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ful！”

　又完成了一天的拍攝，羅納德稱讚烏比·哥德堡的表演。這一周的拍攝幾乎每天都重複同樣的情況，烏比·哥德堡拍了很多場好戲，帕特裡克·施維茨也陪著她拍了很多場好戲，但是樣片出來以後，最後能夠使用卻不多。

　羅納德的剪輯師和聲音效果設計總監沃爾特·默奇也在現場，他是應邀來看場子的。

　作為一個經驗豐富的剪輯師，默奇在拍攝階段大約就知道，某一條可以被用到剪輯裡的可能性有多大，要保證成片的流暢度，是否還需要多拍幾條。

　攝影棚現場拍攝，最後決定是否某個場景拍夠了的，不是導演羅納德，也不是攝影指導亞當·格林伯格，而是沃爾特·默奇的話。

　羅納德也是迫不得已，烏比·哥德堡經過了一周的拍攝，基本排除了耍大牌的嫌疑。她最多是有點戲癮，喜歡為了拍攝過癮，就常常出新。

　這大概是因為烏比是演舞台劇出身的，她還嘗試過站立喜劇，這兩類戲劇表演的共同點，就是需要特別強調臨場發揮。

　舞台戲劇每場演同一個劇，可以演幾個月到幾年不等。而站立喜劇也是每場基本上都是一樣的流程。

　這就造成了，戲劇導演最害怕的一種情況，演員演的太熟了，沒有戲劇的那種自然的反應了。

　試想一下，每天你都在舞台上扮演莎士比亞筆下的哈姆雷特，每天都在同一個時間，同一個位置說“生存還是死亡……”

　或者每天都在一個劇場裡，說同樣的笑話，嘲笑現任大統領沒有80%的支持率，就絕不做任何政治表態。

　到了應該高潮，把情感傳遞給觀眾的時候，或者關鍵的笑點，應該技法觀眾哄堂大笑的時候，你的表演卻像因為太熟缺乏爆發力。你的對手戲演員或者觀眾都沒有那種感覺了。

　這也是斯坦尼斯拉夫斯基，發明的表演體系，需要解決的問題。

　烏比·哥德堡作為一個優秀的舞台劇演員和喜劇演員，她的解決方法也很經典，就是每次都強烈依賴現場發揮。要是每次的台詞，表演都不一樣，那麽伱的對手戲演員就沒有那種對你陳詞濫調的期待感，每次的表演，都會是充滿驚喜，非常真實的。

　但是電影表演並不需要這樣。電影和戲劇最大的不同，就是觀眾只要看到最好的那次表演就行了。

　所以，導演希望即興發揮的部分，限制在某一個大致的范圍裡面。最好每次你只是台詞和動作有小部分不同，節奏大體一致。

　但是烏比·哥德堡的表演早已成型，羅納德嘗試了幾次以後，知道不可能改變。為了進度，羅納德不再試圖去糾正別人的演法，而是將錯就錯，乾脆順著烏比的演法去拍。

　“不就是多來幾條嘛?”

　反正烏比·哥德堡的喜劇才能一流，每次現場看她都像看站立喜劇脫口秀似的。烏比·哥德堡演的高興，羅納德拍的速度飛快，攝影指導也拍的很有感覺……這大導演拍戲，不得多費點膠片?

　羅納德以前拍攝的時候，膠片的使用量比起某些名導一直不高，弄得攝影指導也沒辦法吹噓，這次總算可以吹吹牛了。

　“我給羅納德·李拍“Ghost”，烏比·哥德堡的戲份，好家夥，那叫拍的水平高。膠片一尺一尺的走，膠片盒一個下午就得乾下去好多盒。

　你猜怎麽著?不愧是名導演，名演員，每次都演的不一樣，我入行這麽多年，也沒見過這麽配合流暢的劇組。

　人家名導演就是不一樣，剪輯師直接坐在劇組的，膠片還沒送洗印廠，初剪就差不多完成了……”

　劇組裡面，只有一個人滿臉愁容，那就是男主角帕特裡克·施維茨。周末休息之前，他抓緊時間找到羅納德。

　“我感覺不會演戲了，羅納德。”

　“別在意，烏比·哥德堡的表演方法和好萊塢傳統的不太一樣，不是你的問題……”羅納德拍拍對方的肩膀，和這種喜歡即興發揮的演員對戲，就是有這種壓力，你不知道下一句她會說出什麽來。

　“不是……我感覺沒有節奏了。薩姆死了以後變成鬼魂的戲份，我都覺得演起來很吃力……”

　帕特裡克·施維茨最擔心的還不是和烏比·哥德堡配戲。事實上烏比的節奏跟上雖然有難度，但是因為對方的能量很充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他還能應付過去。

　他最擔心的是，薩姆在變成鬼魂以後，突然他的表演變成了沒有對手的表演，除了烏比·哥德堡的靈媒奧德梅，和幾個鬼魂配角，他的表演都是得不到回應的。

　也就是說，他的角色看得到其他的角色，聽得到其他的角色說話。但是其他的角色卻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說話。

　很多時候，薩姆的鬼魂就是一個旁觀者。

　“今天是周末，到我家來吧，我們好好聊聊……”羅納德明白這種表演的困難，說到底帕特裡克·施維茨並不是一個演技特別頂尖的演員。這樣沒有對手回應的表演，讓他有了不少的壓力。

　……

　“這部電影的拍攝，比起辣身舞來怎麽樣?”

　在酒店裡，羅納德，戴安和帕特裡克·施維茨夫婦一起用晚飯。吃完了特別準備的日餐，中餐，意大利菜的融合菜，羅納德和施維茨一起去了另一間房間聊。

　“我感覺很好，你知道我不太喜歡把自己局限在溜冰運動員，或者舞者的角色裡面，這部電影總算沒有讓我乾這種對身體要求高的事情。”

　帕特裡克·施維茨年輕的時候練過冰球和芭蕾，很多有類似背景的角色的劇組，也特別喜歡給他遞劇本。

　而羅納德這次讓他演的薩姆，基本上沒有這些偏門的特長，完完全全是一個“正統”的角色，這讓他很感激。

　“我的意思是，你在拍攝期間，有什麽和其他電影不一樣的感覺嗎?”羅納德是個啟發性的導演，但是施維茨有的時候不夠聰明，不知道自己在往哪個方向引導。

　“感覺很好，我的電影大多數都是很辛苦的，這樣的愛情戲對我來說是一種享受”，說著帕特裡克·施維茨還往門外看了一眼，他的老婆正在和戴安聊天。

　“嗨，Honey！”麗莎·妮米，施維茨的妻子在和戴安用舞蹈動作來保養身材的經驗，看到丈夫的頭從房間門外露出來，對他笑著揮手，“有什麽事嗎?”

　“沒有，沒有，我……”帕特裡克·施維茨沒想到妻子這麽警覺，一下子沒編好瞎話。

　“戴安，我準備的錄像帶你放在哪裡?”羅納德趕緊過來救場，接過了話頭。

　“在這裡……”戴安從茶幾上找到了以後對著羅納德丟了過去。

　“謝謝……我們還要深入的聊一些事情，你們感覺沒趣了可以去下面精品街購物……”羅納德對麗莎·妮米笑道。

　兩人回了房間，羅納德把錄像帶放進了機器裡，調好遙控器，和施維茨一起坐下。

　帕特裡克·施維茨不明所以，怎麽有點像自己當年上演技培訓班的樣子?他盯著電視機熒幕，上面出現了米高梅和聯藝的LOGO。

　然後隨著有節奏感的音樂，屏幕上出現了一輛紅色的法拉利，被港口的吊車緩緩放下。

　“看過嗎?”羅納德指著電視。

　“雨人?當然，我看了兩遍，達斯汀·霍夫曼真的非常厲害”，帕特裡克·施維茨以為羅納德要給他分析兩度影帝霍夫曼的演技。

　“不，你要看湯姆的戲……”

　羅納德在結束了第一場戲以後，迅速快進到了湯姆·克魯斯扮演的角色去繼承父親的遺產，卻發現自己有個自閉症的哥哥，拿到了所有的遺產。然後和女友一起，策劃了拐騙哥哥出逃的情節。

　帕特裡克·施維茨盯著銀幕上的克魯斯，當年拍攝“世外頑童”的時候，湯姆還是自己的小老弟呢，怎麽羅納德就要讓自己來學習他的演技?

　左看右看，施維茨看不出湯姆·克魯斯的演技比達斯汀·霍夫曼好在哪裡，逐漸失去了耐心，再加上有點面子上的問題，他的屁股在沙發上不停的動。

　“你發現了嗎?湯姆的這個角色，和薩姆在變成鬼魂以後，有非常類似的處境。他成為了行動的觀察者，而不是參與者。主要任務變成了引出觀眾對霍夫曼那個角色的興趣不斷深入。”

　“哦?”施維茨的屁股不再發出吱吱的響聲，他逐漸看進去了。

　“原來如此，薩姆作為鬼魂，其實是和觀眾站在一起的，他的視角就是觀眾的視角，觀眾希望他能夠盡快的引起莫莉的回應，讓莫莉相信他，相信卡爾是壞蛋，莫莉不要答應和他戀愛，落到壞人的手裡……”

　缺乏和電影其他主要角色的互動，但是還是能夠讓觀眾共情，秘訣就在湯姆·克魯斯的這種演法，主要在於引導觀眾的思路和情緒，讓他們和自己產生一種“乾著急”的共情，而主要的互動部分，則是莫莉和卡爾，以及靈媒奧德梅完成的。

　而且因為“Ghost”的主角薩姆，最後還是會通過靈媒奧德梅和莫莉恢復了交流，觀眾最後的情緒還是要通過這個角色疏解，不會出現“雨人”裡克魯斯明明演的很好，但是演技不被認可的情況。

　“我覺得，要是你導演雨人，肯定也會很好看的……”帕特裡克·施維茨在聽完了羅納德的一些分析，和他探討了一些薩姆的演法以後，發出了感歎。

　按照羅納德的說法，達斯汀·霍夫曼的表演難度，其實沒有達到鐵定得影帝的地步。

　“我早就說過，除非湯姆演那個傻子……”

　……

　周一的早晨，拍攝恢復。

　“我說帕特，你今天的狀態太好了，我得加碼……否則就被你壓下去了。你可不要把鏡頭都搶走啊……”

　烏比·哥德堡是個喜歡誇張的直說的人，她敏銳地發現了施維茨突然的進步幅度。

　本來和他配戲的時候，他因為沒有交流對象，總是顯得有點力度不足。但是新的場景裡，施維茨的爆發力上了一個水平，眼看自己的即興表演，也漸漸壓不住對方了。

　帕特裡克·施維茨看了一眼攝影機後面的羅納德，面露微笑。

　“啊哈，是不是羅納德教了你什麽秘訣?”烏比·哥德堡笑得很開心，半開玩笑的過來撒嬌，“導演，我也要你的單獨輔導，嗯……”

　“Come on……”羅納德不想和烏比這樣的演員搭腔，說不定就被她繞進去了。

　“怎麽，我好可憐，導演不想和我調情……”烏比·哥德堡不依不饒，堅持擁抱了羅納德，然後在他臉頰上誇張的親了兩下“嗯，啊……啵，啵……”

　“烏比，可以了嗎?”，羅納德被她作弄的沒辦法，隻好任對方擺布。

　“我是沒有親夠啊，劇組的帥哥，不是給黛咪搶走了，就是沒有我們的份”，烏比指了一下施維茨，把旁邊的黛咪·摩爾逗得哈哈大笑，“要不你多給我幾個特寫鏡頭，我馬上要和黛咪拍親熱戲。”

　“會安排的……”，羅納德知道這個黑人喜劇演員的分寸把握極好，開玩笑總是在對方不舒服的邊緣。趕緊答應下來，不要再耍寶了。

　“額……”這下輪到黛咪·摩爾吃癟了。

　還是在攝影棚的公寓布景裡，馬上拍到的是薩姆找到了靈媒奧德梅，用向地鐵裡的鬼魂學會的，移動小物品的能力，讓那枚幸運硬幣浮空，說服了莫莉薩姆的鬼魂就在家裡的一幕。

　因為兩人的分離太過倉促，非常想著彼此，薩姆借著上身奧德梅，終於借著奧德梅的身體，觸摸到了莫莉。

　因為是上身，從薩姆的視角來看，就是帕特裡克·施維茨擁抱和觸摸親吻黛咪·摩爾。而從莫莉的視角，則是和奧德梅完成和過去戀人的重新依偎。

　所以，這一幕有點特別的地方，劇本裡寫到這裡的時候，其實安排了不少奧德梅和莫莉的激情戲。

　“！”

　鏡頭對準了坐在椅子上的烏比·哥德堡，帕特裡克施維茨從旁邊走了過來，做了一個上身的動作。

　羅納德的三個視覺特效的總監，都到了現場，他們要估計這樣的拍攝，後期轉化為鬼魂上身的視覺特效的難度和預估的工期，如果不合用，他們還可以提出重拍。

　“Cut！”羅納德看向范弗利特等人，他們三個都點頭示意沒有問題。

　“我們繼續……”

　然後烏比·哥德堡就要演被薩姆上身的奧德梅了。

　只見她一個哆嗦，然後眉頭緊皺，好像一個鬼魂重新獲得了身體和觸覺，有些疑惑，有些激動……

　然後她舒緩了眉頭，微微轉頭了一個角度，眉眼之間，居然有幾分帕特裡克·施維茨的表情神韻。

　“嘖……”，羅納德在鏡頭後面看得分明，他也得讚歎，烏比·哥德堡確實是個好演員，就是喜歡作弄對手演員，有時候還作弄自己，有點不像話……

　黛咪·摩爾坐在她的對面，兩隻手放在了膝間。

　鏡頭對準了這雙手，然後烏比·哥德堡塗著紅紅的指甲油耳朵手，也進入了畫面，握起了黛咪帶著戒指的手……

　一開始那雙白色的手好像有點緊張，緊緊握在一起。然後黑色的雙手握了上去，慢慢地分開了兩隻手。

　漸漸地，黑色的雙手慢慢的撫摸著白色的雙手，讓白色雙手的主人漸漸的平靜下來。

　然後鏡頭逐漸上移，從手掌，到了手臂，最後是前胸和脖子，最後定在了黛咪·摩爾的臉部特寫上。

　莫莉這時已經從緊張到了坦然，她還有很多話想和薩姆說，很多親密的事情想和薩姆做，但是此時此刻，時間很有限，她閉上雙眼，從腦海裡找出男友薩姆的形象，想象著對面的不是矮胖的黑人奧德梅，而是高大的薩姆。

　“Cut！”

　羅納德感覺很好，叫停了。

　“嗨，羅納德，怎麽喊停了，我和黛咪的激情戲還沒完呢?”烏比·哥德堡不滿意了，上來對著羅納德就大叫。

　“激情戲存在於莫莉的想象當中，你的任務已經完成了……”

　“過河拆橋啊……”烏比·哥德堡知道是導演回敬了一下自己的玩笑，馬上裝作非常失望的樣子，開始抱怨。

　“我為了和黛咪的戲，足足準備了三天，我練習這樣戲的時候，都不讓我的男友進臥室，否則我睜開眼睛看到的不是黛咪的臉，都會感覺惡心……”

　“哈哈哈……”黛咪·摩爾知道烏比在搞怪，笑得躺在沙發上揉肚子。

　“這可不能怪我，你要怪就怪MPAA，這是PG—13的電影，可不能激怒分級人員……”

　羅納德這話暗示的很清楚，就算有點激情戲，MPAA的人也會睜隻眼閉隻眼，但是你一個黑胖子女演員，要和黛咪·摩爾這樣的大美女在銀幕上纏綿，那可就太……

　“哈哈哈……”烏比·哥德堡也被自己逗笑了，“我不管，導演，你可得給我多點特寫呐。”

　“那要到我們去紐約拍外景了，有你發揮的余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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