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是武馨安這性子向來雷厲風行,頭一日回門之後,第二日便想著去青雲觀拜見師父,將金八兩托付的事兒辦了,於是她一大早便懷揣上古方,帶了王勇與錢楓二人騎馬出了城,到青雲觀見了羅緣道。
羅道長打量她氣色,見仍是一如既往的好,便放下心來,又考過她近幾日的功夫,發覺並沒有因著新婚落下,知曉徒弟勤奮努力,心下十分滿意,武馨安見師父臉色和藹,似是心情不錯,便將那丹方拿了出來,
“師父,我得了一個古丹方,卻是不懂這東西有甚好處,不如您給我瞧瞧!”
羅緣道接過丹方一瞧,再仔細一琢磨,不由有些動容,
“你這東西從何而來?”
武馨安笑眯眯道,
“是有人托我給師父看的……”
羅緣道眉頭一挑,
“給我看的……”
武馨安道,
“這乃是裴赫的師父金八兩與師弟劉重九尋到的上古丹方,說是當年徐福出海時所留,能練出長生丹藥來,也不知是真是假,不過他們二人精通醫道,卻對煉丹一道不甚知曉,便托了徒弟帶來給您瞧瞧,您瞧瞧可是真能練出丹藥來?”
羅緣道聞言再仔細看了看,對她道,
“這方子確是古方,古時煉丹與我們現時不同,有些法子已經失傳,我雖說也煉過幾年丹,但對古法知之甚少……”
想了想道,
“你將這方子留在我這處,待我再好好琢磨琢磨!”
武馨安點頭,回去向金八兩與劉重九回話,二人都道,
“即是羅道長肯收下方子,想也是有潛心研究的心思,那自是再好不過了……”
又隔了幾日,羅緣道告訴武馨安,
“我連著幾日查閱古籍,倒是參悟了八九分,隻最關鍵之處還是無法通透,我已寫信回武當給你的一位師伯了,他乃是煉丹高手,半生浸淫此道,可稱得煉丹大家,待他回信之後,必有收獲的!”
武馨安又將消息報給了金八兩二人,二人大喜,
“即是如此,那再等上些時日也無妨的!”
即是書信來往要費時日,武馨安便將此事拋到了腦後,卻是問起裴赫前頭打聽高秀媛的事兒來,
“那女人到底是得了甚麽好處,事隔這麽多年還要來尋你麻煩!”
裴赫冷笑道,
“說起來倒也簡單,不過就是她那夫君周峰如今投在嚴家門下,卻並不受嚴世蕃待見,周郎中居安思危,一心想多謀幾條出路,而那武襄侯如今與定國公府走的親近,定國公府又與魏國公府是親家,他這不是想多搭一條線,以後若是嚴氏父子有個三長兩短,他好調頭跑路罷了!”
武馨安奇道,
“不是說陛下一向忌諱大臣結交外戚勳貴麽?”
裴赫應道,
“明面上自然是這麽說的,可你瞧徐三小姐成親,這京師裡一半的官員都去賀喜了,甚麽官員勳貴,大家都是在大慶這一個食槽裡刨飯吃,怎會沒有交際?”
武馨安聞言又皺了眉頭,
“可……高秀媛敢同她那夫君表明你的身份麽?”
裴赫冷笑道,
“她自然沒那膽量……她對那魏彤都隻說我是她當年在建州時的一位舊友之子……”
裴赫鼻子裡哼了一聲道,
“她那日在通州見了我與魏鴻一行人在一處,便去向魏家打聽,卻是正正問到了魏彤的頭上,二人倒是一拍即合……”
想到這處裴赫是不由的一陣惡心,
“她想為自家夫君牽線搭橋,要搭上魏國公府這條大船……總要有些拿出手的東西……”
而自己這她早年拋棄了的親生兒子,便是這能拿出手的“東西”!
武馨安哼道,
“即是如此,這一次兩次她多半不會死心,說不得還會來尋你的!”
裴赫冷冷應道,
“她若是再來尋我,我倒不介意親自去問問周郎中,如何修的養氣功夫,連夫人前頭生的兒子也要借來做攀權附貴的階梯!”
武馨安道,
“這事兒不必你來出面,總歸你是男,她是女,你是官身若是鬧將起來,反倒於你有損,倒是我出面最好,我們便是打得再凶,那都是女人家之間的撕扯,難道她還敢將我告上公堂不成?”
說到這處,武馨安卻是嘿嘿一笑,手指關節掰得哢哢作響,一派躍躍欲試的模樣,裴赫知曉她這是尋機會為自己出氣呢,卻是微微一笑,並未出言阻攔。
二人料的不錯,隔了幾日高秀媛果然又來尋裴赫,裴赫這幾日正在詔獄裡審犯人,連家都不曾回,武馨安聞聽得外頭有位周夫人來尋裴百戶,不由是喜出望外,
“這幾日裴赫不在,我正閑得發慌呢,她這是瞌睡送枕頭,自己送上門來了!”
回頭叫丫頭們給自己換衣裳,換好衣裳卻是將關媽媽帶在了身邊,
“媽媽,今兒我要教訓一個人,待會兒便要您老出場了!”
關媽媽不明所以,問道,
“是何人惹了夫人,怎得還要老奴上陣?”
武馨安應道,
“今兒我是預備著動手又要動嘴,知嫋和杜鵑二人嘴皮子不如媽媽利索,罵架自然還是要媽媽助我的!”
想當初她們在山村裡,關媽媽一人帶著她生活,雖說村裡人都知曉這位乃是官人家眷,可那家裡一年到頭沒幾個人來,村民也不都是那淳樸良善之人,也有那地痞無賴,心思齷齪之人欺負這家裡沒有男人,要上門佔佔便宜!
那時節她還小,就是靠著關媽媽那粗壯的腰身與洪亮的嗓門兒,罵遍了整個山村無敵手,才令得遠近四鄰不敢小覷。
這些記憶雖說是原主的,但武馨安卻是全盤接受了,自然知曉關媽媽的能耐,關媽媽聞聽笑眯了眼,
“好好……只要夫人還有用得著老奴的地方,老奴便是豁上老命,也要跟對方拚了!”
武馨安嘿嘿笑道,
“用不著媽媽拚命,您只需動嘴便是了!”
說話間便已打扮好了,這廂領著關媽媽出門,果然見得一輛馬車,停在離北鎮撫司大門外頭,武馨安與關媽媽過去問道,
“哪一位是周夫人?”
有人便撩了簾子與武馨安對視,武馨安打量那婦人,眉宇間果然與裴赫有些相似,先開口問道,
“可是周夫人?”
高秀媛仔細打量她一番,
“可是武家小姐?”
武馨安聞言眼皮子一翻,呵呵一笑應道,
“您叫錯了,我如今是裴夫人!”
高秀媛一笑目光有些不屑,問道,
“不知……裴百戶為何不來?”
武馨安仍是笑容不變道,
“他公務繁忙,無空應酬閑雜人等,丈夫有事,做妻子的自然可代勞,便由妾身來見周夫人了……”
說罷頓了頓,又瞧向馬車之中隱隱綽綽的另一個身影,
“怎得……周夫人這是還帶了人?”
高秀媛應道,
“即是裴百戶公務繁忙,那我們……”
她的話說到一半,那馬車裡的另一人突然動了,湊到了車窗前,露出一張秀美的臉來,果然是那魏彤,魏彤見著武馨安展顏一笑,
“武小姐,我們又見面了!”
武馨安一翻白眼兒,
“請叫我裴夫人!我可是裴赫八抬大轎明媒正娶回家,大家夥兒都知曉的裴夫人!”
魏彤一笑改口道,
“前頭是想見裴大人的,即是他公務繁忙便不去打擾了,正好我也同裴夫人有話要說,不如我們換個地方說話如何?”
武馨安笑道,
“自然奉陪!”
正愁尋不到機會跟你算帳呢,你倒是送上門來了,今兒兩個一起收拾了!
於是周家的馬車前頭帶路,武馨安上了自家的馬車,王勇趕著車跟在後頭,兩輛馬車一前一後穿街過巷,卻是到了一處背街的茶肆。
高秀媛先下了車,對下了車的武馨安笑道,
“這處茶肆雖不算得有名,但十分精致清雅,不知裴夫人可是來過?”
武馨安抬頭看了看了招牌,又打量了四周,搖頭道,
“我未曾來過!”
高秀媛笑道,
“這京師裡頭的茶肆,最不要去那名頭大,人又多的鋪子,就要選這類清幽恬靜的地方……”
說罷與魏彤一起當先往裡走,有那相識的茶博士上來招呼,
“周夫人,您來了!”
高秀媛笑道,
“還是老地方!”
“好嘞!您請!”
茶博士讓了三人進去,進了那茶室裡,高秀媛便指了那室中的葦席與小幾道,
“今日我們學古人點茶如何?”
她口中詢問,卻是不待武馨安回答便當先過去曲膝跪坐,待得武、魏二人過去坐下,茶博士便上來預備茶具,高秀媛一面看著那茶博士將東西一一擺放好,一面笑著問武馨安,
“裴夫人可知這是甚麽?”
說著纖手一指,指向那細竹製成的一樣事物,武馨安看了看心頭冷笑,
“怎得……這是打聽到我是鄉下人出身,要在這處給我來下馬威麽?”
她怎會吃這一套,一抬手將那東西拿起來,在手裡把玩一番笑道,
“不過就是個茶筅,當誰不認識呢!”
說罷又將東西扔回給了茶博士,問那魏彤道,
“魏小姐是有何話要對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