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回到了奧斯汀,這裡去到新墨西哥州的聖達菲沒有直達航班,坐商業航班需要在達拉斯轉機。因為這裡沒有什麽大的公司,所以公務機租賃業務也很難保證及時調一架飛機過來。
幾個小時後,在達拉斯機場的候機廳,保拉·瓦格納和尼西塔,給羅納德找到了一個貴賓休息室,三人在那裡稍作修整。
“羅納德,湯姆後悔了……”
保拉遞了一杯速溶咖啡給羅納德,她陪著羅納德跑這一趟,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幫助自己最大的客戶,和羅納德維護關系。
其實,不光是湯姆·克魯斯,連帶保拉,尼西塔,理查德,以及所有caa所有這條線上的其他經紀人,都後悔了。
一個能拿到奧斯卡提名的大明星,號召力是遠遠超過一個奧斯卡影帝,加上一個大明星的。在獎項和票房上都有斬獲的大明星,對相關人業務的提升作用是非常巨大的。
如果湯姆·克魯斯能夠拿到一個奧斯卡的提名,那麽不管是商業電影大製作,還是故事特別好的中型製作,他一個人表示興趣,就可以讓項目成立,反過來他不想接,也可以讓項目失敗。
達斯汀·霍夫曼在“雨人”的片場,被羅納德一句無心的話點化以後,表現的非常順暢,好像找到了感覺,演一個自閉症患者有如出神入化。
這當然和他之前和一群自閉症患者相處過很長時間的關系很大,但要說什麽是他表演的秘訣的話,那就是一部分自閉症患者,相對其他真正智商相對低的人群來說,是比較好演的。
他們在普通人看來的低智商的部分,不是真的低智商,而是缺少和人相處社交的基本技能。其中一部分,不僅不蠢,而且擁有超過常人的智商。醫學上有一種說法,把他們叫做“學者綜合症”。
“雨人”在劇本裡,就是這樣一個角色。他雖然強迫性的每天要完成同樣的動作才覺得安心,但是看一眼桌子上被灑出來的牙簽,就能準確的報出牙簽的數量。
之湯姆·克魯斯扮演的查理,也利用哥哥雨人的這個特點,和他一起去賭城大殺四方,賺足了自己二手車行需要的周轉資金。
“我們都後知後覺,不清楚達斯汀堅持要把原劇本真正的弱智患者,改成自閉症型天才的目的。還是你一眼就看出來,這個修改後的劇本,給表演者帶來的優勢。”
“嗨,如果你和我一樣做多了導演,在剪輯室裡呆夠時間,那麽對演員的一些小動作就會非常敏感。那場戲他們是真情實感,那場戲他們是調動記憶演出來的,你會有一種直覺。”
導演是演員在現場演技的唯一觀眾,又在剪輯室裡翻來覆去的看他們的表演。久而久之就會行成一種直覺,一眼就能判斷一個演員用了幾分力。
達斯汀·霍夫曼這種靠模彷真人原型的表演方法,其實有一個很難克服的難點。那就是真正的智商地下的人群,正常人是很難理解他們的想法的。
所以如果堅持原來的角色設定,霍夫曼在演的時候會遭遇到無法吃住表演尺寸的問題。也就是說,會很容易演過頭,讓觀眾覺得不像他們生活中看到,或者想象出來的弱智。
但是,這個自閉症天才型的病人,演起來尺度就容易把握的多。觀眾看到他演出來雨人對社交的害怕,和種種刻板行為,很容易就會和生活中那些內向的人聯系起來,把他們的行為放大幾倍,就是雨人。
而雨人在數學方面的天賦,又讓他們覺得這樣的角色非常可愛。劇本就討巧地讓主角獲得觀眾額外的喜愛。
這種角色,說老實話,表演起來的難度不大,湯姆·克魯斯完全可以勝任。事實上他和達斯汀·霍夫曼在排練的時候,經常互換角色說對方的台詞,每次排練完,他都要打電話給保拉表示自己的遺憾。
這裡有個微妙的地方,保拉和克魯斯都沒有察覺,那就是雨人,已經不是被認為很難演的那種智商低下人群了。大家都陷入了故老相傳的誤區,只有羅納德憑借直覺,感受到了這點。
“其實,湯姆的長相,不適合走演技路線。他那麽帥,觀眾更愛看他在銀幕上,像明星一樣耍帥,而不是做達斯汀·霍夫曼那樣的演技派。”羅納德說了個圈內大家公認的事情。
“可惜湯姆自己對演技很有追求,我沒法說服他,也不想說服他。”保拉回答到,她當然知道這些。但是克魯斯自己有追求是好事,另外這個年紀的成功男明星,是很難勸說他們改變想法的。
這時廣播開始播送他們轉機開始上客的消息,羅納德和幾位經紀人一起做到了公務艙,伸開腿以後,羅納德拿起眼罩,取出耳塞,對保拉說,“我有點累,去聖達菲的路程要補覺。”
“我會告訴空姐的”,保拉露出了一種特別的微笑,和丈夫坐到了一起。
飛行員好像是海軍退役的,起飛特別猛。但是之後平飛以後就很穩當。羅納德很快進入了夢鄉。引擎發出的噪音,傳到了公務艙以後就比較微弱了,在經過隔音耳罩,只有一些殘留的嗡嗡聲。
……
“嗡嗡嗡……”一陣低沉的背景音樂傳來,羅納德看到了一個2.39:1的寬銀幕畫面,上面一隊臉上畫著五彩的印第安人,手拿長矛和弓箭,正在橫著穿過整個銀幕。
一共七八匹馬的小隊,不斷的有人縱馬跑到前面,又被其他人追上。這樣的畫面,隻佔據了寬銀幕的一半多。
羅納德在夢中露出微笑,這才是正宗的西部片拍法,把人物和遼闊的西部草原融為一體。要是正常的1.85長寬比,不可能這麽多人物的中景,還能留白出背景上那美麗的草原的。就更別說戴安拍攝的孤鴿鎮那種4:3的電視級畫面了,對話只能給特寫,連個過肩鏡頭兩個角色都裝不下。
“哦……嚕嚕嚕嚕……”銀幕上的印第安人發出了特有的嚎叫,羅納德一看,馬隊裡面還有個穿著南北戰爭期間,美軍軍服的留小胡子的人混在印第安人裡面,正是凱文·科斯特納。
“這家夥真的找到投資人了?這畫面一看就是實景,這麽多馬,這麽多人,拍起來老費錢了。”羅納德不禁感慨,難道今後西部片又重新變成熱門的類型片了嗎?
“不對,為啥科斯特納扮演的角色和印第安人一起?”羅納德突然發現了問題,傳統的西部片,都有和印第安人戰士戰鬥的情節,白人和印第安人很少並肩作戰,最多也就是有些印第安人歸化了白人,和那些更加殘暴的印第安部落戰鬥。
畫面一轉,那邊有婦女和孩子出來,給這一隊出門的戰士送行。羅納德分明看到了裡面有一個白人面孔的女人,穿著印第安婦女的衣服和裝飾。
攝影機開始騰空而起,這些戰士,和家人告別以後,從鏡頭的下方出現在畫面裡,騎著沒有馬鞍的駿馬,向前出發。
“這個鏡頭很美啊。”羅納德在夢裡發出感歎,“但是也好貴啊……”在草原上,安裝高大型搖臂,還有那些騎在光背馬上的印第安戰士,這些群演的訓練和安全費用,就要嚇死人。
低沉雄壯的配樂響起,鏡頭推向遠方的起伏不定的小山坡,一條灰色的線條逐漸從山包的背後浮現出來。
“那是什麽?好像不是敵人的騎兵啊?”羅納德仔細分辨。
黑灰色的線條變得越來越清晰,一隻隻巨大而肥壯的動物逐漸出現在地平線上。
“隆隆隆隆……”這些巨型動物的蹄聲開始籠罩在整個畫面上,羅納德看著他們,比普通的牛更加巨大,皮毛也更加濃厚。
鏡頭一轉,漫山遍野都是這種動物——美洲野牛——向著鏡頭的方向狂奔而來,隆隆作響的蹄聲,伴著被他們踩起的一陣陣煙塵,人的心臟和蹄聲發生了奇妙的共鳴,和那些從畫面外端,騎馬驅趕野牛的印第安獵人連結在了一起。
“我的天,這不得有上千隻野牛?這鏡頭真的讓人激動,也真的他媽的太貴了。這得花多少錢才能拍出來啊?”
科斯特納騎著有馬鞍的駿馬,用獵槍狩獵。那些印第安人則騎著無馬鞍的光背馬,用弓箭狩獵。攝影機好像就跟隨在他們和野牛群的後面,飛速前進,讓觀眾有一種也騎馬跟在獵人後面狩獵的感受。
“太好看了……我從沒見過這樣的西部片。”
羅納德激動的大叫一聲,睜眼就看到了尼西塔和保拉夫妻關心的眼神。
“你這麽看好孤鴿鎮嗎?”尼西塔給了他一杯水,他們夫妻也看了孤鴿鎮的現場拍攝。沒想到羅納德這麽看好這部西部迷你劇,難道大導演能看出什麽我們看不出的東西嗎?
“啊?啊……還行還行,那電影是抄襲的紅河,所以不會差到哪裡去。”
羅納德搪塞過去,喝了口水定定神。
自己不知道為什麽,坐飛機的時候特別容易夢到電影。這部科斯特納看中的“與狼共舞”,看起來拍的非常壯美,之前的西部片從沒有這樣的動感,真實,讓人身臨其境的狩獵鏡頭。
看來要找來,仔細的研讀一番。如果真能拍成這種水平的鏡頭,絕對是阿美利加觀眾沒有看過的視覺奇觀。
飛機降落在了聖達菲,羅納德奇怪的發現自己沒有出現耳朵堵住的症狀。這裡的氣溫溫暖而不炎熱,空氣中的濕度很低,讓人感覺精神一振。
“多喝點水”,尼西塔又遞過了一瓶水,然後給了老婆一瓶,“聖達菲是高原城市,這裡海拔有7200英尺(大約2000米),多喝水有助於防止高原反應。”
幾人入住了酒店,羅納德就和尼西塔一起,找到了吉恩·哈克曼在這裡的房子。
“叮冬……”,羅納德按響了門鈴。
“進來吧,門沒關,別讓我特地出來邀請。”吉恩·哈克曼那熟悉的聲音從房間裡傳了出來。羅納德和尼西塔對視一眼,推開門走了進去。
吉恩·哈克曼摟著個黑發美女,坐在起居室裡的沙發上,見到羅納德也就敷衍地和他握了握手,也沒有起身。
倒是那個黑發的美女,用一種好奇的眼光看著羅納德。
“我知道你的來意,本來我不想多說,這部電影我已經有安排,不過鮑伯(羅伯特·杜瓦爾)特意打電話過來,說你是個很懂演員需要的導演……”
哈克曼指了指沙發,讓羅納德坐下。
“這位可愛的女士是?”羅納德沒有按照這個老演員的指示,反而問起了美女的姓名,沒有介紹女士,哈克曼做的很不禮貌。
“貝茜,貝茜·荒川”,黑發美女介紹了自己,她就是吉恩·哈克曼之所以要和結婚三十年的妻子離婚的原因。
荒川是一位古典鋼琴演奏家,但是在夏威夷沒有更進一步的發展空間,需要到健身中心兼職瑜加教師,直到遇見了這位奧斯卡影帝。
“你好,貝茜”,羅納德和她握了握手,然後坐下。
“我們沒有見過。但是我的上部電影‘燃燒的密西西比’,導演是艾倫·帕克,他可不太喜歡你,總說你是個偷竊別人創意的小人。”哈克曼說話非常直言不諱。
“事實恰恰相反,是我修改的劇本被他剽竊。不過編劇工會已經作出了裁決。”
羅納德心中有底,原來是艾倫·帕克這個“名揚四海”導演,又回到好來塢導演電影了,看來吉恩·哈克曼在他那裡聽到了不少自己的壞話。
“聽著,哈克曼先生。我來聖達菲,是和你聊聊那部漢尼拔·來克特的改編的,而不是回憶我們共同的‘朋友’艾倫”。
“哈哈”,吉恩·哈克曼好像對羅納德也直截了當的說話風格很滿意,他笑了,“很好,那就讓我們來聊聊這部改編。”
“告訴我,羅納德,你覺得誰適合演女主角克拉麗絲?”
“這……”,羅納德沒想到上來就談這麽深入,“我覺得這要等第一版劇本改出來以後,才能開始尋找吧。”
的角色形象,可以和改編劇本一樣,也可以很不一樣,所以一般這種改編自的劇本,說不好資深的讀者會不會認可角色在銀幕裡的形象。
“e on,現在編劇工會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罷工,難道你要等到那時候,再來和我談選角嗎?
e on,用你的直覺,第一個跳到你腦子裡的人。我向來認為,電影是需要依靠直覺前進的。”
吉恩·哈克曼的脾氣挺大,說話顯然沒有太多余地周旋。羅納德也不知道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隻好一邊在腦子裡搜尋,一邊思考他問著問題的真實目的是什麽。
“嗯,我們需要一個柔弱的外型,和一個堅強的內核。外表要美麗,讓人懷疑女探員克拉麗絲的專業能力,內心要有張力,這樣最後擔任製服連環殺手的戲份才有說服力。”
“孩子,我不是來找你上電影分析課的,用你的直覺,你現在想到的是誰?”吉恩·哈克曼不給羅納德停下來思考的時間。
“額……米歇爾·菲佛?”羅納德的腦子裡跳出了菲佛的形象,她確實有一種柔弱的氣質。
“很好的答桉,哈哈哈”,吉恩·哈克曼眼中流過一絲欣賞,這個選角他也滿意。
“看來我們想到一起了”,羅納德捕捉到了對方的表情變化,也笑。
“看來我的老朋友鮑伯的眼光還是那麽好,他看導演很準,知道誰是真正能夠讓演員發揮潛力的導演。”
吉恩·哈克曼拍了拍荒川的腰,讓她去拿點威士忌來一起喝一杯。
幾人拿著倒好的酒杯,慢慢地喝了起來。
“現在編劇工會的罷工還在繼續,你打算怎麽辦?”哈克曼問羅納德。
“我想可以慢慢找海外的編劇,我和澳洲和加拿大那邊的編劇有些聯系。”羅納德放松下來,哈克曼問這些,看來對和自己合作,已經有了傾向性。
“嗯……”哈克曼不置可否,這個答桉……
“有了米歇爾·菲佛,這個演員配置就很有戲劇張力。你覺得誰來演漢尼拔比較好?”吉恩·哈克曼又問起另一個主要角色的人選。
“嗯……還是憑直覺嗎?”羅納德問了一下,其實這種選角,還是等有了劇本才好分析。不過哈克曼這人有點怪癖,他手裡又攥著電影的改編版權,順著他的思路來吧。
“要一個有權威性的男演員,有點邪惡的氣質,還要看上去就非常聰明高傲,嗯……傑克,傑克·尼科爾森?”羅納德想了一下,覺得還是尼科爾森適合這種角色,他和哈克曼,加上菲佛,算是挺不錯的一個配置了。
哈克曼有演技,但是不紅。尼科爾森演技和明星號召力俱佳,再配上一個性感女演員,只要宣布演員名單,想必就是很好的宣傳了。
就是米歇爾·菲佛和自己嘛……算了,都過去這麽久了,大家都是專業的,想必不會有問題。再說也不一定就自己來執導,哈克曼這麽想執導,也許可以想辦法看看他的導演實力,自己擔任製片人在片場開始監督一下,也不是不行。
“嘿,傑克,他是個不錯的人選。”
哈克曼臉上又不笑了,不鹹不澹地說了幾句,然後把羅納德和尼西塔送出了家門。“讓我的經紀人,和你的保持聯系。”哈克曼向尼西塔努了努嘴,然後就握手告別,自己走進去了。
“保持聯系,我很喜歡你拍的龍威小子續集,你在夏威夷取景的吧?我看到好多熟悉的景象。”荒川也和羅納德握手告辭,“你要多了解一下吉恩的心思,他拿到這部的改編權,非常高興,和我說了好多自己的想法。”
看著關上的門,羅納德皺眉頭,好像自己做錯了什麽事情。他和尼西塔對視一眼,對方聳聳肩表示自己也沒看透哈克曼的想法。
兩人回到酒店,和保拉一起吃起了當地的特色晚餐。這裡的食物受到墨西哥和原住民印第安人的影響很深,紅綠色的辣椒,玉米面蔬菜和肉餡的蒸面食,還有油炸的糕點,配上辣椒醃入味的豬排,羅納德吃得滿頭大汗。
“我們在洛杉磯也吃過這些菜,但是還要自己親身來聖達菲吃,才是最好的體驗。”保拉也吃得很開心,她這次來等於和丈夫度假,對她這樣的工作狂來說,是個難得的假期。
“你說什麽?”羅納德怔住了,問保拉。
“我說這菜我很喜歡。”
“不是,前面一句”
“我和裡克在洛杉磯也吃過一家餐館……”
“不是,後面一句”,羅納德又問。
“我要親身來吃,才是最好的體驗?”保拉不知道羅納德想問什麽。
“就是這句,他媽的,吉恩·哈克曼這個混蛋,他想自己親身編劇,自己親身導演,自己親身演漢尼拔!”
羅納德把馬薩餅往盤子裡一丟,哈克曼真正想問的是誰做編劇,誰演漢尼拔。這個老混蛋聲東擊西,把自己的真實想法都都套出來了。
“他演漢尼拔?他能演嗎?”保拉不確定羅納德是不是想對了。吉恩·哈克曼的臉一看就笨,能演高智商的漢尼拔嗎?
“他能演個xx”羅納德爆了個粗口,人看來都是高看自己的,哈克曼這個臉已經被定型成了按規矩做事的人,要演一個天馬行空,無比聰明,始終控制著身邊的人的思維的高智商罪犯漢尼拔,他演不了。
這是電影,觀眾要看臉部特寫的,又不是哈克曼在百老匯演戲劇,反正看不清楚表情,只能看肢體動作和台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