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撿起地上的筆,又塞進許坤的手裡,
“我原是想著你不寫,我便讓人替你寫,之後讓你畫押按印便成了,現下我改主意了!”
武馨安咧嘴兒一笑,露出八顆白牙,
“今兒這和離書,我就要你一字一句的寫出來!”
許坤被她這一巴掌打的腦瓜子裡嗡嗡直響,半晌才回過神來,這時節他總算是明白眼前這女子是何等凶悍蠻橫了,心裡權衡了半晌,
“好漢不吃眼前虧,今日先寫了,明日我就去衙門告她!”
想到這處,隻得咬牙強忍著臉上的疼痛,提筆寫了“和離書”三字,武馨安在一旁看著,一面看一面道,
“嫁妝一樣東西不能少,全數還給我們金家,這麽多年我師姐生育兒女,許家應當給補償……”
想了想回頭叫了王勇過來,
“去!把許家的管事還有帳房叫來……”
又叫了錢楓,
“去……回去問問我師姐,許家的家底子有多少?”
二人領命出去,不多時王勇領了許家的大管事和帳房進來,二人進來看著自家兩頰紅腫,被人強按在椅上的男主人,嚇的腿肚子發抖,說話的聲兒都發顫,
“夫……夫人……不知……不知夫人叫小的們,有何……何事吩咐?”
武馨安看了一眼許坤,衝著他們微微一笑道,
“你們是家裡的管事和帳房?”
“小的們正是!”
“那本夫人問問你們,你們許家如今有多少田產店鋪,金銀幾何啊?”
“這個……”
管事的與帳房拿眼去看許坤,許坤如今兩頰紅腫,嘴都張不開,有口不能言,只能以眼神示意,二人見男主人瞪著他們,便都不敢說話,武馨安看了許坤一眼,便對二人沉下了臉,
“你們忠心為主,本夫人成全你們,來人啊!按著打……先打十棍子,再來問話!”
說話間那拿著門杠的護院便進來了,那二人一看立時跪了下去,
“夫人!夫人啊!不關小的們的事,小的們……小的們不過只是下人……您何必為難我們!”
武馨安一抬手,護院便收了棍子立到一旁,
“我已經派人去問我師姐了,你們不說,師姐那處也會回話的,我早晚要知道,你們早說了便免這頓打,不說便當向主人家效忠了!”
頓了頓看了一眼院中的眾人,
“也好……你們給他們做個榜樣看看,忠仆嘛……就應當是為主人家盡忠賣命的!”
她這話裡的諷刺誰都聽得出來,那二人互視一眼,心中暗道,
“左右我們不說,待會兒她還是會知曉,我們說了還能少挨一頓打!”
想到這處,那帳房先生先道,
“夫人,我說……我說……”
那帳房先生管著許家總帳,這廂一股腦將底細全數倒給了武馨安,武馨安聽了點了點頭,
“倒是不錯……有良田有店鋪,還有農莊,不過家裡存銀不多……”
這倒也不奇怪,許家是做藥材生意的,現銀壓在貨上面了,也是常事,畢竟藥材這類東西並不是快進快出的,有不少好藥說不得會壓上好幾年都買不出去。
武馨安想了想道,
“罷了,我們也不為難你們,我聽師父說當年師姐嫁給你之前,你們家不過就是小有些資產的京中富戶,之後師姐嫁進了許家之後,一心操持家務,讓你安心生意,又我師父這麽些年雖說一直在杭州,但有我師叔在京師也照應了你們一二,這家產裡有我們師姐的份兒……”
頓了頓道,
“分你三成……應該差不多了!”
許坤聞言連連搖頭,他如今說不出話來,便只能搖頭點頭了,武馨安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
“三成不行,那好……那就四成吧!”
許坤聽了瞪大了眼,
“泥……泥……”
怎麽還越說越多了!
武馨安還是那副表情看著他,
“怎麽……四成也不行,那好……”
她剛要喊出一個五成,許坤連忙點了點頭,卻是二話不說,提筆寫在了紙上,武馨安見他如此識時務,不由笑了起來,
“許掌櫃的早這麽識趣,這幾個巴掌不是就免了麽?”
許坤垂著頭,衝著面前的和離書連翻白眼,卻是看都不看武馨安一眼,這廂和離書在許坤一字一淚之下寫完之後,錢楓回來了,
“夫人!”
錢楓湊過去拿了一張紙給武馨安,
“這是金夫人給的,她說家裡的家財就是這麽多,不過許坤在外面還有私產,都在小妾的手裡!”
武馨安聽了連連搖頭,
“師姐呀!這性子太軟就是不好,對人太好了反倒讓人認為軟弱可欺……”
說罷看了許坤一眼,
“你也是……你說你這是何必呢!明明能好好和離,你偏偏要挨上幾巴掌才肯就范,是不是……賤?”
許坤敢怒不敢言,只是低頭不敢看她,武馨安看了看金珠寫的條子,又看了一眼那帳房,
“你倒是說了實話的,下去吧!”
那帳房聞言如蒙大赦,連忙跑了出去,一低頭混進了人堆裡。
武馨安看了看那和離書,逐字逐句的念了一遍,滿意的點了點頭,又讓許坤再謄抄了一遍,
“好!即是如此還請許掌櫃的用印吧!”
許坤回頭瞧向自家下人堆裡,顯是打算著叫人去給自己取印,武馨安卻是一笑,
“用不著這麽麻煩!”
說罷抬手抓了許坤的一隻手,反手在腰間取出那把波斯小刀來,一刀割在了許坤的左手掌上,
“啊啊啊……”
那許坤立時嚇得大叫起來,武馨安笑道,
“你叫甚麽叫,又不會要你的小命!”
她那一隻小小的手,不見怎麽用力就牢牢抓著許坤的手,任他是如何掙扎都沒法子掙脫,待到傷口處的鮮血湧出來,手腕一翻將他的手掌牢牢按在了紙上,立時那紙上便有了一個鮮紅的巴掌印子了,兩張都給按上了手印,武馨安才放開許坤的手,一旁人過來給他包扎,武馨安將那和離書提起來吹了吹,待得上頭的血印乾後,便交給了錢楓,
“再去給師姐瞧瞧,讓她也用印!”
“是!”
錢楓當下帶著和離書快馬趕回了裴府,許坤撫著自己的左手,一臉怨毒的盯著武馨安,嘴裡艱難的吐出幾個字來,
“還……還不……不走?”
武馨安笑眯眯道,
“別忙!別忙!還有呢……”
她滿意的看著許坤瞪大了眼,
“這夫妻是和離了,你不是還要分家產讓兒子們出去單過嗎?不如就在今兒分了吧,也省得以後我再跑一趟!”
許坤聞言便跟那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般,嗷一聲跳了起來,
“我……我許家的事……關你何事?”
武馨安笑道,
“許家的事兒是不關我的事,不過我那三個侄兒請了我這長輩出面,見證一下你這做父親的如何分家產,這……也是正理吧!”
許坤有心想說個“不”字,只看著武馨安正在漫不經心活動的手腕,又抬頭目光不善的瞧向自己,許坤一口氣憋在胸口處,怎得都沒膽子說出來了!
悶了半晌,他問道,
“你……你要怎麽分?”
他這回是學聰明了,不問清楚了再寫,他怕又挨巴掌,武馨安笑眯眯道,
“他們三個乃是嫡出,許家的家財,一人分兩成不為過吧!”
前頭金珠分了四成去,就剩六成了,這三個兒子一人二成,那……那這許家就被他們母子幾個瓜分光了!
許坤聽了立時紅了眼,拿手一指武馨安,
“你……你這惡……惡毒的婦人,你……你這是想讓我們許家傾家蕩產啊!”
武馨安應道,
“許掌櫃的說甚麽話?你那三個兒子不是許家人麽,怎麽會傾家蕩產?那可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生的三個兒子,上了族譜,拜過祖宗的,便是你以後百年,也是他們摔盆打幡當孝子的!”
“我……我不用!”
許坤氣得血氣上漲,一張臉越發漲紅了,武馨安笑道,
“你用不用他們做孝子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武馨安說的,許坤怎麽認是他的事兒,可族裡也好,世人也罷,都隻認金珠所出的三個嫡子的!
許坤氣得額頭上的青筋都暴了出來,武馨安笑眯眯看著他道,
“你怕甚麽,你不是在外頭還有私產麽,那些給你那四兒子不是正好,或者……”
她大眼兒一眯,很是危險的看著許坤,
“或者……你打算把私產也拿出來分一分?”
許坤立在那處惡狠狠瞪著武馨安半晌, 才從牙縫裡迸出幾個字來,
“你……休想!”
武馨安笑道,
“那便好……那你就老老實實把這家產給分了,若是不然……我們上衙門打官司,看看你那庶子能分到幾成家產?”
許坤被她一句話擊中了軟肋,這平常百姓倒也罷了,似他們這京師裡有些家產的大戶人家若是以庶替嫡,會惹人笑話的!
許坤原先的打算就是將金珠休了,之後三個兒子打發出去自立門戶,這家財全數都在他自己的掌握之中,分多少,怎麽分自然都是自己說了算,三個大兒子只要明面上過得去,任誰也挑不出他的理來。
之後鋪子裡的生意,便全數交給四兒子,以四兒子的聰慧,不出十年必能將許家發揚光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