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初升的陽光鋪在了海平面上,粼粼的水光像是金子。
浩蕩的風從海面上徐來,成群的白色帆船停靠在港口,一隻海鳥低空飛過海面,精準抓到了一條躍出海面的大魚。
馬耳他本島,海崖之上,一座白色的希臘風格小亭裡,西子月正捧著一杯熱騰騰的紅茶小口小口咪著,目光遊走在遠處的海面上。
紅茶的醇厚味道在舌尖慢慢化開,生命格外真實美好。
“斯裡蘭卡的高地紅茶,在海拔6000英尺的莊園裡培育出來的結晶,味道如何?”伊麗莎白翹腿坐在對面問。
“味道不錯?”西子月裝作很正經地點頭。
“只是不錯?”伊麗莎白笑著搖頭,“我聽說新娘島的教育課程中有品鑒茶這麽一項,你似乎在課堂上沒有認真聽講哦。”
“那是明年才會學到的內容,我今年已經提前畢業出嫁了。”西子月歎著氣說。
“差點忘了,我們的西子月少夫人已經提前畢業,繼任家族主母之位了。”伊麗莎白將茶杯放下,來到了一旁的烤箱面前,認真調試著溫度和火候。
這露天靠海的小白亭裡,還真附帶一個小廚房,伊麗莎白正用它在做蛋糕,洛朗家主親自下廚,犒勞剛做出重大KPI業績的優秀員工。
總覺得這個劇本好像在哪裡見過。
零也乾過類似的事。
烤箱叮得一聲到點,伊麗莎白戴上厚手套,將裡面的烤盤取了出來,裡面是一打金黃色的蛋糕,高溫之下它們一鼓一鼓的,甜膩的奶油幾乎溢破出來。
“好了,早餐做好了,可以開始吃了。”伊麗莎白將蛋糕用銀盤拖了上來,還附帶銀刀銀叉,相當正式。
“這可是我親手做的,材料也是我親自選擇的,好好享用,普通人人可享受不到這種待遇。”伊麗莎白從容切下一塊小蛋糕,用叉子遞到嘴邊。
“現在都流行用親自下廚這種方式籠絡......呸,款待下屬了?”西子月又想起了和零吃飯的那次,和伊麗莎白的手法簡直如出一轍。
“每個女領袖都應該掌握一手高超料理技術,這是基本常識,你也可以試著學習一下。”伊麗莎白說。
“我並沒打算做領袖。”西子月也吃了一口蛋糕。
等等,格蕾爾似乎說過,如果自己評到S級,說不定老佛爺一欣喜,就把位置傳給自己了,莫非這是真的?
自己真的能當一把手?
“我聽格蕾爾說你也吃了學生會主席親手做的晚餐,是嗎?”伊麗莎白忽然發問,黛眉一挑,宛若看破一切。
西子月一噎,被正中要害。
單看台詞,似乎是在指責她有胳膊肘往外拐的嫌疑,可再加上這語氣......怎麽聽著像是丈夫搞外遇被正妻抓包?
莫非那種“你隻準吃我一個人做的菜”的修羅場劇情,也能套用在上下級的職場關系中?
“我和零她......只是朋友關系。”西子月冷靜而答,不動聲色。
伊麗莎白笑呵呵地搖頭:“沒關系的,女孩子嘛,總歸是要有幾個同齡玩伴,剛好我也一直很鍾意那個叫零的女孩子,有空的話,你可以把她也請過來坐坐,我保證會好好對她的。”
伊麗莎白的眼睛一亮一亮,說不出是求賢若渴還是迫不及待想要妝點自己的後花園了。
西子月悄悄打了個寒戰。
老百合呀,這是!
“開玩笑而已,
那個叫零的女孩很特別,不是那種能夠輕易做朋友的類型,你要是真把她帶來了,我會很頭疼的。”伊麗莎白無奈輕笑。 “我倒是覺得她挺好說話的。”西子月嚅動著腮幫說。
“你和她關系好是應該的,你在她眼中是天命所歸的S級,而我則是吸血鬼校董。”
“那個......我覺得我在她的心中應該沒那麽高大的形象。”西子月揉捏著眉毛說。
“是嗎?可我都聽說在危機關頭,是你挺身而出,扛著那對我給你的刀站在了她面前。”
“我覺得她沒有盡全力。”西子月搖頭。
在昨晚那個潮濕沸騰的地下街裡,四面八方都是沸水和瘴霧,她的思維滯重無比,隻覺得必須握住更強有力的武器才能動起來,所以她打開了言靈·斷水,提刀衝了上去。
現在回憶起來,按當時零對那名死侍的戰力壓製來看,自己大可以把手中的雙刀交給她,她會把對方一點點削死的。
可零卻表示自己能後退一步,隻提供側面幫助,讓出主力輸出的位置。
毫無疑問,那個時刻零對自己是信任的,可僅憑這份信任,真的足以讓她選擇更危險的方案嗎?
她如果真拚起命來,又是怎樣的模樣呢?
她到底是如何得知自己在尋找路明非呢?
她的背後……會不會也有一個幕後團隊呢?
“打住胡思亂想,要記住貴族的餐桌上只有奶酪和早餐,就算天塌下來也得微笑。”伊麗莎白為自己系上了餐巾。
“我可不算貴族,我直到16歲之前,接受得都是平民教育。”西子月繼續吃蛋糕。
“在新娘島上生活了一年,你還沒被資本主的糖衣炮彈搞到腐朽墮落?”這人倒也意外承認貴族是腐朽墮落的。
“在那種峨眉派的地方生活,好比當尼姑,精神只會越來越崇高。”西子月保持著均勻的語速,“我在島上的娛樂消遣全靠麻將和薯片,追求越來越低。”
“新娘島不是不準帶薯片這種高熱量食物嗎?”伊麗莎白好奇。
“總有辦法,我們會把這種違規食物藏在內衣箱子裡,教務人員出於尊重隱私的原因,不會太細心檢查內衣箱的。”西子月說。
“就像特工一樣呢,我聽說許多女性特工也喜歡把槍支藏在內衣櫃裡,用最美好的東西藏最危險的殺機。”伊麗莎白說,“原來你們都是一群經驗豐富的女特工,怪不得我說你怎麽這麽快就上手了卡塞爾這份工作,原來是有經驗......還有別的情報透露嗎?”
“我們還會在夜間交換零食,以此來讓大家吃到各種口味,薯片是零食中的硬通貨,筒裝薯片味道不好,袋裝薯片空氣又太多,尤其是樂事薯片,我們偶爾也會舉辦一些競技比賽來爭奪零食。”
“還有什麽小秘密?”
“島上還有兩個姐妹會團體,一個叫紅皇后,另一個叫藍天使,格局類比卡塞爾的獅心會和學生會。”
“你是哪一邊的呢?”
“哪邊都不是,這兩個團體在校內很招人煩,雖然沒有違規行為,但時刻散發著校園黑幫的氣場,她們對賭起來都是用內衣的,據說原型是有些NBA球星會賭球褲,每擊敗一個對手,都要把他們的球褲扒下來用作收藏,我們新娘島也繼承了這個傳統......”
西子月卡詞了,叉子定在了半空。
她突然記起來了一件要命的事。
面前這人,除了是卡塞爾的校董,也是金色鳶尾花學院的校董!自己這種行為,等於是一個不留神就把金色鳶尾花的姐妹們全賣乾淨了!
西子月抬起目光,謹慎地看了一樣伊麗莎白的表情。
“不,沒事,你繼續說,我不會為難島上可愛女孩們的,我只是特別愛聽女孩子學生時代的故事。”伊麗莎白和善地笑著。
不知是不是錯覺,她的和善有點威脅的氣息,皮笑肉不笑的桀桀感,反派標配。
西子月隻好繼續八卦,繼續抖露新娘島上的猛料,比如修士服下藏了左輪的老嬤嬤,比如年近四十還沒有男人要的教導主任,比如丈夫政變成功,而不得不提前回去當第一夫人的黑人女孩......
戰後第一個早晨的用餐開始了,倆人擺開了刀叉,一邊享用蛋糕和紅茶,一邊討論新娘島上的師生與同學,百無禁忌,無話不談,偶爾發出咯咯的笑聲。
架著樂器的管家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了,靠在亭外的台階上奏響了小提琴,白色的雲層蓋住了太陽,海上的光影時明時暗。
昨夜的事,好像發生在數十年前,變成了久遠的回憶。
今天早上,西子月在一張豪華的酒店大床上蘇醒,一眼能看到落地窗外的大海,恭敬的女仆服侍她起床穿衣。
她一邊穿著衣服,一邊收看酒店電視中國際新聞頻道,上面正是對昨夜佐戈島事件的回顧。
果然,恐怖分子組織出現了。
果然,怒斥這種罪惡行徑的議員政客出現了。
果然,僥幸從恐怖分子手中獲救的人質也出現了,鏡頭前的他們正聲淚俱下地控訴這群人的殘暴。
至於羅馬之星的爆炸起火,鍋則甩給了化學藥品,說這裡不小心儲存了近百噸硝酸銨,它們因儲存不當而引起火災,所引發的爆炸不亞於轟炸機俯衝而下。
恐怖組織的名字也確定了,叫做“薔薇之國”,信奉某個奇怪的不知名神明,以稱霸地中海,光複羅馬輝煌為己任,號稱要對地中海延邊的所有地區展開突突突行動......大概就是個精羅組織。
雖然組織很扯淡,但他們卻有著完整的思想綱領、行動教義、建國藍圖等等......讓所有人都相信了,世界上的確有這麽一個組織的存在。
這就是卡塞爾善後部的實力,能夠在一夜之間,憑空捏造一個不存在的組織當耙子吸引火力,尤其是在歐洲的大本營,他們更加神通廣大。
瀏覽完國際新聞後,西子月轉而劃開了手機,上面有諾瑪發給她的任務資料整理,這上面的內容才是真實新聞,不能公之於眾的新聞。
黑薔薇教團與猛鬼眾的接觸,進化藥劑大規模使用,龍形死侍升空,純血龍族現身,昨夜發生的一切猶如層層推倒的多米諾骨牌,一件比一件讓人頭大。
到了最後的一個環節,這座島上所發生的事件已經遠遠超出了預期——
駐守在馬耳他本土的執行官,烏諾維奇,居然是一頭潛伏在混血種世界的純血龍類,這個消息震驚了所有人。
據目擊者描述,他在飲下了一種深紫色的藥劑之後,就突然揭開了龍族的真面目,撐開了龍威的領域,躍入了海水之中,向東方逃竄。
據被抓獲的猛鬼眾成員描述,那種深紫色的藥劑叫做天鵝血,是進化藥劑的最高傑作,這次交易一共準備了四份天鵝血,在楚子航突入地下街最深處之後,猛鬼眾和黑薔薇教團第一時間選擇護送這批珍貴藥劑撤退。
但根據調查發現,這支護送藥劑的部隊全都葬身在了地下溶洞的迷宮甬道裡,所有的進化藥劑也全都消失了,專員們搜索現場時隻發現無數的玻璃碎片沉積在水中。
如此一來,事件大致能夠還原了,在所有人都忙著開戰的時候,烏諾維奇悄然來到了這個地下溶洞,以龍族的力量殺死了所有人,飲下一瓶又一瓶莫托洛夫雞尾酒......也許對於純血龍族來說,這些藥劑味道很不錯。
至於那四份珍貴的天鵝血,他很有可能動心了,將其中一瓶強行灌給一名持有言靈·熾的倒霉蛋混血種,看看這份藥劑的實際效力。
結果大概很令他滿意,深度進化的超級龍形死侍,逼近三代種的戰鬥力,於是他自己也選擇喝下了天鵝血,獲得了強大的力量加持。
耐人尋味的地方在於他為什麽沒有正面戰鬥,而是撤退逃竄,原因可能是神秘狙擊手的天狼一擊嚇到了他,讓他感受到了壓力。
這恐怕只是次要原因,真正的原因還在於另外那兩份天鵝血——
“他一定是打算把這兩份天鵝血分給其它龍類!搞不好是比他地位更高的次代種,甚至是初代種!”某位執行部高層如此拍下案板。
這個推斷得到了眾人的肯定,於是在秘黨的號召下,全歐洲的混血種都加入了這場圍剿行動中,場面相當浩大,出動了數艘軍艦繞著地中海巡航,空中還有戰鬥機巡邏,一旦發現疑似目標,直接用導彈遠程摧毀,讓它們領教現代科技的威力。
有一說一,這群人更像恐怖分子,這“薔薇之國”的相關設定,搞不好就是秘黨根據自身為模板搗鼓出來的。
至於那個神秘的天狼狙擊手,則在大家心中留下了傳說般的身影,成為了守夜人討論區的熱門話題。
最近幾年以來,確實一直有一股亦敵亦友的神秘力量在幫卡塞爾,這位狙擊手顯然就是這股力量中的一員。
順帶一提,按照原本計劃,她在使用了天狼之後,應該趕快換個言靈,把天狼擠掉,免得遭受反噬,但那一槍幾乎抽走了她所有的力氣,她當場就睡了。
好在這些狼群在昨晚表現得很安分,西子月隻夢到了一座靜謐的林中木屋,狼群在她的屋前走過,她則伸出手撫摸它們的腦袋,還給它們喂煮好的食物,而狼群則回以溫柔的舔舐作為報答。
看來,天狼不一定有害,有時也挺有愛。
總而言之,雖然這次任務的余波很嚴重,卡塞爾的前輩們至今還忙著追殺那條逃亡的龍類,但這事已經和西子月沒關系了,她辦到了能辦到的一切,安然到站下車。
“對了,說起新娘島的八卦,關於最初入侵者的那件事,有了最新進展。”伊麗莎白停下了一直轉著的茶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