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彤垂眸,看著茶博士有條不紊的取了茶餅,一點點的碾碎……
“裴……夫人,我也實不相瞞,其實……你許是早已瞧出來了,我……我對裴大人……對他……極是仰慕,雖知你們新婚燕爾,現下說這話實在不合時宜,不過……不過……”
她雙手端了茶杯,高高舉起送往武馨安面前,
“我願與夫人同侍一夫!”
武馨安見狀似笑非笑的看向她,卻是並不出手接茶,一旁的高秀媛見狀勸道,
“裴……夫人,魏小姐乃是侯府千金,能做到如此,已是十分有誠意了,且……你不為裴赫著想麽,他若是能得了武襄侯府助力,以後的仕途必是平步青雲,俗話說夫榮妻貴,裴赫能躍居高位,你也跟著受益,你萬萬不可因嫉妒,壞了夫君的大好前程呀!”
武馨安聞聽是哈哈大笑,斜眼看向高秀媛,
“周夫人,倒真是熱心腸,連這多少年前在建州相識的舊友之子,這內宅之中的事兒也要操心管上一管!”
高秀媛被她的眼神看得心頭一跳,心中暗道,
“難道她知曉我的身份了?”
她與裴赫新婚燕爾,如膠似漆,必是無話不說,裴赫將自己的身世告訴她,倒也是常理之中的!
高秀媛打量武馨安,
“這丫頭一看就是個性子莽撞的,她不會脫口將我與裴赫的關系說出來吧?”
想到這處不由暗暗後悔,適才裴赫不肯出來,便應當立馬走人的,現下她倒成了進退兩難,騎虎難下了。
不說高秀媛怎麽想,魏彤見武馨安久不接她的茶,不由也是大小姐脾氣上來,將手中的茶杯重重往幾上一放,哼道,
“有甚麽了不起,你不過就是仗著早認識他幾日,才能捷足先登,若是他早認識我……”
武馨安聽了冷笑一聲,
“倒也真是……他若是早認識你,早讓你滾蛋了,也輪不到今日同她一起來惡心人!”
魏彤在家中向來嬌養,那脾氣便是魏鴻都要讓她三分,前頭壓著性子,在高秀媛面前裝個賢良淑德,在武馨安面前做小伏低,卻沒想到對方根本不吃這一套,她這脾氣上來了,一抬手卻是抄起那幾上的茶杯,將裡頭一口未動的茶水向武馨安潑去,
“一個六品的小官之女,有何可張狂的,敬酒不吃吃罰酒!”
武馨安早料到她必有此一招,卻是不見身子如何作勢,人已滴溜溜轉向了一旁,魏彤的那些茶水全數不剩都潑到了對面的葦席之上。
武馨安一伸手抓住她欲收回去的手,冷冷一笑道,
“怎得……那天在山裡,你的膽子沒被嚇破麽?”
還敢跟老娘動手!
魏彤自然是知曉她的厲害,不過她仗著自己的身份,又這是京師,當著高秀媛的面,就不信武馨安敢動手。
這廂被武馨安抓著手,略略有些驚慌便嬌聲喝道,
“武馨安,你當真不怕你們家那六品的小官兒保不住麽?”
武馨安哈哈一笑,
“怎得……想以勢壓人,那我倒要看看……你們武襄侯府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說罷一翻手腕往下一壓,
“砰……”
魏彤的手便被重重的壓在了幾面上,花梨木的桌面堅硬無比,魏彤隻覺手骨都要碎了,一旁的高秀媛見狀嚇了一跳,忙上來拉武馨安的手道,
“你……你放開她,放開她,光天化日就敢動手,你……你這是官家小姐的教養麽?”
武馨安被高秀媛拉偏架的言行給惹惱了,突然打了一個哈哈把手放開,一歪屁股坐到了席上,一隻腿兒伸,一隻腿兒曲起,一手撐在身後,一手放在膝頭上,看著揉著手背,一臉恨恨的魏彤冷笑道,
“疼吧……你若是還敢潑我,下回疼得便不只是手了!”
高秀媛不知武馨安底細,只打聽到她在外頭十年,回到家中不久便嫁了人,跟著個拳腳師父學了幾日拳法,見她出手如此粗魯不由是心頭更加鄙夷,
當下是眉頭一皺,
“裴夫人,你如今即是嫁為人婦,又是官人的家眷,行事自當端莊嫻淑,怎可動輒便出手打人,你這樣子……如何配得上裴百戶那樣玉樹臨風,龍章鳳姿的人物?”
武馨安一翻白眼看著她一撇嘴,
“您這話說的,好似這婆母在教訓剛入門的兒媳婦,也虧得裴赫的親娘早死了,若是不然……我還當您是我親婆婆呢!”
高秀媛聞言臉色立時變得不自然起來,應道,
“我……我也是為你好!”
武馨安冷哼一聲道,
“多謝您費心了,您還是多關關心心自家孩子吧!”
高秀媛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魏彤在一旁見了哼道,
“武家妹妹,周夫人好歹也是長輩,你如此無禮,裴……裴大人知曉麽?”
武馨安聽了直是笑,
“我甚麽性兒他最清楚,他就喜歡我這性子,比起那起子外表端莊賢良,背地裡勾人夫君,挖人牆角的女子,那是強上百倍!”
魏彤聞言臉上立時臉色漲紅,高秀媛見狀忙道,
“甚麽勾人夫君……這樣的話,不是官家小姐能說的!”
武馨安衝她一翻白眼,
“周夫人,今兒你約了裴赫見面,卻是帶著這位魏家小姐,他們二人,男子已婚,女子未嫁,這私下裡見面不是偷人挖牆角是甚麽,我罵錯了麽?”
高秀媛尷尬道,
“不過只是朋友之間相聚,又有我這長輩在一旁相陪,哪裡說的這般難聽!”
武馨安冷笑一聲道,
“朋友,魏小姐是我夫君哪門子的朋友?而您……又是我夫君那門子的長輩?”
說罷伸手,砰一聲拍在了面前的小幾上,震得幾上的東西茶具俱是一跳,嚇得那茶博士一抖手,滾燙的茶水灑到了大腿上,疼得是齜牙咧嘴都不敢叫出聲來,悄悄的縮到了一旁,卻見得這位裴夫人衝著那二位冷笑連連,
“你們今兒來做甚麽,我是一清二楚……”
說罷將手一指,指著高秀媛道,
“你……是個甚麽東西,在我面前擺甚麽臭架子,不過就是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舊識,就想在這裡拉皮條,做老鴇,拉著這姓魏的出來接客了?”
她罵得粗俗,這二人長這般大怎聽得如此汙言穢語,高秀媛當年在建州倒是聽過不少,甚至自己還罵上兩句,隻如今她早已拋棄過去,重歸雲端,又自恃身份,如何好與武馨安還嘴,只是氣得身子連抖,
“你……你……你這粗魯不堪的女人,裴赫怎麽會娶了你……”
武馨安哈哈一笑道,
“他娶不娶我與你何乾……”
轉頭她又手指頭一指魏彤罵道,
“也不知武襄侯府是怎麽養出,你這麽個不知廉恥的下賤東西,前頭在山裡黑漆麻烏的草叢裡,便往我夫君身邊湊,說甚麽對我夫君愛慕已久,要以身相許的話!呸喲……你這樣兒是侯府小姐,分明就是那站街的窯姐!”
魏彤聞言氣得也是身子跟著高秀媛一起抖了起來,有心想取那滾燙的茶壺砸武馨安,卻是被她早一步洞悉先機,當先提了銅壺,對魏彤冷冷道,
“你若是敢打這個東西的主意,便別怪我把裡頭的東西潑到你臉上……”
說罷將那茶壺在手中晃了晃,
“怎得……要不要同我比比誰的手快!”
魏彤見著那冒著白煙的銅壺不由的一縮身子,往後退了退,這才罵道,
“你這鄉下丫頭,土包子,鄉巴佬……”
魏彤這性子是在侯府裡養得嬌橫了些,會的東西就是仗勢欺人,當真是動嘴皮子的功夫,那是落後了十萬八千裡,武馨安都懶得跟她們吵,衝著外頭叫了一聲,
“關媽媽!”
關媽媽應聲站了進去,她早在外頭聽了個滿耳,那是氣得肺都要炸了,這也不知從那個糞坑裡鑽出來的蛆,跑來惡心我們家大小姐!
“讓她們見識見識鄉巴佬是如何罵人的!”
關媽媽進來那是雙手一叉腰, 肚子上的肉立時抖了三抖,一吸氣再一吐氣便鼓著肚子,開始罵了起來,
“我把你個沒臉沒皮沒羞沒臊的東西!啊呸……還官家的夫人,侯府的小姐,這家裡教的,書上學的都進狗肚子裡去了?旁的不會盡會搶男人了,怎得……缺了男人侍弄……癢得難受啊……”
關媽媽乃是土生土長的京師人,那一口流利的官話罵起人來十分順溜,又早年在山裡學了不少鄉間土話,那罵人的髒話那是滔滔不絕,層出不窮,完全不帶重樣的。
這倒也罷了,偏她還身形壯碩,中氣十足,這麽叉腰挺胸罵起人來,這整個茶肆都能聽見,那魏彤與高秀媛聽了,整個人如中風打擺子一般抖個不停,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一陣黑一陣紅,身子搖搖晃晃幾乎要暈厥一般。
武馨安這一手真是狠呀!叫個下人來罵她們,她們若是回嘴那便是自降身份,若是不回嘴也不能就這麽任一個下人侮辱呀!
這是她早的準備,要啪啪啪的用力打她們的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