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蕾爾的身手矯健得超乎尋常,扛起和自己體重差不多的西子月,一衝就是十幾米遠,狼狽逃竄。
她們逃出來不久後,煙霧彈就爆發了,滾滾的白煙席卷了整間教堂,煙霧裡除了刀光閃爍,居然能聽到衝鋒槍咆哮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像是裡面正在戰鬥的並非人類,而是兩台人形高達。
她們雙方入場前都準備了兩把槍,破窗而入時先掃射一輪,再把槍丟掉,營造出自己只剩刀劍的假象,等到時機成熟時,再突然拉開距離,將藏於身後的第二把槍掏出來。
倆人的戰術旗鼓相當。
“這就是卡塞爾的日常?”西子月有點茫然。
格蕾爾拍拍身上的灰,自然微笑道:“不至於,頂多只在自由一日時,這倆瘋批美人才這麽搞搞.......其實去年更加轟轟烈烈,夏綠蒂會長直接帶隊突入了校長辦公室,打算直接挑戰本校最難副本。”
“還能把校長給突突了?”西子月稍稍吃驚。
西子月忽然意識到自己錯了。
在卡塞爾學院的扯淡維度面前,金色鳶尾花簡直是童話樂園!根本不能相提並論!
“那當然,自由一日的范圍覆蓋整間學校,除了幾個重要地方不能開戰外,其余的所有地方都是能作為遊戲地圖的,校長辦公室也不例外,校長也明確表示過大家可以把他當副本下,只要你有膽子。”
“那.......去年結果怎麽樣了?”
“結果夏綠蒂作為獅心會主將瞬間暴斃,學生會在不損耗一兵一卒的情況下,直接獲勝。”
“這……”
“順帶一提,這也是夏會長校寵之路的開端,她在此之前都是走嚴肅路線,後來她就當諧星了。”
格蕾爾這麽一說,西子月簡直有畫面了。
教堂的玫瑰窗又碎開了一扇,屋內的倆人遁著煙霧翻滾而出,安穩落地後,又是一陣刀光劍影的交鋒。
到了室外,西子月終於看清了這倆人的容貌。
簡直像是......太陽與冰川。
穿著黑色作戰服的是夏綠蒂,她有著一頭高傲燦爛的金發,圓潤的小臉帶著點嬰兒肥,但這絲毫不影響她的美......她那本就凌厲的眼眉,點亮了黃金瞳後更是如君王般威嚴。
而在夏綠蒂面前的零,明明身材更嬌小,但在氣勢上反倒更加壓倒對方。
她的頭髮也是金色的,不過是白金,連同她那雪白的肌膚一起形成了冰雕般的藝術品,儼然是大師畢生心血的傑作。
她也點亮著黃金瞳,明明是耀眼的赤金色,但卻讓人感受不到溫度,仿佛裡面流動著的不是熔岩,而是金色的冰川。
雙方都美到讓人驚心動魄,可雙方的美又截然相反,像是一枚硬幣的正反兩面,她們注定水火不容,想要讓她們握手言和,除非墜落而下的硬幣能立在中間。
“忘了忘了!得拍照得拍照!這麽棒的鏡頭感和CP感,不趕緊截圖下來,簡直對不起我自己!”格蕾爾麻利地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對著不遠處暴風般起舞的二人狂按快門。
確實,現在來到室外基本已經算安全了,不用擔心神仙打架犯人受傷,是可以放平心態欣賞這二位女中豪傑的戰鬥身姿。
正當西子月試圖全神貫注,用視力捕捉二人的行動軌跡時.......風刮了起來。
濤濤的風聲不知從什麽地方刮了起來,像是從天空,又像是從地面,
更像是從四面八方。 西子月的世界裡忽然刮起了這麽一旋風,滿地的落葉沙沙而來,像是在譜寫一首毀滅世界的曲子.......
側寫,不自覺地開啟了。
而且是極為深度的側寫。
這是連她也沒預料到的情況。
毫無疑問,與路明非有關的信息要出現了——
刀劍相交的聲音逐漸遠離,光影變幻,時間倒流,黑夜變成了白天,季節變成初夏.......夏綠蒂和零也變了,變成了另外的兩個人——
兩個男性的影子。
他們同樣在以高速對戰,一人拿著弦月般的日本刀,另一人則拿著大型獵刀,戰鬥的精彩程度絲毫不亞於夏綠蒂和零。
同樣是自由一日的戰場。
同樣是獅心會會長大戰學生會會長的局面。
同樣是屍橫遍野......而在這成堆的屍體之中,有一具屍體的顏色和輪廓都格外清晰。
路明非。
他居然正在裝屍體。
忽然一個穿著作戰服的女孩跑了過來,不小心一腳踩在了這具屍體上,把他踩醒了。
路明非驚醒後,看見女孩的臉愣住了,似乎是在驚喜。
西子月看得依舊不是很清楚,因為那個女孩的背影擋住了路明非的正臉。
砰!
狙擊槍的響聲從另一側傳來,洞穿了女孩的胸口,開出了一片紅色的血汙。
哢——
像是齒輪運行出了問題一樣,發出了不和諧的哢哢雜音。
雜音.......還是雜音.......無數的雜音都湧了過來,天空裡下著雜音的大雨,像是一絲裂縫正在地殼裡蔓延,整個世界都要崩壞。
不好的預感在西子月心裡生了出來。
路明非緩緩站了起來,他從口袋裡取出了一把......PPK手槍。
剛好就是西子月所用的型號。
路明非開槍了。
偷偷放冷槍暗算那個女孩的狙擊手倒下了。
路明非撿起了那個狙擊手所使用的M82A1,也就是巴雷特,他將這把號稱狙擊之王的槍對準了戰場中心的學生會會長和獅心會會長。
一槍!
兩槍!
兩位社團領袖就這麽倒下了,全都被路明非一個人擊倒。
天地寂寥,萬物無聲。
呆呆站了好久後,路明非疲憊地坐在了噴泉的台階上,像是殺累了的死神,世間已空,鐮刀無用。
而那個魔鬼,他又出現了……或者說,他一直都在。
他從路明非開第一槍起,就站在了他的身邊,幫他抬起槍管,校準準心,路明非只需要扣下扳機就行,子彈會如同被魔力附體一樣,洞穿他想要洞穿的人。
說不清是路明非殺了所有人,還是魔鬼殺了所有人。
“你,又來了,側寫小姐。”魔鬼又發現了西子月的存在,回頭一笑。
西子月的心臟緊緊一縮,像是被一雙冰冷的手捏住。
魔鬼走向了西子月,他同樣也有著黃金瞳,燦爛的金色猶如一面鏡子。
恐懼、驚慌、窒息......許多負面的情緒都浸入了西子月的意識中。
她沒來由地悲傷了起來,有點想哭。
像是又回到了最初接受伊麗莎白3E考試的時候那樣,那海潮般的孤獨與悲傷席卷了她,漫長的猶如幾個世紀的冰封,永遠不被人記起的孤獨.......好比死亡。
為什麽自己會有這種悲傷呢?
莫非自己曾經死過一次嗎?
死在了冰冷的海水裡,被鎖鏈一層層封鎖......
魔鬼的視線仿佛有種魔力,總能讓她回憶起不想回憶的東西......甚至是不屬於她的記憶。
她開始厭惡起這個魔鬼了。
像仇敵一樣厭惡。
他上次出現時,西子月覺得自己正被一場持續了數萬年的雨水澆淋,這一次......她乾脆直接墜入了悲傷又孤獨的冰海裡。
火種一樣的情緒在她心中悄然點燃了。
有人說,命運生來就是要被踏於足下的,如果你還未有力量反抗它,只需懷著勇氣等待。
如果命運是迷宮,那就打穿牆壁前進。
如果命運是荊棘,那就一把火燒了它。
如果命運把你的手腳鎖住了......那你就用牙齒咬斷它!
【你已手握刀劍,那麽就準備戰鬥】
那天下午,伊麗莎白好像說過類似的話,她說她已經做好了手握刀劍的準備,用眼神在問西子月:你呢?
當時西子月猶豫了片刻,沒能第一時間給出回答, 因為她自己的確也沒做好準備。
她不懂什麽叫刀劍,什麽叫戰鬥,可是現在......她似乎懂了。
西子月低下了頭,額發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表情像是藏在了氤氳的霧裡。
魔鬼踏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向了西子月,他邊走邊說:“事不過三,要是下次再被我發現了,可就沒那麽容易走了,這是你最後一次窺探這個世界的秘密,希望這次你離開後,能夠徹底忘掉它。”
他來到了西子月面前,緩緩伸出了手......毫無疑問,西子月的背後又是一個萬丈深淵。
可正當魔鬼的手要推向西子月時——
西子月揮刀了。
那把藏在她裙子下的戰術匕首雷霆般出鞘,極烈的圓弧從她的手中斬出!
她的眼瞳灼燒了起來,像是藏在大地深處的煤礦被點燃!
她的一生中從未有過如此凌厲暢快的斬擊,那何止是鯊魚嗅到了鮮血,亦或是雄獅捕捉到了獵物,簡直是鎖鏈崩斷,惡魔重歸自由!
魔鬼似乎驚訝住了。
雖然他的表情依舊模糊不清,但西子月的確能從他的表情上讀出驚訝的感情。
他似乎是不明白這個像小動物一樣的女孩為何有如此恐怖凶戾的一面,簡直……像是一頭暴怒的母龍。
魔鬼伸出的一條手臂消失不見了,它像砂礫一樣被西子月切碎了,化為了漫天的塵埃,沒有流一絲鮮血,也沒有一絲疼痛。
“下地獄吧,魔鬼。”西子月將PPK的槍口頂在了魔鬼的腦門上,冷冷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