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黑暗之後的黎明,路明非此時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他兌現了那個承諾:我在終點等你。
還有“路鳴澤”最後的那句道別: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了前進之路。
“當時在鯨中之城的彩蛋房間裡,我就應該對你使用側寫。”西子月不禁嘴角露笑。
她當時就應該跟抓小雞一樣,一把擒住路鳴澤,那樣一來,沒準能直接快進到結局!
“也許這樣的確會好一點,不過大概率不起作用,畢竟直到剛剛那一刻,我才完全確定,我就是路明非。”路明非依舊洋溢著計劃通似的成就感,還帶點歉意。
“我其實真的從一開始就以為我是路鳴澤,這點我真沒騙你......我很了解他,了解到我與他沒有任何區別,因此一旦我認為我是路鳴澤,我能夠完美模彷那家夥的一切,包括說話方式。”
“很多人都期待你長成昂熱那樣獨當一面的男人,結果你長成了一個謎語人?”西子月眼睛一咪,有些殘念。
“嘛,細節不要在意。”路明非跟熊貓表情包似的,不好意思地撓頭。
地面忽然傳來震動,那是奧丁正在接近。
它的壓迫力並沒有因為路明非的出現而消失,究極的時間零無法延緩這個怪物的步伐。
路明非微微皺眉:“長話短說,這一切都得從歷史的最初說起,龍族史前的歷史,有關那位史前至尊的誕生......那個的確是路鳴澤沒錯,我是後來才遇見他的。”
“那你究竟是?”
“非要說的話,是某種名為世界意志的存在吧。”路明非轉身,目光落在身後那通天徹地的光束上。
“世界樹的力量?”西子月的眼睛微睜。
“史前至尊......或者說世界上第一位神明,也就是路鳴澤,長老會通過鑽研古往至今最為禁忌的技術,挖掘古老英雄們的墓穴,用一種極為不可思議的方式將他從死亡與虛空中製造出來,自誕生之日起,他就是神明一樣存在。”
“我沒記錯的話,他誕生之初好像也異常醜陋,是個扭曲的怪物。”西子月說。
“沒錯,我與他相遇時,他就是那副樣子。”路明非的笑意中帶著久遠的回憶,仿佛踏入清澈的河流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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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長老會的那項技術有一個無法被修複的bug,那就是創造出來的神明,並不只是單純的個體,它同樣是一個容器,也是媒介,注定會吸引來自世界樹的力量,好比大海中營養最豐富的深海,總會有巨鯨光臨,只要耐心等待。”路明非爽朗一笑,“某一天,他的等待有了結果,開始逐漸擁有正常的外貌,也擁有比長老會預期更為強大的力量。”
“那段時間,你才是路鳴澤最主要的力量來源。”西子月猜測。
“差不多,與後來相比,我和他最初的位置其實是反過來的,我才是他後面的跟屁蟲,燒香拜佛都送不走的那種瘟神。”路明非聳肩。
奧丁更近了,它的威嚴如一堵高牆緩緩推來,氣流掠過路明非的腳邊,他的西裝下擺沙沙而動。
路明非依舊不慌不忙的講述他與路鳴澤過去的故事,像是日常酒桌上講起一件家長裡短的小事那樣平凡簡單。
對於雙方而言,對方都是自打有記憶起就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好比對於孩子而言,都不會記得自己見到父母的第一眼,同一時間出生的雙胞胎兄弟也一樣。
那段時間,路鳴澤當然不會告訴長老會,只有自己能看到一個與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兄弟。
兩人在感情上居然也是相通的,如果其中一方感到開心或難過,另一方也會有同樣的反應,甚至就連性格也很相似。
他們在分享身體與力量的同時,自然也在分享榮光與世界頂峰,兩人坐在高高的山巔上,兩雙腿從上方垂下來,合著風的拍子一起擺動,金色的夕陽照在他們身上。
但很快,那場叛亂戰爭如暴風雨般到來,昔日的記憶與時光被摧枯拉朽摧毀,憤怒的吼聲回蕩在天空與大地之間。
浴血奮戰之中,一支流星般的長矛從天空的盡頭劃來,將神明釘死在十字架上。
“射出昆古尼爾的,就是他了。”路明非挑起大拇指,伸向後方。
奧丁已經到了。
天藍色的大氅隨風而動,金焰的層層包裹之中,奧丁默默看著這個年輕人用如此無禮的方式指著自己。
很久以前,奧丁就曾帶著英靈軍團現世過一次。
他們朝遠在北冰洋尼伯龍根中的神明擲出昆古尼爾,命運的流星雨劃過天際,跨越大半個星球抵達目的地,宛若隨著季節遷徙的魚群。
幾乎所有昆古尼爾都命中了目標,它們融合成新的聖槍,將它牢牢釘在十字架上。
達成目標後,奧丁與英靈們很快消失,再次沉睡,只有少部分龍族目擊到這一幕,所以日後才有了北歐神話,奧丁將在最後一刻迎戰尼德霍格的預言。
那並非是真正的預言,而是有人見過它擊殺那位至尊的一幕,於是猜測尼德霍格現世的時候,那位騎士會再度出現。
“那陣槍雨,射向的其實是我,我才是那個該被修複的bug,只是路鳴澤為我擋了下來。”路明非低聲說。
昆古尼爾也並非沒有弱點,它無法分辨氣息過於相似的兩人,只要其中一方主動承擔一切,另一方就永遠不會再被列入昆古尼爾的死亡名單。
那場大戰的後果是,至尊徹底沉睡在了那片冰川裡,它沉睡的那一刻,自身釋放出強大的領域,淨化周圍的一切。
等路明非再度醒過來時,他發現自身有了形體。
那居然是路鳴澤的身體。
他呆呆地望著自己的身體,很久才記起路鳴澤的事。
時隔數千年後,他又回到了那片冰川之地,來到教堂深處,可十字架上並沒有那個他所熟悉的男孩。
他的存在被昆古尼爾淨化掉了,以至於大部分人都忘記了他,直到黑王尼德霍格降臨,新的神明出現,寄生在神明中的靈魂們才一一回憶起這件事,並將這件事傳承給少數後代,比如四大君主。
“在那之後,我走上了復仇之路,開始了與龍族綿延長達整段人類歷史的鬥爭,直到二十世紀後的某天,我不幸流落到黑天鵝港,遭遇赫爾左格的腦矯正手術,強行分裂為兩個人格......原來他一直就在我的靈魂裡,對於他那樣強大的生命冠位而言,昆古尼爾只能做到將其封印,而無法真正殺死.....只要有人一直記得,總有一天能將他再次找到。”
西子月聽著這個故事聽得有些入迷,奧丁也只是靜靜地矗立在遠方,盯著這個男人單薄但堅實的背影。
“後來是逃出黑天鵝港後,我第二次被昆古尼爾擊中,準確來說是被秘黨,或者說是被我老爹,路麟城......那一擊終於徹底將我們兩人的靈魂分開,我正式成為了路明非,他也正式成為了路鳴澤,1/4的交易是我和他之間最大的紐帶。”
那的確是魔鬼般的交易,當那場交易完成後,身體的主導權會再度回歸路鳴澤,而路明非本人則可能會沉浸在某個美好的夢境中,再也醒不來......老實說,這個結局其實也不壞。
在最後那場交易中,兄弟兩人漫步在記憶回廊中,探討過去和未來,也正是在那裡,路明非知道了過去的全部。
“那你用最後的1/4許下了怎樣的願望?時間重來?”
“沒錯,但是他明確表示辦不到,他無法改變過去,頂多只能改變未來,我說沒關系,你隻管努力,剩下的那部分我來辦。”
說到這裡,路明非狡黠一笑,甚至有點焉兒壞,仿佛這裡是他宏偉計劃的開端。
“交易達成的一刻,他愣住了,因為他得到的是一具被昆古尼爾貫穿的身體......將他釘在最終聖所十字架的那支昆古尼爾,我用它貫穿了自己。”
路明非得意解釋:“當過去的記憶複蘇後,我對世界樹的了解比對方更多,其中有一項知識類似於‘嫁接’,那是唯一有可能改變未來的方法,但前提是需要弄到一支沒有主人的昆古尼爾,剛好我這裡就有一支。”
“昆古尼爾,本質是世界樹上的樹枝,你可以將它理解為一個平行世界,甚至是一部同人小說,是萬千可能性的一種,但它們有一個特點......非常短命,主乾可能代表了從世界之初便延伸至此的數億年,但這些枝乾僅僅只有幾十年甚至幾年的時間。”
“哪怕只有這麽點時間,也夠了,我可以用它修改過去,開辟出一個新的可能性......雖然它無法立竿見影拯救這個毀滅的世界,但它意味著新的希望,說不定真的有挽救一切的手段......然後我就莫名其妙被你用側寫撈到了。”路明非聳肩。
“也就是說,其實你並沒什麽了不起的驚天陰謀,只是想賭賭運氣而已。”西子月歎息。
“沒辦法,這種時候,我也只能相信運氣,我不知道我將昆古尼爾刺向自己會有什麽後果,更不知道在這種情況下與路鳴澤交易會怎樣......我什麽都不知道,但我就是想這樣做,沒準我當時想的不是怎麽拯救世界,而是如何加速毀滅世界。”
“這麽說起來,你當時好像很絕望來著。”
“沒錯,是很絕望,絕望到孤獨。”路明非輕聲說,輕得像是躺在冰封的湖面上,“我當時的確有認真想過,要不要許下毀滅世界的願望算了......這種想法一直持續到我聽到零的聲音才打消。”
“零說什麽了?”西子月一愣。
“我當時也不知道為什麽在當時那種環境下,還能聽見她的聲音......她說做你真正想做的決定,大家都在等你。”
“似乎不是我想聽到的勁爆內容。”西子月有些失落,她真正想聽到的是表白一類的台詞。
“其實重點不是她說的內容,而是在那種情況下,我只要聽到朋友的聲音,就意外很有力量,覺得我不是孤身一人在戰鬥。”路明非回憶又思索,“從那一刻起,我忽然產生了必須要贏下這場遊戲的念頭。”
“不僅是要救下我想救下的朋友們,我甚至想拯救那些素未蒙面的陌生人。”
“我還想要痛打那些藏在幕後的黑手們,我討厭他們高高在上,玩弄一切的樣子。”
“總之我想試試看,不被任何人左右,以自己的力量坐在棋盤上,不論最終輸贏如何。”
“所以你連路鳴澤都要痛打嗎?”西子月扶額。
路明非咧嘴一笑:“那當然,尤其是他,誰不喜歡修理不聽話的弟弟呢?”
“不過說真的,我沒想到我連自己都不記得我的存在,還得靠你來幫我一點點收集記憶碎片......更沒想到那家夥居然這麽記我的仇,說假如確認你和我搭上合作關系,就送你下地獄去。”路明非緊接著又撓頭。
西子月一愣,意識到路明非指的人是老板,老板就是路鳴澤。
他曾向整個助理團隊下令,如果西子月能看到一位身穿黑色西裝的小男孩,就將她擊殺......因為他自己就是那個小男孩,再出現這麽一位小男孩,那麽就只能是路明非。
“他不是與你相親相愛嗎?就因為你沒有如他所願,他就要殺你?”
“不,他只是不希望我和其他人有合作而已,如果有的話,就把那個合作對象乾掉,而不是乾掉我......雖然他的確蠻記仇就是了。”路明非澹澹地說。
“聽上去像是病嬌......”
“這麽理解好像也不是不可以。”路明非竟也一時無法反駁,但很快恢復正經。
“我們之間真正的矛盾點在於,他依舊固執地想向整個世界復仇,包括龍族,也包括許多人類,然後重新坐上世界的寶座,回到他應有的位置,哪怕代價是我從此徹底消失。”
“那你呢?”
“我恰恰相反,我的確希望和他坐在同一個位置上,不過未必是王座,也許只是某張普通的家庭餐桌,代價的話,也許是他無法向世界復仇這一類吧......這算是相愛相殺嗎?”
“千萬不要讓任何一任新聞部部長知道你現在的想法,否則這群人能磕瘋。”西子月認真道。
“時間不夠了,我們得加快進度。”路明非拉起衣袖,目光掃過手腕上的百達翡麗表......話說這真的不是和尹麗莎白一樣,cos癮發作,硬要給自己加點應景的裝飾?
西子月重新繃緊神經,緊盯著不遠處的奧丁。
它已經重新裝備上了巨劍,配得上斯普尼爾之王稱號的駿馬也已經來到他身後,呼吸之間滾動著風雷。
“我指的不是奧丁,而是路鳴澤,當我記憶恢復的一刻,他應該也已經完全恢復了。”路明非沉沉地說。
與此同時,另一條時間線。
天空翻湧著雷電,狂風卷起細雪,給人一種末日又回來了的恐慌。
黑石官邸,雷電的嘈雜聲中,酒德麻衣皺眉從沙發上醒來,難得的午睡被打斷。
“好久不見,麻衣。”
這個聲音明明近在眼前,卻遙遠得像是來自世界盡頭,酒德麻衣下意識張望過去,發現那個久違而熟悉的身影正立在落地窗前,影子在榻榻米上長長地延伸。
這不是夢境般的投影,而是......實體。
“您回來了?”酒德麻衣心中一動,聲音不由自主地顫抖。
“情況很複雜,不太好解釋,非要解釋的話,大概就是我們被搶先一步了。”路鳴澤露出委婉的目光,“不過這不要緊,畢竟我們這邊也已經離終點不遠了......走吧,這次我將真正意義上親自迎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