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知道了，還是需要一個年輕的‘處女’明星對吧?”

　羅納德在紐約停留了兩天，在尼西塔的幫助下，和白日夢的製片總監米歇爾·坎諾德一起，密集地向各大製片廠發出邀約，試圖把“鋼木蘭”這部劇本的發行權出售給他們。

　不管是派拉蒙，環球，還是迪士尼，都對這部電影非常感興趣。不過他們都提出了一個要求，要羅納德來執導。

　擅長女性題材的羅納德，又有多部賣座電影的歷史紀錄，只要他點頭執導，區區一千五百萬的預計投資，和眾多演技派女明星的加盟，都不是問題。

　但是，羅納德到現在還沒夢到這部電影的任何細節，所以他對是否自己執導，還有點猶豫。再加上編劇哈林再三指出的，這部戲實際上是反應阿美利加南部，小鎮上那種和羅納德熟悉的大城市故事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

　羅納德拍攝過的女性電影，不管是六十年代的baby，還是中年意大利裔女人洛雷塔，或者是剛過三十歲踏入人生正途的苔絲，都是紐約女孩。

　她們努力尋求獨立，解放。和“鋼木蘭”裡的眾多南方保守女性截然不同。那些迪克西女孩，以嫁給一個丈夫，然後為他生兒育女，照顧家庭為人生最高目標，甚至不惜冒著糖尿病惡化的風險也要生孩子。

　所以羅納德試探性地提出了資產擔任製片，並負責一部分投資額度的提議。

　這下那些滿口答應的大製片廠，又開始紛紛提出本來不存在的條件來。

　羅納德自認劇本出色，找奧林匹亞·杜卡基斯，雪莉·麥克琳這些熟人來參演，她們一定也會欣然答應的。

　但是製片廠非常實際，發行部門評估了羅納德提出的幾位奧斯卡獎小金人得主，並且通過ema 公司，找到了她們的票房號召力數據。

　很不幸，就算是剛剛拿到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杜卡基斯，也不足以讓目標觀眾(特別是那些南方的家庭主婦)，為了她們走進影院。

　好來塢從很早開始，就把女演員分成了三個類別，處女，蕩婦，和媽媽。這是參考她們的年齡分類，並不是完全按照外型來分的。

　剛出道的女演員，可以演情竇初開的少女，這時候，可以讓她們和當紅男明星戀愛。除了主角以外，對其他的男角色不假辭色。最典型的，就是西部片“正午”中的格蕾絲·凱利。她一門心思只和加裡·庫柏扮演的警長戀愛。

　等到了女明星開始逐漸年紀變大，演少女不再有說服力的時候，製片廠就會給她們一些“蕩婦”類型的角色。在一部電影裡，這些女明星的角色，不在從一而終，而是在幾個男人之間周旋，可以和多個男人有愛情和浪漫關系。

　等格蕾絲·凱利的年紀漸漸變大，到了“上流社會”裡面，她周圍就聚集著前男友，未婚夫，和新鮮男孩三個想和她的角色發生關系的男明星了。

　如果格蕾絲·凱利沒有嫁給摩納哥王子，從此退出好來塢的話，那麽等她到了中年，第三段演藝生涯會逐漸對她開放，就是扮演母親或者祖母之類的角色，不在佔據舞台的中央。

　而這部“鋼木蘭”，正好是個很特別的劇本，六個女性角色，除了那個外鄉人逃婚來的女孩，負責引出故事以外，另外五個女角色裡有四個“媽媽”型的，只有一個“處女”型的。

　雖然那些媽媽型演員的演技，經過歲月沉澱，現在就像老紅酒那樣醇正。但是說老實話，大多數去電影院看電影的觀眾，還是被處女或者蕩婦類型的“年輕女明星”吸引的。

　四個媽媽型的奧斯卡影后級演員，也沒有一個年輕美豔的明星的號召力大。

　就算這部女人戲為主的劇本在百老匯很受歡迎，但是現在的好來塢，電影要靠年輕女明星的號召力，票房收回成本的機會才高。

　羅納德不想和市場規律作對，所以答應去尋找合適的年輕性感的女明星來演女主角謝爾比。環球，派拉蒙，和迪士尼三方，都不約而同的提起了同一個名字:米歇爾·菲佛。

　不管菲佛的奧斯卡事業怎麽樣，但是她確實是現在最能夠吸引電影觀眾的年輕女明星。很多年輕觀眾，都會收藏她的海報。

　其他合適作為發行商的大製片廠，米高梅的製作量已經急劇減少，哥倫比亞又被編劇列入黑名單，就只有二十世紀福克斯一家了，而他們最近投資的電影項目很多還未上映，還有多少錢來投入新項目也是個問題。

　不過這是羅納德的想法，其實哥倫比亞和福克斯對羅納德項目的賺錢和影評反響都非常認可，這個編劇工會還在繼續罷工的時刻，有了成型的劇本，有了票房保障的導演投資，這兩家製片廠的參與意願絲毫不比其他幾家來的小。

　正好羅納德的好朋友卡梅倫·克羅，給他的經紀人打電話，說有重要的事情要找自己面談。羅納德問他什麽事情，克羅說在電話裡不方便說，邀請他回洛杉磯的時候和自己見一面。

　羅納德不知道有什麽事情，克羅在罷工時期，頂著壓力偷偷幫自己改劇本，幫了很大的忙，羅納德不好拒絕，乾脆回去和他面談。

　不過，羅納德在租賃公務機的時候，碰到了麻煩，這兩天可租賃的所有公務機，都被預訂一空。

　找到小道格拉斯幫忙打聽，原來這兩天正好是驢黨大統領候選人，在紐約舉行初選的時間。全國的政治團體，和行動委員會的人，都爭先恐後的來東部最重要的籌款地，來看競爭的結果。

　和象黨的候選人初選，在上個月的超級星期二基本分出勝負，現任副統領老喬治只要走完流程，就能拿到參選明年大選的門票不同。驢黨的超級星期二是個你追我趕非常激烈的競爭態勢。

　奧林匹亞·杜卡基斯在奧斯卡頒獎晚會上當著上億選民觀眾打氣的表哥，馬薩諸塞州的州長邁克爾·杜卡基斯趁著新科奧斯卡最佳女配的人氣，在候選人中人氣上升的很快。超級星期二的二十個州初選，他拿下了九個州。

　但是杜卡基斯是希臘裔，濃密的眉毛，鷹鉤鼻，一臉陰險的樣貌，賣相實在是太差了。

　相比之下田納西州的參議員，艾爾·戈爾的長相就相貌堂堂，在女性選民裡倍受歡迎。他拿下了六州初選的勝利，特別是南部的肯塔基，田納西，俄克拉何馬，都隻認這位迪克西。

　而黑人民權領袖出身的傑西·傑克遜，身上背著多個醜聞還繼續奮勇前進，在密西西比，阿拉巴馬，路易斯安那這些又窮又黑人比例高的州，也拿到了五州的支持。

　這種焦灼的戰況，連之前爆出大醜聞，和選美小姐唐娜·來斯出海遊玩的科羅拉多參議員，加裡·哈特，也想在退選以後付出再次參選，也派了競選辦公室的人到紐約打探情況。

　多方雲集的政治團隊，把市場上的公務機都租賃一空，現在都在紐約的幾個機場等著紐約初選的結果出來。

　羅納德沒辦法，也不想因為小事情去麻煩小喬治，所以自己定了一張商業航班的機票，返回洛杉磯。

　“你覺得特拉華州的參議員喬重新回來參加初選，會有興趣投他一票嗎?”

　在機場，戴著墨鏡的羅納德，被一群身著藍色t恤的志願者攔住，要他做一個調查。

　看他們的展板，和佩戴的徽章，羅納德看出來，是去年就退出初選的參議員喬。現在看到哈特也想復出，自己也蠢蠢欲動，所以讓競選辦公室的人先來紐約探探風向。

　“誰?”羅納德反問。

　“喬，特拉華州的參議員先生，他在去年參加了大統領初選，後來因為競爭對手編造的謠言不得以退出的。”

　“誰?”羅納德又問了一遍。嘲諷的口氣很明顯，特拉華這種小州，誰能記得住參議員是誰?

　志願者怏怏地退開。

　旁邊一個高瘦的女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她似乎很欣賞羅納德幽默，對他點了點頭。

　“女士，我能佔用你一點時間嗎?你對……”志願者又去騷擾她了。

　“就是那個一字不改，抄襲英國工黨領袖尼爾金諾克的演講稿的參議員先生嗎?”女人放嘲諷的能力不亞於羅納德。

　“那都是杜卡基斯陣營放的謠言，我們的參選人，每個演講後面，都備注了原稿的來源的。”

　“所以他每次演講都是抄襲的?”女人諷刺能力不減。

　“噗哧……”這下輪到羅納德忍不住笑出聲了。

　到了飛機上，羅納德發現，自己和那個高瘦女人位置坐在前後排。他放好行李以後，就幫她把行李塞好。

　“諾拉，諾拉·艾芙隆”，女人伸出手來和羅納德握了握，然後為他的紳士風度道謝。

　“羅納德，羅納德·李。”

　“你不會就是那個……”諾拉·艾芙隆驚訝了一下，看著摘下墨鏡的羅納德，認出了好來塢的知名年輕導演。她連忙和其他乘客調換了座位，坐到了羅納德的旁邊。

　“我這裡有個新劇本，你有興趣聊聊嗎?”

　飛機起飛以後改為平飛，噪音變小了不少，諾拉·艾芙隆在空姐開始發零食的時候，捅了捅羅納德，小聲問道。

　“我也是編劇工會的會員，你不怕我舉報你嗎?”羅納德故意開玩笑。

　“哈，我可沒和你談拍攝立項的事情，就當成兩位藝術家的聊天好了。對了，……你叫，薩莉是嗎?我要一份麵包，不過草莓醬不要放在盤子中間，要放在邊上，黃油要加熱過，但是不要打開包裝，然後再來一瓶可樂，無糖的，不是新口味，是無糖的健怡可樂……”

　諾拉·艾芙隆對食物的要求很細致，每個細節都對那個叫薩莉的空姐交代清楚。

　“好的”，空姐快被這些要求弄昏過去了。

　“你能複述一遍嗎?“

　“額……你要我們航空公司的特別小麵包，草莓醬要放在盤子的邊緣，黃油要加溫的，不要打開……然後還要一罐健怡可樂。”

　“很好，嗯……再來一份蔬菜沙拉吧，沙拉醬不要放進蔬菜，分開上。我自己來弄，然後橄欖油也要……”

　分明看到空姐翻著白眼，來問自己的羅納德，連忙說道，“我要可樂和大份套餐。”

　“你平時就這樣點餐的嗎?看起來你對自己需要什麽很清楚。”羅納德看著還在都囔這諾拉·艾芙隆的要求的空姐走開，小聲問對方。

　“你不知道，這家航司的沙拉和麵包是很不錯的，但是要嚴格地按照我的做法來，她們自己混合醬料的方法實在是太糟蹋了好食物。”

　“你的劇本是關於什麽的故事?”羅納德津津有味地看著諾拉·艾芙隆用自己獨特的方法弄好沙拉和麵包，還饒有興趣地吃了一點諾拉分給他的沙拉。

　不得不說，諾拉·艾芙隆確實美食水平很高，她弄出來的沙拉，比羅納德套餐裡的味道要好多了。

　“薩莉，請給我也來點橄欖油。謝謝”，羅納德如法炮製，也問空姐要來橄欖油拌上，味道果然可口很多。

　“是個愛情故事，你知道的，男人和女人之間有沒有真正的友誼，不參雜對對方肉體的吸引的那種。是永恆的話題。”諾拉·艾芙隆說道。

　“啊……你的故事就是關於這個命題的?”

　“是啊，我的主人公就是兩個男女，在大學裡有認識，然後每隔幾年都有機會碰到，他們老是處在友情爆表，但是愛情未滿的狀態，不是男的有了愛人，就是女方有了對象，經過十幾年的分分合合，他們最終還是沒有走到一起。”

　“聽上去你是相信男女之間有真正的友情的?”羅納德聽了故事大概的走向，皺了皺眉頭問道。

　“為什麽這麽說?這是你的解讀，其實我是相信年輕男女之間，是沒有可能有真正的友情的，必然相伴著肉體的相互吸引。”

　“那你為什麽不讓男女主角走到一起?”羅納德問。

　“生活不是這樣的，男女主角最後走到了一起，然後幸福的生活在一起。我就是個例子……不談了，我想他們兩個既然一開始沒有在一起，說明他們對彼此的吸引力不夠，到了最後反而在一起，顯然是不切實際的，會破壞角色的塑造。”

　“呵……”，羅納德把麵包吃完，“你的劇本沒有賣出去吧?”

　“確實，我正在和幾個朋友新成立的製片公司聊，你怎麽知道?”諾拉·艾芙隆很奇怪。

　“好來塢的觀眾，都是喜歡大團圓結局的。他們在生活中可能沒有和意中人走到一起，來電影院也是為了在銀幕上彌補遺憾的。”

　“你這麽說的話……”諾拉·艾芙隆若有所思，“不過我的朋友，他也是一個電影導演，不這麽看，他覺得讓兩位男女主角在街頭錯過，這樣的結局也很好。”

　“嗯，我看你的導演朋友，需要看看好來塢老片，‘蘇利文的旅行( sullivans travels)。”羅納德笑道。

　“蘇利文的旅行，四十年代好來塢性感偶像維羅妮卡·來克的出道作?”諾拉·艾芙隆對影史挺熟悉，她點點頭，“我會和羅伯說的……呵呵，這下看他怎麽說。”

　羅納德一笑，看來諾拉·艾芙隆本人也是讚成大團圓結局的，就是那個什麽叫羅伯的什麽導演亂指導。

　“我說，你有興趣看看這個劇本嗎?我讓經紀人給你寄過來，我現在正在找投資商。”諾拉·艾芙隆不想放過機會。

　“你可以給我的經紀人打電話，不要在電話裡提劇本的事情，就說是我讓你打的電話。”羅納德拿出一張上面有經紀人電話的名片遞給諾拉·艾芙隆。caa裡派系很多，羅納德不想給別人留下把柄。

　“明白。”諾拉·艾芙隆又要了一份沙拉，親自用獨家法門拌好以後遞給羅納德。

　“嗯，這真的很好吃。”羅納德覺得用考慮製片投資的條件，換這個秘方就很值得了。雖然這個劇本聽上去不太像能賣座的樣子，但是現在劇本荒，看看也是好的。

　……

　到了洛杉磯，羅納德和卡梅倫·克羅找了個地方見面。比弗利山希爾頓酒店裡，一個行政套房裡準備好了飲料和食物，就等兩人私密地會面。

　“我寫了一個劇本，你能看看嗎?”卡梅倫·克羅上來就開門見山，拿出了一本剛剛裝訂好的劇本。

　“當然”，羅納德接過來一看，上面裝訂的銅釘還是剛剛打磨過的，防止自己看得時候翻頁割手。

　只見封面寫著兩個單詞，“say anything(情到深處)”，後面還有一個省略號。

　“情到深處?”羅納德看著這個很有意思的劇本名字，翻開了看了看。

　“青春浪漫愛情片?”羅納德翻完了以後脫口而出。

　“是的，我想執導這部電影，所以挑了我最熟悉的題材。”卡梅倫·克羅雙眼滿懷希望。

　對這樣默默幫忙的老朋友，羅納德就不象對待諾拉·艾芙隆那樣來虛的了。

　“現在罷工還在繼續，我可以讓白日夢做一個評估，如果好的話，我們就簽約，六百萬以下的我自己投資，超過的話，我再去找大發行商合作。”

　“哈哈哈，謝謝你，羅納德。”

　卡梅倫·克羅感受到了羅納德的善意，他實在是太高興了。羅納德居然一口答應至少六百萬的投資，對於自己這個還沒導演過電影的編劇來說，這個條件可以說非常寬松了。

　羅納德其實也很高興，現在各大電影廠都在鬧劇本荒，克羅的劇本，至少結構流暢，結局也是很陽光的，男女主角不顧一切阻礙地走到了一起。比諾拉·艾芙隆那個強不少。

　“太棒了，你覺得什麽時候罷工能夠結束，我們可以開始運作這個項目?”卡梅倫·克羅笑完，來了一句。

　“哎……”

　羅納德長歎一聲，“我也不知道啊！好來塢和各大電視台都沒人知道。你聽說了嗎?本季幾乎所有電視劇都要停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