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馨安回頭看向她,
“不是他始亂終棄,那……你在這裡哭甚麽哭?”
武媛禎死死拉了她不放,臉紅的似要滴血,低下頭半晌才輕聲道,
“不關望玉表哥的事兒,是……是……是我自己一廂情願,單相思罷了!”
武馨安早從武平那裡得了消息,見狀心頭暗笑,卻是一轉身又坐回了床邊,將死死拉了自己的武媛禎一把推開,
“嗤……你瞧瞧你那點出息,只會在這裡躲起來哭,怎得不找那孫望玉把話說清楚?”
武媛禎羞的都要尋個地縫鑽進去了,低著頭扯了一角被子擋住臉,
“這……這樣的事情……那有……那有女兒家主動說的!”
武馨安嗤笑出聲,
“你不敢,那就在這裡哭哭啼啼的等著看孫望玉娶妻生子,夫妻和美?”
這話說的,武媛禎臉上的血色一消,卻是又變得蒼白起來,她眨了眨眼,淚水又有些凝聚了,
“我……我……”
她“我”了半晌也沒我個所以然出來,武馨安最看不得這種磨磨唧唧的樣子,見狀便道,
“這樣吧……你即是不好去問,我去問便是!”
武媛禎眨著大眼兒,
“大姐姐去問?”
武馨安點頭道,
“對,我去問,我就去問他,我們家老二對你有意,你對她可也一樣有意,若是有那意思便叫人上門提親,若沒有,便兩廂拉倒,你們該娶娶,該嫁嫁,各自過生活便是了!”
武媛禎的眼兒瞪得更大了,伸手拉了她的袖子,
“大姐姐……你……你怎麽能這樣去問望玉表哥!”
這也……這也太不矜持了吧!
武馨安點頭道,
“就這麽問……”
武媛禎咬唇良久,才喃喃道,
“可他……他若是……若是對我無意怎辦?”
武馨安很是嫌棄的看著她,
“人家都對你無意了,你還待怎樣,自然是揮慧劍斬情絲,另外尋個如意郎君嫁了呀!”
“我……我……”
武媛禎咬著下唇,苦著臉,
“那有……大姐姐說的那般容易,我……我……我對望玉表哥是……已是情根深種……身不由己了!”
她也不知為何,以前看那孫望玉,隻覺得又古板又嘮叨又愛多管閑事,如今卻是越瞧他越是順眼,隻覺著他古板是因為守禮,嘮叨是因為耐心,愛多管閑事更是因著他為人熱心……
總歸看他甚麽都好!
自家一顆芳心早就暗暗許到了孫望玉的身上,前頭乍然聞聽他去相看人家,那是如五雷轟頂一般,隻覺著魂兒都被震飛了,渾渾噩噩回到自己閨房之中,卻是當晚便哭了半宿,之後又聽說他很是中意對方,都要論及婚嫁了,不由更是憂思成病,躺倒在床了!
武馨安見不得她這模樣,不耐道,
“你這般沒出息,出去少要說是我妹子!”
說罷甩開武媛禎的手,
“我還有事兒,不想同你在這處廢話,我現下便去問過孫望玉,辦完事兒還要回來尋父親說話呢!”
武媛禎見她當真抬腳便走,嚇得連滾帶爬追出了閨房,扶著欄杆一看,見武馨安都快步走出院子了,嚇的連連大叫,
“大姐姐!大姐姐,不要……不要衝動行事呀!”
武馨安回頭看她,抬頭指了她道,
“你去不去?要嘛你去問他,要嘛我去問他,總歸今兒這事兒必須有個了斷,下回再讓我回來瞧見你這模樣,我打斷你的腿!”
武媛禎素知武馨安的脾氣,知曉她言出必行,說不得當真會回來打斷自己的腿,這廂是被逼得無計可施了,扶著欄杆一咬牙一跺腳,
“我……我去!我去!”
武馨安見狀得意的咧嘴笑了,衝她勾手指頭,
“給你一柱香的功夫,梳好頭,換了衣裳下來,早跟你說了我今兒還有事要辦的!”
武媛禎氣得跺的樓板咚咚響,
“我……我怎麽有你這樣的姐姐?”
武馨安哼道,
“我還不想有你這樣沒出息的妹子呢!”
武媛禎白了她一眼,轉身叫了丫頭,
“上來,給本小姐梳頭!”
丫頭們忙上去給二小姐梳頭換衣裳,因著武馨安在下面催促,武媛禎都沒來得及上妝,隻草草梳了一個頭,換了一身乾淨衣裳便被武馨安拉著出了府,上了去往孫家的馬車。
一路之上武媛禎緊張的都快將自己手裡的帕子給摳破了,武馨安雙手抱胸倚在車窗邊,冷眼旁觀,
“你快別摳了,那帕子是上好的繡功,也要好幾個銅板兒一塊呢!”
武媛禎被她氣的直翻白眼兒,
“你……你天生的沒心沒肺,如何能明白我現下的心思!”
望玉表哥到底對自己是有意無意,武媛禎當真是心裡沒底!
往日裡望玉表哥對她都是彬彬有禮,說話行事俱是規規矩矩,沒有半分曖昧之處,武媛禎有時都自己思量,感覺望玉表哥對自己與三妹都是一視同仁,並無任何特別之處,反倒是他時常逗弄小妹,還抱她到花院裡觀魚,卻是更加親近一些!
武媛禎想來想去,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武馨安,
“大姐姐,當初望玉表哥是……是如何對你……對你……”
對你生出情意的?
依著望玉表哥那樣的讀書人,必是不會喜歡大姐姐這樣的魯莽女子,偏偏望玉表哥為了大姐姐尋借口時常到家中,想方設法的要與大姐姐偶然一面,又大姐姐出嫁時,望玉表哥還偷偷去酒樓買醉,喝得人事不省才被家裡的人找了回去。
武媛禎自比武馨安,自家覺著沒有她的氣勢,也學不來她那百無禁忌,也沒她那不顧臉不顧皮的膽量,難道……望玉表哥喜歡是這樣的女子,所以……所以對我……他……他實是根本無意的?
武媛禎看著自家已嫁為人婦,卻還是一樣坐無坐像,大大咧咧的姐姐,她是百思不得其解,似大姐夫那樣俊美冰冷的男子,又孫望玉那樣的謙謙君子為何會喜歡這樣的女子?
武媛禎想了許久,想不明白,武馨安聞聽自家妹子問這話,立時便明白了她言下意,不由是哈哈大笑,坐直身子湊過來仔細打量武媛禎,看得武媛禎心頭一陣陣的發毛,
“大姐姐,你瞧甚麽?”
武馨安伸手一捏她素白的小臉兒,笑道,
“瞧瞧,白長了一張漂亮臉蛋兒,可惜腦子不好使!”
武媛禎聞言不服氣道,
“我雖比不得三妹妹知書達禮,但識字比你多,讀書比你多,你才腦子不好使!”
武馨安笑道,
“你即是腦子好使,怎得還瞧不出來,孫望玉想要的女子,是那有真性情的女子,而你大姐姐我便是一個!”
“真性情?”
武馨安點頭,
“當初孫望玉對我是因何生情,不就是我當著他的面,打了幾個無賴地痞一頓麽,他讚我天生俠義,古道熱腸,說是這樣的性子京師之中的女子十分少見……說白了,不就是見多了那些扭扭捏捏,裝模作樣的女子麽?”
說罷又捏了捏武媛禎的臉,
“笨蛋,你就是書讀的太多了,少聽那些男人寫的甚麽女子要賢良淑德,恭謹謙讓,甚麽夫妻二人要舉案劉眉,相敬如賓那種……”
武媛禎大是納悶,
“為何不聽,書上寫的不對麽,書上的女子若不是賢良淑德、恭謹謙讓又怎麽會得丈夫和公婆喜歡?”
武馨安哈哈一笑,
“那……我問問你,拋開書上所寫,你瞧瞧這市井之中,朝堂之上,有多少女子做到了,又有多少男子因為妻子賢良便不納妾娶小,移情別戀的?”
武媛禎細想了想,
“好似……妻子越是賢良……丈夫倒是越發心安理得的納妾!”
她知曉的成年男子,除卻自家父親武弘文那樣潔身自好的不提,還有……還有一個嚴嵩,嚴閣老位高權重,卻隻守著歐陽氏一位夫人之外,這世上大多數的男子,便是妻子再賢良,他也不會隻愛重妻子一人,相反還會因著妻子賢良大度,接納妾室,而一個又一個接進家門,並且宣揚引以為傲!
“你做得到大度讓孫望玉納妾麽?”
武媛禎白著臉搖頭,
“我不能!”
“所以呀……”
武馨安捏著自家妹子的臉道,
“做不到就別裝……少要看那些騙人的書,甚麽夫妻相敬如賓那種,這夫妻乃是世上最親密之人,你對他客客氣氣當成賓客了,還指望他拿出真心對你麽,對旁人你可以裝出賢良淑德的模樣,對自己的愛人便無需隱藏,該是甚麽樣兒便是甚麽樣兒……”
武馨安嘿嘿笑道,
“孫望玉雖說古板,但卻不是那讀書讀傻的人,他要的就是一個對自己真心真性的妻子,而不是一個被禮教束縛,被書本子教成假人的妻子!”
“可……可若是我的真性情,他不喜歡怎麽辦?”
武馨安哼了一聲應道,
“你做個假面人,他不喜歡,你拿出真性情,他也不喜歡,那便說明你們兩個根本就是不合,這樣的郎君再好也不是自己的,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天下的男人何其多,又不是隻他孫望玉一個!”
武媛禎長這麽大,也是頭一回被人教導要這樣對待男子,咬著唇,想了半晌應道,
“好,我聽大姐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