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懷德面色漲紅,被兩個膀大腰圓的漢子跟揪小雞一般揪了出去,他根本掙扎不開,隻得一面跳著腳,一面回頭衝那女子叫嚷著甚麽,那模樣當真是狼狽之極,武顯榮有些不忍,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武馨安,
“大姐姐,哥哥這下子應是受了教訓,不會再執迷不悟了吧?”
他一面問,心裡一面暗暗告誡自己,
“可千千萬萬不能對這風塵女子動了心,若是讓大姐姐知曉了,也這麽找男人來給我看……”
武顯榮這年紀說大不大,說不也不小了,對這類事兒也是懵懵懂懂的知曉一些,雖不知他們在裡頭到底做甚麽,不過看武懷德那樣兒,分明就是受了極大的傷害,他長這麽大,還從未見過溫文內斂的哥哥會氣成這樣,那模樣又是傷心又是狼狽,看著好不可憐!
武馨安回頭看了他一眼,口中應道,
“但願他能迷途知返吧,若是不然……”
說罷面色一凜,看得武顯榮一縮脖子,武馨安笑了笑伸手在他小臉上拍了拍,
“怕甚麽怕,人不風流枉少年,大不了事後挨一頓打嘛,放心……大姐姐我會手下留情,打不死你的!”
武顯榮嚇的臉都白了,一旁的黃鶯兒看著,笑的是花枝亂顫,武馨安再看了看對面,發覺自家的兩個護院從屋子裡頭罵罵咧咧的出來了,這才起身拉了弟弟,
“走吧,沒戲看了!”
這廂賞了銀子便從那院子裡出來,二人坐到馬車上武馨安叮囑武顯榮道,
“這兩日你可留意著武懷德,若是有異動你就派人告訴我!”
武顯榮點頭,看哥哥那樣兒,受了這般大的打擊,也不知會不會想不開,於是忙催促外頭的車夫,
“快快!快些回府!”
武顯榮緊趕慢趕的回了府,卻發覺武懷德並未回家,這廂擔著心,悄悄派了自己身邊的小廝出去找,自己背著手在武懷德的院子裡打轉,好不易待到夜半三更了,武懷德才一身酒氣的被小廝們扶了回來,小廝們提前得了吩咐,也不敢走正門,走了後頭武顯榮悄悄留的角門。
武顯榮見得一身酒氣的武懷德被扶了進來,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看著哥哥被扶上了床,這才問道,
“大爺是在何處被找到的?”
小廝們應道,
“後海附近的酒樓裡,小的們去時已經吃了三壇酒了!”
武懷德本就沒有酒量,這麽三壇酒下肚去,沒變成一灘爛泥讓人抬回來已是不錯了!
武顯榮點頭,吩咐道,
“你們照看著,若是老爺夫人問起,就說是大爺會朋友去了,被人灌了些酒……”
“是!”
武顯榮又湊過去瞧了瞧武懷德,
“哥……哥哥……”
說話間伸手握住武懷德的手,武懷德下意識反手抓了他的手,也不知怎得突然發起酒瘋來,猛然起身抱著武顯榮的手臂便哭了起來,
“你……你為甚麽騙我……嗚嗚嗚嗚……為甚麽騙我……嗚嗚嗚……你明明說……你這輩子隻守著我一人的……”
這廂又哭又鬧,反反覆複問武顯榮為何騙他,武顯榮知曉這是他對著那小蜜兒說話呢,想脫身又被死死拉著,看著武懷德哭好半天,被他哭的實在煩了,便接話道,
“本就是女支子,收銀子便給人睡的,你同人不講銀子,講情義,不騙你……還騙誰?”
武懷德聞言一愣,繼而哭得更大聲了,伸手一把抱了弟弟的腰,把鼻涕眼淚都蹭到了他的前襟上,
“做女支子便那般好,我早說了……待我有了功名就抬你進門的……你為何不等我?”
他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出來驚的武顯榮後背出了一層白毛汗,他一臉驚恐的瞧向武懷德,
“你……你你你……你當真是瘋了!”
你若是敢接個女支子進門,大姐姐能一掌要了你的命,父親和母親能當場氣死!
武懷德還接話呢,
“我是瘋了!我是為你瘋了……嗚嗚嗚嗚嗚……”
武顯榮聞言是一臉的惡心,氣呼呼的看著他嚷道,
“前頭我還當大姐姐那樣對你,是她太過狠心,讓你那般可憐,現下我才知曉,她是對你太心軟了!”
說罷要推開武懷德,武懷德卻是死死抱著兄弟,張開嘴哇哇的哭,氣得武顯榮跳腳,卻是拿他半點沒有法子,那頭武馨安自然不知曉兩個兄弟鬧到了天亮,她這頭第二日一早起身,便想起杜鵑的事兒,一面喂女兒吃早飯一面問關媽媽道,
“杜鵑那處可有回話?”
關媽媽搖頭,
“問了那丫頭兩回,只是說沒有想好……”
說罷湊過來小聲道,
“夫人啊,老奴瞧著那丫頭的心思是真大了,這時節可不能再心軟了,不如由老奴出面打發了吧!”
武馨安聞言歎了一口氣,想了想搖頭道,
“罷了!這事兒還是我來吧!”
待得吃罷了早飯,武馨安便叫了杜鵑到跟前問話,
“前頭關媽媽問過你那終身大事,想要許配給誰,你可是想清楚了?”
杜鵑低頭不語,半晌卻是一咬牙給武馨安跪了下來,
“夫人,奴婢不想嫁人!”
武馨安聽得眉頭一挑,
“你……不想嫁人?”
杜鵑應道,
“奴婢不想嫁人,夫人若是恩準,奴婢便梳了頭在院子裡做個管事媽媽,若是夫人覺著奴婢做不了管事媽媽……奴婢……奴婢做個粗使的婆子也願意!”
武馨安聽完久久沒有應話,這堂上靜的讓人心裡發顫,杜鵑等了半晌沒聽到武馨安回話,終是忍不住抬起頭來,卻見武馨安正目露失望的瞧向了自己,
“夫人……”
武馨安看著她搖頭道,
“你向來是心思細膩,聰慧靈巧的姑娘,連知嫋都會為自己的下半輩子好好打算,沒想到你竟會糊塗至此……”
“夫人……”
杜鵑咬了咬唇,
“奴婢……奴婢……”
武馨安站起身負手走到了門前,看著外頭虎妞同阿黃正在院子裡瘋跑,女兒銀鈴般的笑聲灑落在四處,胖胖的小丫頭和同樣腰身圓滾的大黃狗玩耍在一處,那場景是誰見著都要會心一笑。
武馨安看著女兒被阿黃撲倒在地又爬了起來壓在了阿黃的身上,滾的一身泥,她笑了笑便回頭問杜鵑,
“你為了一個這一生都不會正眼看你的男人,願意孤孤單單到老,膝前沒有兒女孝敬,死後沒有人香火供養嗎?”
杜鵑聞言臉色便是一白,囁嚅道,
“夫……夫人……你……”
武馨安轉身沒有看她,
“我是早就看明白了,只是你一直沒有明白……”
“夫人……”
杜鵑一張小臉立時變得慘白,腿上一軟便跪坐了下來,她是沒想到自己的心思原來早就被夫人看穿了,以夫人的性子能忍她到如今,真已是對她十分愛護了!
半晌之後杜鵑突然一咬牙,跪行著爬到武馨安的腳下,
“夫人……”
她重重一個頭磕下去,口中說道,
“夫人,奴婢知曉您疼惜奴婢,這麽些年都過去了,還請夫人再疼惜奴婢一回吧!”
武馨安聞言陡然回身,
“你……”
你當真要這麽執迷不悟!
杜鵑抬起頭淚眼婆娑的看著武馨安,
“夫人,非是奴婢故意要傷您的心,實在乃是……乃是情非得已啊!”
情非得已!
武馨安有些不可置信的看著杜鵑,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你還要情非得已?”
情非得已……隻憑這四個字便能任意妄為,肆意傷人了!
你有情非得已,旁人又有情非得已,人人都有情非得已,那這世上還有甚麽公道規矩,明媒正娶,兩情相悅,全都情非得已好了!
“啪……”
武馨安抬手一巴掌打在了杜鵑的臉,那一張白皙的小臉上立時現出一個巴掌印來,
“夫人!”
杜鵑挨了打,反倒是一臉的釋然,
“夫人,您打吧,奴婢知曉您與姑爺情比金堅,容不得人插足,您心裡恨奴婢,奴婢明白,您若是不解氣便再打奴婢就是,奴婢……您打了奴婢,奴婢反倒心裡痛快些!”
武馨安看著她那一副不撞南牆不回頭的癡情樣兒,便一陣陣的氣血上湧,想抬手打她,卻是念著自己盛怒之下,說不得收不住力道,當時能將她打死,當下一聲怒喝,
“關媽媽,把她給我拉出去,別讓我再看見她!”
關媽媽見狀忙上來拉了杜鵑就往外頭去,杜鵑還不肯死心,十指死死抓了地縫,
“夫人,夫人……您對奴婢們一向心慈,您就再憐惜奴婢這一回吧!”
“滾!”
武馨安氣得不成,一巴掌打在門框之上,
“砰……”
正堂的幾扇雕花門扇立時便往外頭倒去,
“砰……”
一聲巨響,煙塵四起,下人們嚇得驚叫逃竄,倒是虎妞雖也嚇得哇哇大哭,卻還是不顧那上頭還在掉木屑,跟阿黃一起衝了進來,
“娘……娘……哇哇……”
虎妞緊緊抱著武馨安的大腿,哇哇的大哭,武馨安這才驚覺女兒還在外頭呢,忙不迭的抱起她,
“虎妞別怕,娘只是一時失手了,不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