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奧森嚴的音節回蕩在了這部狹小的電梯裡,仿佛有人在黑暗深處敲響了一座巨鍾。
序列號99,言靈·鐵浮屠。
在新娘島上,息戒曾使用過這個言靈化為鋼鐵魔神,如今類似的效果也出現在了芬格爾身上,唯一的區別只在沒有鱗片。
鋼鐵般的威嚴籠罩了他,他手臂上的肌膚變成了生冷堅硬的黑鐵色,視覺和爆血很像,但內在原理卻完全不同。
他解開了一直背在身後的布袋,從裡面取出了一把造型古雅的短刀,這是曾經流行於北歐地區的武器,維京人曾用它開疆擴土,征戰大海。
這是一把煉金刀具,從挪威海域的深水中打撈出來的武器,那裡曾被諾頓統治,廣袤的冰海下藏著數不清的秘寶。
這把刀並非是多麽了不起的珍寶,只是一把不錯的好刀,也不是他自己撿的,而是上面發的。
當芬格爾觸及這把短刀的一刻,鐵浮屠的強化效果順著他的五指流注向了它,灰暗斑駁的古刀突然變成了黑色,造型開始詭異,刀刃也充滿了扭曲的弧度。
再下一刻,刀身上騰起了黑色的火焰,照亮了這部狹小的電梯。
“暝殺炎魔刀......完成!”
芬格爾的嘴角拉出自信的弧度,擲地有聲地報上了炎之龍斬者的必殺技,仿佛黑崎一護高喊月牙天衝。
鐵浮屠這個言靈的效果遠不止強化自身和武器,它甚至還能激活煉金武器的某些屬性,刀上的黑色火焰也正是因此出現,為其賦予了高溫的特性。
說起來,比起楚子航,他芬格爾才是更應該上校園審判庭的人,某種意義而言,鐵浮屠比君焰更加危險,更容易失控,更容易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好在他一直都掩飾得很好,除了那麽少數幾個人之外,沒有人知道他的兜裡揣著一張這麽厲害的牌。
所謂王牌,只在關鍵時刻祭出,要麽摧枯拉朽一擊平推,要麽力挽狂瀾絕地翻盤!
他深吸一口氣,向後挪出一步,整個身子如弓弦般張開。
一鼓作氣!他朝前方揮刀了!一道赤黑色的光!
卡塞爾的地下深處抖動了一下又一下,仿佛巨人仿佛敲擊鐵砧,每一擊都帶著破天碎地的偉力。
再揮了不知道多少刀後,芬格爾終於破開了這部堅固的電梯,打通了前進的路,森然的裂口猶如被龍爪撕裂。
他靈巧地翻進了電梯井裡,順著鋼索一路向下,矯健的身姿猶如猿猴。
如果將他現在的舉動拍下來掛到守夜人論壇上,那絕對足以讓卡塞爾轟動長達一年,標題大概是《戰神歸來》一類的爽文選題。
從沒有人想過這個在卡塞爾裡混了長達九年,第十年才畢業實習的廢柴居然有如此生猛威武的一面,這種反差感足以讓所有人瘋狂上頭。
說起來,他其實一直都挺厲害的,只是當初知道他很厲害的人已經早早畢業了,剩下來的都是毫不知情的學弟學妹。
於是歷史變成傳說,傳說變成遙遠的神話,大多數人隻記得那個被迫在校園食堂裡啃了九年豬肘子的廢柴,卻忘了他曾經也輝煌過。
他加緊了腳力,一個虎跳撲出,大開大合地揮刀斬向最後一扇門!
裹在黑色火炎中的刀刃發出了咆哮!
鐵鑄的大門轟然崩塌,仿佛全副武裝的巨獸撞碎山巒!
成功了。
在鐵浮屠的力量支撐下,他在極短時間內便暢通無阻來到了學院的最深處,但代價是可能接下來的幾天裡都得以木乃伊的姿態躺在床上。
這是鐵浮屠的副作用,對使用者骨骸造成極大的壓迫力,和它一比,青銅禦座的副作用可以說是微乎其微。
芬格爾走進了這個充滿前衛科幻質感的空間......EVA最初的誕生地。
這裡果然如他所說,是個如蜘蛛巢般巨大雜亂的地方,仿佛集線器的內部。
巨大的空間裡,各種顏色、數以百萬級的電線相互纏繞著去往不同的方向,四壁全都是體積巨大的老式計算機,堪稱古老的晶體管在黑暗中閃著微光,磁帶式的存儲器轉動著,發出哢噠哢噠的微聲。
最早的通用計算機是1946年在賓夕法尼亞大學建成的,叫做ENIAC,當時秘黨就意識到那是個能改變世界的好東西,於是他們在這裡原樣複製了ENIAC,改名為EVA,換句話說它1946年就誕生了。
隨著計算機技術的發展,互聯網的誕生,之後幾十年的時間裡,EVA也一直在不斷被強化,最終變成了今天的網絡之神。
哢嚓的打字聲從空間的深處傳來,瞬間點燃了芬格爾的警惕。
他衝向了那裡,繞過一台巨大的機櫃後,昏暗的屏幕亮光照在了他身上,那是80年代特有的單色屏幕所透出來的色質感。
一台老舊的控制台前,一個嘻嘻哈哈的朋克小機器人正在用它那笨拙的手指敲擊按鍵,還好EVA造他的時候,隻給他配了一個簡陋的金屬義肢,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芬格爾一腳踢開了它,再補上一刀,免得它在磁力的拚接下復活。
在炎刃的高溫下,它發出了齒輪崩壞般的聲音,咯吱咯吱地去世了。
這個堪稱罪魁禍首的家夥,就這麽陣亡了。
芬格爾立刻坐上了控制台前,審視了一眼屏幕,發現情況的確很嚴峻,要是晚來一步,可能都會造成嚴重後果。
芬格爾敲擊起了鍵盤,開始將那台小機器人所修改的東西一一還原,這是個工程量浩大的任務,也許得花很長一段時間。
“你似乎成功及時趕到了目的地?”EVA的聲音從他的手機裡冒出來。
“沒錯,千鈞一發之際,好比籃球片裡,在最後的倒數三秒之內投進3分球。”
芬格爾的視線牢牢盯在屏幕上,綠色的代碼飛一般地在他眼前流過,還都是用拉丁文寫成的。
“謝謝你。”EVA似乎帶著笑意。
“害,我和你都誰跟誰呢,謝什麽謝。”
“你給副校長打電話,請求他解除戒律,是個很冒險的舉動,沒準你會受到天大處罰。”EVA說。
芬格爾微笑:“沒事,我和副校長關系夠鐵,更何況......我曾經因為猶豫,而失去過某些重要東西,根據人不會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的哲學定律,我這次肯定毫不猶豫,哪怕代價巨大。”
芬格爾忽然皺眉,因為他看到了一條讓人倒吸涼氣的指令。
不朽者激活指令。
更糟糕的是這個指令早在一個多小時前就發出去了,按照這個進度來看,想必冰窖第五層的怪物們已經集體複蘇了,正順著嗜血的本能朝有活人的方向前進。
這麽看來,西子月和夏綠蒂曾經在那裡遭到圍攻一事是早有預謀。
芬格爾選擇優先處理這條指令。
按理來說,不朽者一旦蘇醒就很難停下來,除非周圍的生者全部陣亡殆盡,他們才會自動停下,開始休眠,這時就是回收他們的最好時機。
但好在最近的幾年裡,卡塞爾的技術迭代實現了突破,在不朽者的心臟中植入了小型的冷卻裝置,以便在關鍵時刻給它們降溫。
芬格爾手指如飛地將這個冷卻裝置激活,一個字節一個字節地鑲嵌進去,他的神情高傲,動作瀟灑,有如一位皇帝在宣戰的詔書上簽字。
“搞定!不過等這個裝置正式奏效,起碼還得花個十分鍾......希望這段時間內,上面的兄弟們扛住好吧。”
......
......
昂熱拔出折刀,撬開了停運的電梯大門,將身子探向外界,俯瞰電梯井。
作為校長專用的電梯,它當然能抵達冰窖最深的地方,夏綠蒂之所以只能用它抵達植物園,是因為她沒找到正確密碼。
昂熱輕輕出腳,踩向了電梯井的空中。
他並沒掉下去,而是在真空的領域裡飄了起來,像是遨遊太空的宇航員。
“還是一如既往的有意思。”昂熱的嘴角一動,老家夥像是找到了童年。
曾經梅涅克曾開玩笑,說要是有一天獅心會遭到團滅,那麽請務必保證昂熱能活下來,畢竟他很會把妹泡妞,對異性吸引力極大,他應該承擔起種馬的責任,多多留下後代,延續獅心會的火種。
聽這個笑話時,昂熱是冷笑的,心說隆的把妹技巧無疑更棒,畢竟他的言靈·失重,簡直就是為浪漫而生的,試想一下,還有什麽能比小情侶一起脫離地心引力,在空中飄來飄去更有趣呢?
一道黑色的影子正以極速逼近昂熱的後背!
昂熱輕輕側身,看也不看一眼,反手就是一刀插在了對方的腦門上,用力轉動抽出,再一腳將其踢開。
那是一具不朽者,身材魁梧,龍化現象可怕,剛才他正舉著一把闊刃從昂熱的頭頂接近,但可惜偷襲對於一位熟練掌握時間零的混血種而言毫無用處。
昂熱並不吃驚,已經猜到了對方可能會將這些怪物喚醒。
越來越多的金光在電梯井的深處亮起,像是群魔從地獄深處湧出,可怕的嘶叫聲在電梯井裡回蕩。
昂熱不慌不忙地將腳立在了電梯的下方,仿佛倒懸的蝙蝠,也只有在失重的效果下,這個神奇的效果才能達成。
一個寸勁發力,他的身影驟然消失在了所有不朽者的視野中!
在時間零的視角下,他們全都變慢了,像是在水族館裡慢悠悠前進的海龜,鋒利的爪牙與刀劍都變成了鈍重的殼。
一條迅猛的劍魚逆流而來!穿透了海龜們組成的防線!
即便擁有了幾乎逼近純血龍類的力量,不朽者們也依舊看不清昂熱的動作,這個老人實在是太快了,快得像是另一個維度,每一步都踏在時間的縫隙裡。
昂熱猛然探刀,一擊斃命了擋在他最前方的那個不朽者,踩在它的肩膀上完成了第二段助力,直奔向了電梯井的最深處!
他從一開始就沒打算和這些生命力頑強的怪物為敵,對於掌握時間與速度的刺客來說,他的利刃當然不是用來切開護甲,而是用來取下敵方大將的首級。
昂熱落在了一處閥門的前方,用校長的黑卡輕輕一劃卡槽,它立刻激活了。
看樣子,芬格爾那邊處理得不錯,EVA的權限正在一點點慢慢奪回來。
他走進了閘門後方的甬道,還順手把閘門也重新關上了,免得這群不朽者追來。
昂熱抬頭看了一眼路標,這裡已經是詩寇蒂區了,再往下面一層就是植物園。
馬上,就能見到那位老朋友了。
......
......
冰窖深處,林鳳隆打開了最後一扇阻擋著自己的大門。
雖然副校長已經關閉了戒律,但他腳下那堪稱人類技藝巔峰的煉金矩陣依然讓他望而生畏。
當然,更令他望而生畏的是端坐在矩陣中央的康斯坦丁龍骨。
據悉,這條龍骨已經被開發了將近30%,有許多骨頭已經消耗掉了,但它依舊持有君王般的威儀。
林鳳隆當然很想觸碰一下這位君王的骨骸,看看能不能把它一起帶走,但可惜自從上次冰窖失事後,它又被加了許多道防護,還被裝進了水銀的溶液裡,就這麽冒然強奪它,他會先遭到水銀劇毒的侵蝕。
他的目標,是傲慢或者嫉妒。
七宗罪就安置在不遠處的劍匣中,目前只剩下五把。
劍匣是七宗罪的一道鎖,也是它們的力量來源之一。
它們只有先插入劍匣,然後再依靠血統的力量將其拔出,才能激活其應有的威力。
但這只是一般情況,不排除有些怪胎可以跳過這個流程, 直接將刀劍的力量激活至巔峰。
林鳳隆一邊向七宗罪走去,一邊以崇敬的口吻說:“偉大的傲慢,以及嫉妒呀,你們的哥哥,暴怒已經等你們很久了,等待你們重新踏上征途與王座。”
他來到了劍匣前方,先是比出一個雙手合十的鞠躬,像是在祈禱,又像是在示以尊敬。
接著他便悍然抓住了傲慢和嫉妒的刀柄,榨出全身的力量將其抽出。
一聲低喝從他的肺腔裡傳來,眼眉旁的青筋裡灌注著力量。
他成功了。
兩柄劍出鞘的聲音猶如琴弦長鳴,他滿手的鮮血也灑向了空中。
“到此為止了,我的老朋友,時隔一百多年,我們終於見面了。”
昂熱的聲音從他的背後幽幽傳來,像是大地深處的煤炭靜靜燃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