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琳兒一見著武馨安,便忍不住伸手去摸自己的小肚子,那處似還在隱隱的作疼,連裡頭的腸子亦是在絞動一般,疼得她忍不住一勾身子,她這一番動作,引得身邊的小姐一偏頭,
“關琳兒你在做甚麽呢?”
關琳兒眼珠子一轉,笑著對那女子道,
“三小姐,我瞧見一位朋友了……”
“哦……甚麽朋友,可要過去見過禮?”
關琳兒搖頭,
“不過只是點頭之交,且這人性子有些傲氣,拳法也好,還是少去招惹她為好!”
“拳法很好?”
那三小姐聞言立時來了興致,便駐足觀望,
“人在哪兒呢?讓我瞧瞧……”
關琳兒一指下頭,
“呐……那兒不就是!”
那三小姐看向那簾子裡頭,見裡頭隱隱有人影晃動,側坐著的是一個年紀小小的小丫頭,不由眉頭一皺道,
“你莫不是說謊話來誆我,瞧著那丫頭年紀比我還小……難道你說的是那名男子?”
關琳兒忙擺手道,
“三小姐莫要看錯了,琳兒可不認識那男子,認識的正是那小丫頭……”
“哦,是麽……我怎麽瞧著那丫頭的樣兒不似十分厲害的樣兒?”
關琳兒應道,
“人不可貌相,您知曉她是誰的師侄麽?”
“誰?”
“她乃是萬教習的師侄女!”
“萬教習的師侄女……萬教習的武藝在國公府可是坐頭一把交椅的,我伯父也是時常稱讚萬教習的為人,沒想到她竟是萬教習的師侄?”
說到這處三小姐更是對樓下的人好奇起來,
“前頭我父親還曾問過萬教習,萬教習說是不收徒弟,更不收女徒弟,他那師門之中又是哪一位收的女徒弟?”
關琳兒應道,
“聽說是杭州有位同門師姐收的女徒弟,不過如今這女徒弟到了南京,便由萬教習親自指點了,聽說功夫很是厲害呢!”
“是麽?”
那三小姐聞聽越發想去認識此人了,
“那……你替我引見引見,我正想認識認識幾位功夫好的姐妹呢!”
如今這男子學武的多,女子習武的少,這位三小姐是個武癡,自小便有行俠仗義的女俠夢,就想著仗劍走天涯,路見不平,除暴安良,卻是前前後後跟了不少練拳的師傅,這魏國公府裡武藝最好的就是萬教習了,連她伯父魏國公徐鵬舉都稱讚此人深得南拳精髓,到江湖上那也是數一數二的高手。
三小姐一心想拜萬教習為師,隻萬教習自覺愧對師門,沒有師門允許是不將功夫隨意傳授於人的,三小姐心願未遂,一直引以為憾,沒想到萬教習居然還有個女師侄得他指點,如何不讓三小姐心生好奇。
關琳兒聽了卻是搖頭,
“三小姐還是罷了,那丫頭性子極是暴躁,一言不合便要動手,我可不敢去惹她!”
三小姐聽了英氣的眉頭一挑,
“是麽?”
這萬教習乃是端方君子,溫良有禮,怎麽師侄女竟是個這樣脾氣,這可不好!
聽關琳兒這麽一說,三小姐肚子裡那點俠義心腸立時發作起來,
“你即是怕她,你便不去就是,我去會會她,若是她敢動手,正好我便好好教訓她一番,也免得她仗著功夫好便欺負人!”
說罷,快步下了樓,後頭的丫頭們要跟上來,都被她擺手阻止,
“你們誰也不許過來!”
眾人知她性子,沒一個敢跟著過去,只能眼睜睜看著她一撩簾子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在了桌邊空出來的凳子之上,
“喂……你可是萬教習的師侄女?”
那三小姐進去一把握了武馨安倒酒的手,這一桌三人都一臉驚詫的瞧向這突然闖入的女子,武馨安任她抓著手,抬起頭目光穿過竹簾,投到了立在那邊的關琳兒身上,立時明白了幾分,聞言微微一笑道,
“你問別人的時候,是不是應該先報一報自己的名姓?”
那三小姐愣了愣,這才醒覺自己好似有些無禮,當下放開她的手道,
“我叫做徐薈,魏國公乃是我的堂伯父,我在家排行三,家裡人都稱我徐三!”
這位魏國公的堂侄女倒是個不拘小節的,人家一問,她連小名兒都自報了出來!
“哦……”
武馨安恍然,學著大人的模樣衝她拱了拱手,也依樣畫葫蘆道,
“徐三小姐,初次見面,我姓武,閨名馨安,我父親在南京刑部任主事,在家裡排行為大!”
徐三見這是互通了姓名了,便又問她,
“你可是萬教習的師侄女?”
武馨安點了點頭,
“正是!”
徐三聞言喜道,
“那你的功夫必是很好了,可是願意同我過上兩招?”
武馨安聞言一挑眉頭看向了簾子外頭,嘴角露出一抹譏笑來,卻是衝著徐三小姐搖了搖頭道,
“不願意!”
“為甚麽不願意?”
徐三很是不解道,武馨安一指桌上的酒菜道,
“我們是進來吃飯的,可不是來打架的!”
徐三看了看桌上的飯菜應道,
“你吃,你吃完了再同我過招兒就是!”
說罷竟是雙手一托下巴,就那麽大眼兒一眨不眨的盯著他們三人,王勇與杜鵑對視一眼,
這還怎麽讓人下筷子呀!
這位國公府裡的三小姐,好似性子有些嬌縱不通世理呀?
隻武馨安神色不變,照常夾了一筷子,又喝了一口酒道,
“便是吃罷了飯,我也輕易不與人過招的……”
“為何?”
徐三的眼兒瞪得更大了,武馨安一指桌上的燒刀子,擺出一派高人風范,傲然道,
“我也是不哪個阿貓阿狗過來尋我,便要出手的,我這人嗜酒,要同我動手,那是要能喝酒喝過我的……”
說著將那壺酒取過來放在徐三面前,
“你敢不敢喝了這酒,喝完之後能面不改色,立而不倒,我便同你過招兒!”
徐三一聽立時面上現出躊躇之色來,她那有甚麽酒量,平日裡不過節日間吃些桂花酒、青梅酒之類的,這酒壺裡的酒味衝鼻,不是燒刀子就是竹葉青,這樣的酒她只見過父親和堂兄弟們吃過,自己是一滴都未沾過的,
“這……”
她一猶豫,武馨安立時眼兒一斜,
“怎得……不敢喝便罷了,武藝好的人多著呢,你也不用隻挑著我一個過招兒,想來魏國公府裡的高手更多,不如三小姐回去,尋府上的高手去?”
徐三聽了心下大惱,
“若是他們肯同我真打,我還出來找你做甚麽!”
她的性子最是受不得激,聞言一咬牙,瞪眼道,
“不就是吃酒麽,我才不怕呢,吃就吃!”
說罷,一伸手將那酒壺端了過來,打開壺蓋便往嘴裡灌,這廂皺著眉頭,捏著鼻子,咕咚咕咚的將一壺酒都灌了下去,她就隻覺著是吞了一個燒紅的煤塊下去一般,肚子裡是火燒火燎的,
“咚……”
她將酒壺往桌上一扔,一抹嘴角站起來道,
“我喝完了,我還站著呢,怎樣……我們比試比試!”
武馨安看了她一眼,慢條斯理放下筷子,又緩緩取了帕子擦了擦嘴,點頭道,
“即是喝完了,自然可以比試的……”
說罷又慢吞吞的站起了身子,那徐三小姐上前一步與她比了比高矮,發覺這小丫頭比自己還矮了整整一頭,
“你……你怎麽這麽矮?”
武馨安只是看著她沒有說話,徐三小姐又皺了皺眉頭,
“你怎麽變高了?”
武馨安還是看著她不說話,
“你怎麽越長越高了?”
徐三小姐很是驚詫的叫道,武馨安不動聲色,一點點的低下頭看她,半晌才道,
“不是我長高了,是你吃醉啦!”
她看著坐倒在地的徐三小姐,撩開簾子衝著外頭的人招手,
“你們家小姐吃醉酒了,還不過來伺候!”
丫頭們一聽連忙擁了過來,幾人伸手扶起地上的自家小姐,
“小姐,小姐,您這是……”
您這是同人比武還是同人比酒呀?
徐三渾身發軟,雙腿無力,一陣陣的天旋地轉,她被丫頭架起來往外走,一雙眼還直直瞪著武馨安,
“你……你別走呀,我們來比試……比試……你別走……你別走……”
武馨安看著被丫頭們扶著漸漸走遠的徐三小姐,咧嘴一笑露出兩排整齊的白牙,揮了揮手道,
“三小姐,下回把酒量練好了再來!”
她這廂又撩開簾子走了出來,一面按著十指關節哢哢作響,一面一步步走向還愣在原地的關琳兒,
“怎得……想挑撥著我對上徐家三小姐,你是嫌我上回打的輕了吧……”
說著作勢活動了活動手腕,
“這回給你臉上來幾下,打破你那張臉,讓你知曉知曉老娘的厲害!”
關琳兒嚇得臉都白了,有心想跑,卻是腳下發軟,一步都挪不動,
“你……你……想做甚麽?”
武馨安盯著她的臉道,
“做甚麽……扇一扇你,讓你那腦瓜子清醒清醒!”
說著作勢手一揚,
“啊……”
那關琳兒捂著臉尖叫一聲,跟兔子似的原地蹦起來老高,轉身便往外頭追著徐三小姐跑了出去,一面跑一面回頭看,卻是跑出去不過百步,一不小心砰的一聲,撞在了迎面駛來的馬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