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師在海薩斯並不受到歡迎,這個和千年前的那場戰爭有關。”維斯林開始講述過去的事情。
海薩斯原本並不像現在這樣是一個單獨的國家,那時候它一直被法師領主們所統治。在大奧術時期,海薩斯以他豐富的農業作物和精美的手工藝品而變得著名,山脈裡的寶石和礦石也不計其數,眾多大法師在這片土地上生活,令這裡無比繁榮。當時海薩斯被大陸上其它地方的人稱之為“樂土”。
但是奧術師們向眾神挑起的戰爭改變了這裡的一切。這裡位於整個大陸的中心,因此海薩斯正好成為了最主要的戰場,控制了它鄰近的五界山脈就可以卡住其他人的咽喉。奧術師們在這裡施放了恐怖的法術,從富饒的土地中吸取能量,建造出可怕的不死大軍。這支軍隊又沒日沒夜的挖著海薩斯原本豐富的礦產,把大大小小的寶山采掘一空。
在和神靈戰鬥的時候,不死生物們在神力下大量消亡,它們汙穢的能量把這片大地變成了赤土千裡。所有的植物都漸漸枯死,因為他們沒法從灰黑色的土壤中吸取到一點養分;河水和井水變得含有劇毒,水裡面都攜帶著亡靈的殘余力量;瘟疫四處流行,只要被那些莫名的疾病傳染,就只能呆坐在土地上等死。海薩斯的人口大量下降,只有少部分幸運的人躲到了地下世界,避開了這場浩劫。
當戰爭結束的時候,離開家園多年的人們逐漸開始返回,但是他們眼前看到的都是被摧毀的殘骸。窘迫的生活過了幾百年,法師和亡靈的影響才慢慢消散。這裡原本是奧術師們的大本營,但是現在已經看不到一座法師塔還能高聳雲間——故土被毀滅之後,憤怒的人們推到了所有和法師有關的建築,並且宣布,法師就是瘟疫,他們只能帶來災難。
在海薩斯,孩子從小聽到的故事裡面,法師絕對是以壞人的角色出現,他們就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魔,又像是毀滅世界的夢魘。在海薩斯人的心裡面,法師這個詞永遠代表著恐怖和破壞。
在整個安瑞爾大陸上,恐怕這裡就是最排斥法師的地點。從民眾到他們的統治者,都對法師沒有好感。曾經在這裡還有一條法令,“法師,處死。”雖然實際上基本沒人能夠捉住法師本人,但是只要和法師有所牽連,都沒法在海薩斯幸免。
“現在,你們知道為什麽林奇憤怒了吧。”維斯林說道:“我和摩根兩個人來,就是準備在葬禮之後接走他的母親。不然,在這裡她一個人生活非常危險。”
尼墨點點頭,終於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雖然他有些暗暗擔心,害怕事情到底會朝不好的方向發展。但是另一方面,只要林奇還在,他一定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
“要是我說,誰惹到你,就該把誰解決掉。”澤麗法輕松的說到:“這個辦法最簡單。”
德洛笑笑:“那樣始終解決不了問題。”
“但總比你們沒有辦法好。”澤麗法想了想,對著樓上喊:“索卡,好了沒有,我帶你出去玩!”
小天使呼啦一下子從樓上飛下來,跌跌撞撞的滑到澤麗法面前:“去哪裡?去哪裡?”
兩人離開後,所有人的目光重新集中到樓上。法師林奇一直呆在上面,即沒有什麽動靜,也等不到他下來。維斯林還是在琢磨,到底應該把林奇的母親帶到哪裡去才能保證她的安全。他最熟悉的地方就是神聖帕特帝國,但是那裡正在和獸人展開大戰,生命的威脅隨時都有可能降臨到身邊。
這種詭異的氣氛一直持續到傍晚,林奇扶著他的母親從樓上下來。法師已經恢復了平靜,身上又重新穿回了自己的法師長袍,不再罩著那件可笑的侍從長衫。
“讓你們都擔心了,真是不好意思。”林奇的媽媽說到:“不過,我的兒子終於回來了,這已經是令人高興的事情,我這就去給你們做一頓好吃的飯菜。”
尼墨和費爾普斯跑過去幫忙,林奇則留在了大廳裡,看著自己的夥伴。法師微笑的點點頭,很開心能夠見到維斯林和摩根都平安。對於他來說,月港城是不是失陷其實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他所擔心的只是這些朋友的狀況,他們能不能從那個地方安全離開。
維斯林的盔甲上,刻著巨人頭顱的標志,在他胸甲的心臟部分,還印有月港城的徽記。如此看來,維斯林就是收復月港城戰鬥的一員。他現在已經成為了帕特正式的聖騎士,這倒是實現了他過去的心願。
“月港城現在怎麽樣了?那些巨人都被你們清繳了嗎?”林奇找了個舒服的地方坐下來:“那可是幾乎整個北方山脈的巨人,你們是怎麽獲勝的?”
摩根的胡子劇烈的抖動,哼聲和笑聲一起從那下面飄出來:“清剿?巨人們現在仍然生活在月港城裡,他們可沒有離開。”
林奇向前探著身子:“這是怎麽一回事?難道月港城不在你們的控制之下嗎?”
維斯林歎了一口氣,摸著自己的額頭說到:“我們當時已經集結了軍隊,準備收復那裡。在死之前,好幾次進攻都沒有成效,雖然殺了不少巨人,但是卻沒能攻進城去。這一次,基本上是帕特的最強兵力——神廟的祭祀們已經感覺到事情的危機,不斷出現的獸人掠奪團已經嚴重危害了整個國家的安危。正當我們準備就緒,開拔出兵的時候,巨人們突然要求和我們談判。”
林奇皺著眉頭,仔細聽著維斯林的描述。
“巨人們說,他們可以投降,但是有幾點要求。最主要一條就是給他們神聖帕特的隨意居留權。”
“這真的很奇怪。”林奇說道:“他們世世代代居住在高聳的山脈上,為什麽想進入帕特居住?難道北方的屋脊山脈出了什麽問題不成?”
“你說得沒錯,屋脊山脈的確出了大事。原本和巨人們一直共同生活的獸人突然變得具有進攻性,他們非常聰明的靠著對巨人生活地情況的掌握,利用突襲逼迫這群巨人向南遷徙。原本來請求神聖帕特支援的巨人,卻在南下的路上不斷遭受來自帕特的騎兵襲擊。這樣的情況下,他們才攻佔了月港城。”
“原來帕特在巨人還沒有到的時候就已經展開了攻擊。”林奇說:“這恐怕不太可能吧。”
“是不可能。”維斯林回答到:“我們到現在也不知道這群騎士是從哪裡來的。不過,他們的確不是神聖帕特的士兵,那群巨人被騙了。於是我們也被卷入了這場戰爭。”
林奇陷入了沉思。在戰鬥的時候他是在現場,也很熟悉月港城的防禦狀況。說實話,除了像巨人那樣強力的攻勢外,月港城應該能夠抵禦它北方其它任何種族的攻擊。這樣看來,讓巨人和神聖帕特進行一場相互的消耗並且打通月港城這條通道,最大的受益者就是那些獸人。他們不僅搶佔了巨人們的地盤,也在帕特的國土上扎下了根。但是獸人又不可能想出這麽聰明的計劃。要是他們的腦子有這樣好的話,早就能稱霸整個安瑞爾世界。
“你們現在有什麽應對措施?”林奇問到。
“到處找盟友。”維斯林笑道:“你不用擔心,神聖帕特在北方一直替其他國家阻擋獸人前進的步伐,我們的朋友還是很多的。現在,離我們最近的矮人已經同意從東面的貢恩山脈攻擊獸人,南方的那些領主也會從內海的海路支援。和海薩斯的聯盟已經有了很長的歷史,也不會有什麽問題。那些獸人應該在明年就會被清理乾淨。”
摩根說道:“就是就是!那群惡心的獸人,這下他們可跑不了了!月港城被奪了回來,就把他們的退路給封住了。這回,我可以使勁的過把癮,我要殺的那群獸人哭天喊地,屎尿齊流。”
“正要吃飯呢,就不要說這麽惡心的話題了。”林奇的母親端著一個大鍋慢慢從廚房走了過來:“這裡本來就是旅店的大廳,現在人挺多,就在這裡吃飯吧。”
“謝謝你,愛林沙。”摩根的鼻子使勁嗅著鍋裡的東西,“哇!今天晚上是大雜燴肉湯,有口福,有口福。”
維斯林一拳敲在了矮人的頭盔上,發出“乓”的一聲悶響:“摩根,剛剛是怎麽稱呼林奇的媽媽的?你又忘了?要向我學!”
摩根趕緊整理一下被打歪的頭盔,不滿意地說:“我才不喊她阿姨呢,我可比她大幾百歲。”
“你!……”維斯林從矮人的蓬亂的頭髮和胡子下面找到他的耳朵,拽著說道:“你是林奇的朋友,自然要對她的母親恭敬些,再說,我什麽時候逼迫你喊阿姨的?我再說一次,要喊女士,愛林沙女士。”
摩根一面逃,一面說:“知道了知道了,我記住了。”他繞到餐桌的另一頭:“愛林沙女士,這樣,現在可以吃了吧?”
澤麗法和索卡推開大門,順著香味走了進來。小天使滿頭是汗,不知道她是去玩什麽累成這樣。索卡一進屋,搬過一張椅子做到了飯桌旁,爬在桌子上一動不動,只是大口的喘著粗氣。
“澤麗法,你都帶索卡到哪裡去了?”林奇一邊幫自己的母親擺放餐具,一邊奇怪的問到。
“沒什麽,就是帶著她飛了兩圈。”澤麗法摸著索卡的翅膀:“她要從小接受訓練。”
林奇的腦子裡立刻想起了拉特瑞斯城,黑暗精靈家族是怎樣訓練小孩的。不過澤麗法身上也沒有皮鞭,她也明確地說過拋棄卓爾的生活方式,不至於對她自己的妹妹那樣吧。再說,小索卡的飛行速度可不慢,澤麗法要是想靠漂浮能力抓住她,那是一件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尼墨和費爾普斯舉著麵包和水果跑了過來,林奇掃了一眼果盤,就知道小指頭肯定又把一些東西請到了自己的包包裡。不過,自從法師有了洞察之眼,費爾普斯包裹裡那些“不知怎樣自己就進去”的東西,都能回到他們原先的主人身邊。
林奇看看房間裡的椅子,都是給人類準備的,這樣會給尼墨和費爾普斯造成很大的不便。他念動咒語,把兩把椅子的腿變的長一些,好讓所有人都夠得到飯菜。
法師的母親目不轉睛地看著這一切,臉上的微笑有些不自然。她連忙招呼大家都坐下,用濕手巾抹抹臉,掩飾自己的表情。不過,在場的大多是老練的冒險者,即使是背對自己母親的林奇也有全域視野,他們都把這一幕看到了眼裡。
“來來來,好久家裡沒有聚集這麽多人了。”愛林沙女士說到:“你們來自各個地方,擁有自己的生活習慣,我就不讓你們一起祈禱了。林奇,還是由你來吧。”
“我?”林奇有些驚訝。從他小的時候開始,他就從來沒有在餐桌前進行祈禱。等何況當上法師後,雖不像過去的大奧術師一樣藐視所有神明,但是說到向他們祈禱也是從來不做的。他看著自己的母親期盼的雙眼,隻好說道:“感謝賜予的食物,能讓我的母親和朋友們都飽餐一頓,獲得幸福。”
這個蹩腳的禱詞差點讓聖騎士維斯林笑出聲來,整天在帕特接受神靈熏陶的他,早就聽過無數華美的詞句來讚美神的恩賜。像法師這樣祈禱的,簡直可以當笑話看待。
不過,林奇總算是蒙混過關,大家也得以各自挑選食物開始進餐。席間,林奇的母親看著桌子旁坐著的幾名女生,知道她們都是和林奇一起來的,於是特別注意觀察。按照她的眼光,那兩名人類女孩最合她的心思,長得漂亮而且顯得很安靜。只不過其中有個女子總是給那個大塊頭夾菜,另一個卻有些戰戰兢兢,目光不敢離開面前的碗。
那個長著翅膀的小女孩倒是很活潑,不過她看上去實在太小了。而且,背後的羽毛就說明了她不是人類,反倒和一些畫像上的天使很像。林奇的母親搖搖頭,又否決了一個選擇。
剩下的那個女子長得倒也不壞,但是她的膚色卻很奇怪。純白色的皮膚配上銀白色的頭髮,顯得非常不協調。據說有一種病症就是這副模樣。再加上她紫色的眼睛過於凌厲,雙臂上的肌肉也很健美,看上去是個四處遊蕩的冒險者,很有可能安分不下來。
“小姑娘,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想了一會兒,林奇的母親還是打定主意要詢問一下。因為在場的這些人裡,也只有這個一身白的女孩子還有希望。
澤麗法皺皺眉頭,望了林奇一眼。她心裡有些奇怪,法師的母親為什麽要問自己這個問題?不過她還是照實回答:“我叫澤麗法,已經117歲了。”
小索卡舉起手來,大聲說道:“我……我叫索卡!已經61歲了!”
“呵呵,原來是這樣……”愛林沙女士乾笑兩聲,掩飾自己的尷尬。看來林奇的這些朋友都很奇怪,一個個年齡大的不成樣子,這兩個看上去年輕的女孩子,竟然都比自己大上很多。
林奇的眼睛從每個人臉上掃過,終於還是歎了一口氣:“剛剛才注意到,原來我是這裡面年齡最小的。”
坐在他身邊的摩根哈哈大笑著,使勁拍著他的脊背。整個飯桌上的氣氛輕松下來,那些關於法師身份或者戰爭來臨的陰影都一掃而空。
良好的心情最利於進餐,大家都講述分開後自己所經歷的事情,把最有趣最開心的分享出來。林奇小心翼翼的吃著面前的東西,一點都不敢浪費。澤麗法一直在注意法師,察覺到他今天吃的要比平時多好幾倍,然後看著桌上的飯菜,若有所思。
晚飯結束後,女卓爾拉著把肚子撐到滾圓滾圓的索卡, 兩個人又神神秘秘地離開。林奇感到好奇,給自己的母親說了一聲,就跟了出去。
整個鎮子靜悄悄的,所有的房子窗戶都緊緊的關閉著,原本會放在街道上的看門犬也全都被這裡的居民鎖在房子裡,街道上一個活物都沒有。如果不是從窗戶裡面透出的燈光,林奇都以為自己是來到一個死城。
天空中傳來一聲驚呼,引得法師抬頭去看。一個男人從高處快速墜落,他張牙舞爪的在半空中翻滾,嘶啞的喉嚨裡正在大呼救命,不過大部分的聲音都被呼嘯的空氣頂回了肺裡。
林奇抄起法杖就想上前釋放羽落術,希望能救他一命。不過從那名男子身邊飛速掠過一道黑影,小天使索卡從側向衝來,抓住了他的腳,帶著這個男子飛了起來。
林奇趕忙追上去,卻發現在鎮子的空地上,澤麗法掐著腰看守著一群被捆起來的鎮民。每當有人哭求告饒的時候,女卓爾就會一巴掌扇過去,毫不留情面。
小索卡飛到澤麗法身邊,把那名男子放到地上。澤麗法指著另一個隊小天使說:“你去看看,他是不是善良的人。”
“哦……”索卡答應一聲,拽著綁人的繩子就把另一個人帶著飛上了天。多了一會兒,天空中又是一聲慘叫,那個剛剛被送到高空的人就墜落下來。
索卡在他快要著地的時候抓住了他,飛回了澤麗法身邊。
林奇看著這一切,一點都弄不明白。他走上前去,看著澤麗法和索卡:“你們兩個這是在搞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