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空大叫一聲連連後退,卻是腦門之上又挨了一記,這一記更狠,饒是以釋空和尚的本事,也覺著自己的頭骨要被打裂了,那頭頂上的鮮血便如盆潑一般,嘩嘩地往下湧,不過片刻,釋空和尚的杏黃僧袍便被全數打濕,整個人如同一個血人一般!
“你……”
釋空踉蹌著退後幾步,忍著腦袋上的一陣陣劇痛,抬手抹了一把臉,將眼上的鮮血抹開,卻是見著一個小小的丫頭立在自己面前,這丫頭他認得,
“你……你不是那武大小姐?”
武馨安笑眯眯道,
“大和尚,正是我……你說你,讓你去我那宅子做場法事,你怎得還將我表嫂給虜了去?”
釋空哼了一聲,踉蹌了兩步問道,
“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吧,沒想到……你一個小丫頭,竟能與魏國公府的人勾結在一處……”
武馨安聞言晃了晃手裡的磚頭,
“大和尚說話可小心些,甚麽叫勾結,這是魏國公府的眾位好漢見不得你作惡多端,要出手替天行道罷了!”
釋空哼了一哼,身子搖了幾搖道,
“替天行道!道是甚麽,道便是弱肉強食……”
他一句話還沒有說完,便見得呼一下子,又有一道黑影向他飛了過來,釋空忙閃身躲開,卻是沒想到,
“呼……”
他躲過了武馨安右手的磚頭,沒躲過左手的那塊,
“呼……”
他本就身上中了藥,強用內力壓製,頭頂上被開了花,再高的身手也有些動作遲緩,躲過了前一個飛來的磚頭,沒有躲過後一個,這一個乃是奔著他膝蓋頭飛來的,
“砰……”
一聲,釋空和尚右膝一疼,立時重重跪在了當場,魏國公府上的人一見都呼拉一下子圍了上去,
“和尚,這一回你跑不掉了!”
釋空和尚跪在那處,光頭之上血呼拉刺的,皮開肉綻,配上他猙獰的表情,不是和尚倒似那地獄惡鬼上了凡間,眾人見了都是暗暗倒吸一口冷氣,齊齊看向武馨安,暗暗道,
“果然是大師姐,隻這一手打起架來下死手的狠勁兒,我等是拍馬都趕不上!”
有人很是同情的看向釋空和尚,
“這樣一個高手,竟是被一個小丫頭用板磚兒給拍了,當真是栽的冤枉!”
眾人這廂手持刀劍小心翼翼的靠近,見和尚跪在那處,身子不停的顫抖,頭頂的鮮血呼呼的往外冒,看樣子是當真撐不住了!
大師姐這一下子可是當真狠,一板磚兒飛過去,連頭皮都給砸開了,隱隱都能瞧見白骨頭了!
有那性子急的持刀上去便砍,卻是沒想到那和尚當真了得,都到如今的境地了,竟是還有一拚之力,卻是突然一個閃身,高高躍起,飛起一腳踢飛了對方手持的鋼刀,身子下落之時,右手已經變掌為爪,牢牢抓住了對方的咽喉,如此便有人質落入了他手中,
“你們……別過來,再過來我便捏碎他的喉骨!”
釋空滿臉是血,神情猙獰,咧著嘴衝著武馨安一笑,露出森森的白牙,
“謔謔……我這輩子殺人無數,臨死之前拉一個墊背的,倒也算值了!”
眾人不防有此一變,不由是暗暗懊惱,卻是個個投鼠忌器,不由上前,釋空衝著武馨安喝道,
“讓他們散開,放我離開!”
武馨安皺著眉頭看向萬金全,萬金全也是神色凝重,沉思片刻,他心底寬厚自然不肯傷了自家兄弟性命,對眾人一揮手,
“放他離開吧!”
釋空大喜,手中扣著人質,便往後退去,這廂眾人眼睜睜看著他手裡扣著人質,沒入了黑暗之中,不由個個頓足,
“這樣都讓他跑了!”
萬金全沉聲道,
“跑不了!他失血過多,又中了迷藥,我現在怕的是他臨死還要殺人墊背!”
武馨安卻是二話不說,
“師叔,我們追呀!”
說話間,人已跑出去老遠了,不多時便沒入了黑暗之中,萬金全阻攔不及,隻得吩咐道,
“輕功好的幾個跟我追!”
這丫頭也太過冒失了,釋空如今可是困獸猶鬥,弄個不好被他臨死反噬,說不得還會翻了盤!
萬金全心知妻子對這小丫頭甚是看重,這要是有個閃失,他如何交待?
這廂急急忙忙追了下去,卻是沒想到此時正值黑夜,又那釋空甚是狡猾,知曉他們布下天羅地網埋伏自己,手裡扣著人質便不往那大路上跑,卻是鑽了山林。
萬金全慢了一步,領著人追上去時,早已失了釋空的蹤影,連武馨安的蹤影都不見了,見狀不由跌足失聲道,
“這可如何是好?”
有人應道,
“教習,龔四兒擅長追蹤,且叫了他前來!”
龔四兒便是那假扮楚氏的,前頭被和尚一掌打飛,乃是受了些內傷,如今也是沒法子,隻得讓他帶傷尋人,隻這一耽擱竟是落後了許多。
且不說那頭萬金全心急如焚的四處尋找,武馨安這頭卻是緊緊跟著釋空和尚,釋空見她跟來不由慘笑一聲,咧嘴時臉上的血流入嘴中,滿嘴的血腥味兒,
“呸!”
他吐了一口唾沫,
“老子如今是虎落平陽被犬欺,連你這黃毛小丫頭都要來踩上兩腳了?”
武馨安冷笑道,
“這也怪不得旁人,誰讓你虜誰不好,偏虜了我表嫂,我那表兄雖說人品不成,總歸是我們家人,卻沒有讓你這外人欺負的道理,總歸我老子發了話,我也不好不賣這個面子,今兒便是追到天邊,本姑娘也不會放過你!”
釋空哈哈一笑,緊了緊手裡的人,
“來呀!”
說罷拖著那人便往山林深處退去,武馨安忙追了上去,釋空拖著人跑了一陣子,終是發覺拖著一個人,腳下總歸是跑不快,卻是衝著武馨安獰笑一聲,
“這個人……老子不要了,還給你!”
說罷手上便要用力,想要扣碎喉骨,武馨安見狀臉色一變,突然喝道,
“慢著!釋空,你要是放了他,我便告訴你想要的東西在何處!”
釋空哈哈一笑道,
“小丫頭,你才多大點兒,你這點兒小伎倆,拿到佛爺面前來耍,還嫩著呢!”
武馨安眯著眼兒笑道,
“我可是從來不騙人,我說知曉便是知曉,你要不要聽?”
釋空聞言一愣,這麽多年,他想那東西已是成了魔,心裡執念甚深,到了如今這地步,還是不肯放棄,想了想恨恨道,
“要我放了他可以,你告訴我那東西在何處?”
武馨安笑道,
“你把他放了,我就告訴你!”
“你告訴我,我才放了他!”
“我告訴了你,你殺了他怎辦?”
“我放了他,你不肯告訴我又怎辦?”
二人這廂是僵持住了,武馨安看了看四周,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此時山中風高月黑,只有天空幾點繁星照耀,想了想她道,
“大和尚,你如今就是強弩之末,還要撐到何時,你已經殺了那麽多人,早就夠本兒了,再殺一個也無甚意思,可若是這東西到底在何處,你現下不聽,以後便沒有機會了,你打算帶著這缺憾下去地府麽?”
這話說的釋空有些心動,手上先是一松,複又一緊,想了想道,
“你現在就說!”
武馨安道,
“我們都不信對方,不如……這樣吧!”
說著一指山頭,
“……這座山翻到下頭便是一條小道,我們的馬匹便藏在那處,我們不如退到那道上去,到了那處你放了他,你尋一匹馬坐上,我告訴你,聽完之後你便可打馬離開,如何?”
釋空血紅的雙眼緊緊盯著他,
“你肯放我走?”
武馨安搖頭,
“想得美!我讓你上馬,是為了讓你放人,我亦會在後頭緊追,屆時能不能逃出生天,就看大和尚你自己的本事了!”
她若是說讓釋空放了人便離開,說不得釋空還要心生懷疑,但如此一說,釋空倒是信了兩分,想了想哼道,
“好!倒要看看你有沒有那本事,拿下老子!”
“好!”
武馨安點頭,卻是轉身就走,竟是半分沒有遲疑,釋空愣了一愣,在原地沉思躊躇良久,終是一咬牙, 扣著人質跟了上去,二人這下子又變做武馨安在前,釋空扣著人在後,一路往上,翻過這座不高不矮的山,往下頭走去。
武馨安倒是好說,那釋空和尚身上有傷,又扣著一個人,走的甚是艱難,待到了山頂早已是覺著頭昏腦漲,兩腿發軟,他不敢示了弱,暗暗從懷裡摸出一顆藥丸吃下,藥丸那辛辣的味兒自上而下衝入腹中,這才強打了精神。
一路向下,此時天色都已蒙蒙發亮了,遠遠果然見得下頭一條小道,道旁密林之中,栓了好些馬匹,武馨安立在高處往下頭一看,一雙圓眼兒便眯了起來……
釋空卻是沒見她神情,一見逃脫有望,不由是精神一振,反倒加快了腳步,越過了武馨安,衝入了那林中。
跑下山來,徑直挑中了一匹馬,回身對武馨安道,
“小丫頭,你若是敢騙老子,老子但凡逃出升天,必是會尋到你,全家上下雞犬不留!”
武馨安一翻白眼,
“囉嗦甚麽,把人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