……”
正陷入為難之中的蕭月,見對方突然驚恐叫喊,“哥,你怎麽了……我的臉怎麽了?”
“臉上有條蛇對不對?”一個陌生的聲音說道。
李瀟對這個聲音,可謂銘記於心,駭然道:“玉瑩。”
蕭月聽到這個陌生的聲音,也駭然道:“你是誰?快出來。”
陌生的聲音道:“看看你的手心。”
二人連忙看向各自手心,在不太明亮的月光下,李瀟看到自己手心比你沒有什麽,此刻蕭月突然連連甩手,口中不停驚叫道:“蛇……是蛇……”
不管蕭月怎麽甩,那條蛇始終在手上,最後李瀟點燃火折子,抓住蕭月的手,二人看到一條不大的銀蛇。
李瀟用手來回摩擦,發現那銀蛇圖案,宛若紋身一般,根本擦不掉。
“別摸我,趕緊把你的髒手拿開。”陌生的聲音再次想起。
蕭月此刻已經過了驚慌的勁頭,望著自己手臂駭然道:“哥,這到底怎麽回事啊?”
李瀟這次確定了說話之人的聲音,“玉瑩,你是玉瑩對嗎?”
玉瑩的聲音再次想起,“你離我遠一點,因為你我差點神魂俱滅,現在我的妖心,總算寄存到了這個身體裡……玉龍神廟裡,你發現的玉瓶,裡面裝著的,就是我的妖心。”
李瀟想起了那個插著龍牙的玉瓶,“你……你怎麽會在她的身體裡?”
玉瑩再次發聲道:“你把我倒在了哪裡,你忘了嗎, 今日我要不借機進入到這個身體裡,要不了幾日,我就真的神魂俱滅了……你,你比殘殺我肢體的那人還可惡,以後我饒不了你……”
接著二人都看到銀蛇從手臂上消失,蕭月駭然道:“哥,這到底怎麽回事?”
李瀟也不再隱瞞,將葉城發生的一切,都說了出來,最後道:“現在看來,這個玉瑩和青蓮一樣,由於我那裡有你繪製的符文,她是……是趁著咱們那個時候,轉移到了你的體內……”
“看來你很清楚,如此一來,也就不用我多說了……之前一直看著你們的就是我,我看到的,比你們想象的還清楚的多。”玉瑩的聲音突然想起。
蕭月也算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後果,此刻是要多尷尬,有多尷尬,心道:“你哪怕換個別的方式也行,你這樣,讓我如何對別人提起啊!”埋怨的看著李瀟道:“哥,我現在是徹底的沒臉見人了?”
李瀟此刻擔心的,卻是另一個問題,看著蕭月道:“玉瑩,張道長能發現你嗎?”
玉瑩有些無力道:“我眼下被你那破玩意,弄得虛弱至極,一會我就要休眠了,其次這妖心附體,是查不到的,其次,一般妖根本也不會這麽乾,這和自殺沒什麽區別。”
李瀟這下放心了,抱起蕭月道:“天色不早了,咱們趕緊回去吧,不然大家會擔心的。”
蕭月深處雙臂,攬住對方脖子,埋頭道:“哥,這件事,真的是羞死人了……以後,以後我還怎麽和你生孩子啊?”
李瀟也頓覺為難,“這個……這個以後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