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聞言大喜,
“如此甚好,我們又不是同他們正大光明的決鬥,也不用講甚麽江湖規矩,能使甚麽手段便使甚麽手段,不必客氣!”
金大夫也是連連點頭,
“此言不假,倭寇乃是禽獸之輩,我們自不必同他們講規矩!”
老許想了想應道,
“若是將人引到特定之處,設以陷阱,鋪以迷煙迷藥之類的,小的有九成把握將人留下!”
“著啊!”
武馨安雙手一拍,
“即是有這麽高的成算,那這事兒便值得一乾!”
金大夫聞言亦很是興奮,清瘦的老臉上一陣激動,
“老夫行醫多年,雖不屑歪門斜道,但一些江湖上的伎倆也是會些的,乃是下乘迷藥迷煙,老夫自有手段,必能將人神不知鬼不覺的給撂倒了……”
頓了頓卻是又問道,
“隻這拿人的地方,我們選在何處?”
“這個……”
武馨安撫著下巴,琢磨了一會兒道,
“不能在城裡,在城裡頭若是驚動了倭寇同黨,我們勢單力孤,只怕反倒自己吃虧,要想個法子將人引到偏僻的城郊才是最好!”
金大夫想了想道,
“老夫倒是認識一位住在城郊的菜農,他患有肺疾,長年都在老夫的醫館醫治,倒是可向他借地方……”
那菜農在城郊有一大片菜田,一家子都是以種菜為生,因著怕鄰近毛賊偷竊,便在菜田旁搭了屋子,半夜裡守菜田,倒是有幾間偏僻的屋子,那一片山丘除了住著那菜農一家子,鄰近的村人便要在半裡之外了。
武馨安聞言點頭,
“這地兒若是能找到便是最好,不過……如何將人給引過去才是最緊要的……”
那甚麽藤原淳一手下隨從不少,若是他不親自出馬,只派出些嘍羅,他們雖說可以拿了人去官府換銀子,但總歸沒抓著罪魁禍首,終究是個禍害!
武馨安這廂在屋子裡來回踱了幾步,卻是一抬頭看見了躺在床上的裴赫,立時笑眯了眼,
“嘿嘿……有了!”
……
卻說武馨安這一晚直至四更天才回轉武府,守夜的杜鵑強撐著眼皮子坐在小柴房中,正自昏昏欲睡之時,腳下的阿黃突然跳了起來,
“嗚嗚嗚……”
阿黃伸出爪子撓門,動靜驚醒了杜鵑,忙起身打開門察看,果然見得自家小姐悄悄從院門處溜了進來,
“杜鵑?”
“大小姐!”
杜鵑忙迎了上來,二人進了柴房,因著今兒晚上武馨安要偷溜出門,卻是借口關媽媽鼾聲太大,將人給趕去了劉婆子屋中,自己與杜鵑睡在一處。
杜鵑取了熱水給武馨安洗漱,又問,
“大小姐肚子餓不餓,奴婢預備了桂花糕,您少少吃一些,也好睡得安穩……”
武馨安點頭,就著熱茶吃了幾塊桂花糕,又洗漱之後這才上床躺下,這一睡便是到了第二日日上三竿,知嫋進來報道,
“大小姐,老爺回來了,要您過去見她呢!”
武馨安聞言點了點頭,
“好,我現下便去!”
當下起身換了衣裳,草草的用了幾口飯,便去了前頭三思堂,武弘文也是剛從衙門中回轉,洗漱一番,又用了幾口飯,便叫人將女兒喚來。
“父親!”
武馨安進了書房行禮,
“嗯!”
武弘文點頭示意她坐下說話,
又叫了一旁立著的武誠道, “你且去外頭守著,不許閑雜人等靠近!”
“是!”
武誠退了出去,書房之中隻留下武馨安與武弘文兩父女相對而坐,武弘文看著自家大女兒,倒似從未認識過一般,仔仔細細上下的打量,他乃是多年的老刑名,久做刑察之事,自有一身官威,看人時目光灼灼,眼神凌厲,若是遇上那膽子小些的犯人,不用武推官開口說話,那犯人都要自家露了怯。
隻他這一招用在自己女兒身上卻是毫無用處,武馨安那是自帶了碗口大的心眼兒,臉皮亦是甚厚,在自家親老子的目光之下,那是坦然自若,間或還能衝他咧嘴一笑。
武弘文看了女兒良久,歎了一口氣,
“唉……安安……若不是為父年年都去看你,你又生得十分肖似你母親,為父都要疑心你不是我的安安了,我的安安從小生在山村,性子有些怯懦,更沒有一身的力氣……”
這話若是旁人聽了,必定要嚇一跳,臉色眼神稍有異色,必是會讓武弘文看出破綻來的,只有武馨安哈哈一笑,甚是坦誠的點頭應道,
“您瞧得沒錯,我確實不是您的女兒!”
“哦?”
武弘文一挑眉頭,
“你當真不是我的女兒,那……你是何人?”
武馨安笑眯眯道,
“我乃是河南府大風鎮上人,名叫做王大妞,被我那親爹和後娘朕手害死了,也不知怎得就做了您的女兒……至於這一身的力氣嘛……這也是我自前頭那身子帶來的……”
武弘文見她接得如此順口竟不以做偽,原本的十分不信,竟是化做了八分,不由驚而變色道,
“你……你當真不是安安?”
武馨安衝著他一攤手,
“您說是便是,您說不是便不是……身子是您的女兒,可這內芯兒卻是早已經換了一個人!”
武弘文聞聽臉上神色驚疑不定,他是做刑名的,見過多少凶案命案,乃是最不信神鬼的了,若是這世上當真有神鬼之說,那麽多冤死之人,又為何不見一個回來復仇的,倒要他們這些人絞盡腦汁,費盡思量為死者伸冤?
可若是當真沒有神鬼之說,女兒又怎麽會性情與前頭截然不同,又哪裡來的一身力氣?
如此這般信也不是,不信也不是,臉上神情變幻,也不知應做何想,這廂在心裡掙扎了半晌,才終是開口問道,
“安安這神鬼之事,世人最是忌諱,你這些玩笑話說給父親聽聽也就罷了,切切不可到外頭與旁人胡說……”
末了還特意加了一句,
“切切記得不可同你祖母和母親講起!”
武馨安聽在耳中,心中暗歎一聲,
“他這麽說,自然是有維護之意,看來不管他信是不信自己的話,他心裡終究是這父女之情佔了上風……”
想到這處,她猛然想起來死的那一晚,自己被王屠戶親手埋藏時的情形,那張又是驚懼又是狠戾又是心虛的老臉,仿佛還在眼前晃動……
武馨安想著想著,不知為何鼻頭一酸,竟落下淚來,
“這武馨安……便是後娘與祖母再是不堪,她總算還是有人愛的,隻可憐了我……如今一具屍首還在那小樹林之中,連個裹身的草席都沒有,怎得……我就這麽命苦?”
她這哭不要緊,倒是嚇了武弘文一跳,有些手忙腳亂的尋了自己的錦帕來給女兒擦臉,
“安安不必傷心,我為父也不是疑心你,只是……只是……”
只是你變的太過奇異,讓為父不得不疑心三分!
武馨安的性子本就堅韌,今日裡觸動了傷心事,才難得的落下了眼淚,這廂接過帕子來狠狠哭了幾聲,便再沒眼淚可流了,捂著臉在那裡暗想道,
“他即是一片愛女之心,我又何必定要讓他知曉自己家女兒已經不知去向,如今面前的是個冒充之人,再平白讓他傷心一場呢!”
想到這處,便將帕子挪開,抬起小臉對武弘文道,
“父親,前頭女兒所言確是胡說,女兒實話對您講了吧,女兒自五歲時, 每夜裡都在夢中與母親相會……”
武弘文聞聽不由的是臉色一變,忙追問道,
“你夢見珍珍了麽?她……她在那邊可是安好?”
武馨安見說起亡妻,武弘文倒似半分不懷疑真假了,想來還當真去那早去的妻子有幾分真情,想了想便順口繼續編道,
“母親在那邊倒是甚好,只是一心掛念著我,她知曉我一個人在山村之中,生活孤苦,便時常入夢來安慰女兒,又常常教導女兒萬事皆要靠自己,切切不可悲觀失落,自暴自棄……”
武弘文聽了,呆愣了半響,突然出雙手捂住了自己的臉,長長的抽泣了一聲,嗚咽道,
“你……你母親便是這樣的性子,倔強驕傲,旁人待她再不好,日子再是難過,她都總有法子應對一切不平,從未曾認輸過……”
武馨安見武弘文一哭倒是愣住了,她不過隨口胡編卻是沒想到瞎貓撞上死耗子,生生給撞上了!
當下隻得繼續編下去道,
“……母親很是擔心女兒受人欺負,便時常在夢中同女兒說話,教導女兒要堅強勇敢……女兒年紀小,也不知如何才能堅強勇敢一些,隻瞧見那山村之中大壯哥哥甚是力大,旁人都不敢同他打架,女兒便覺著只要力氣大便無人敢欺負,因此便常常背著關媽媽進山,在山裡偷偷的練力氣,初時只是搬些石頭樹枝甚麽的,到後頭便連那人高的石頭都能推動了,女兒也不知曉甚麽法子,就是自己日複一日的瞎練,到如今……除了力氣比常人大上許多外,也無甚多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