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以海在拿下澉浦後僅呆了一天,便決定率軍離開。
他沒打算派兵留守,連象征性留幾個兵都沒打算,離開前,他在澉浦也搞了一場公審大會。
也是在這個大會上,朱以海正式打出了提督江南各省地方軍務兼旗手營總兵官的名號,他自稱鎮國將軍朱武,並未公開打出監國的旗號。
降虜後被授為澉浦守備的偽將,還有烏龍會的幾個頭目,以及造反殺主的奴變會,和那幾個趁機大肆傳播發展的秘密會社,和城中其它各個鹽販幫派的首領、骨乾們,被朱以海命人押上城隍廟前的戲台上。
被動員過來看熱鬧的百姓很多。
公審很簡潔迅速,一個個曾經在澉浦也算風雲人物的家夥,這個時候被五花大綁的一個個帶上來,然後當眾宣讀他們的罪名,每個人都有很長的罪名。
對他們,朱以海毫不手軟,統統當眾斬首。
亂世當用重典,雖然也有人建議招攬這些人,哪怕充為鷹犬驅馳也不錯,但最終朱以海認為,雖然局勢困難,得聯合各方人馬,團結抗敵,但也得起碼是個人才行。
這些已經算不得人了。
況且,如今這種混亂的局面,光是示好推恩是沒用的,還得見些血,得實實在在的先立些威才行。
就算要用那些人,也得先殺一批,瓦解他們舊有的組織後,才能談合作,否則囫圇吞棗,只會是禍害隱患。
更何況,朱以海現在很缺錢,他需要這些人手裡那些非法聚斂的大量錢財。
別看小小一座澉浦,但豪強大族幾十家,大小鹽梟數十,各種鹽幫、秘密社會眾多,有著大量的秘密財富。
朱以海帶著一萬人馬過江,手下士兵們就算發半餉,一個月光餉就得幾萬兩銀子,何況打仗還得人吃馬嚼、武器裝備這些,哪個不費錢。
就算現在開始建立厘金局,但一時半分也征不到多少,畢竟地盤還沒怎麽打下多少,連一個海鹽縣都還沒控制在手呢,能有多少厘金。
現階段,也不可能從百姓手裡征錢,也征不出多少,那樣征反而會讓他們難以在本地立足,所以最好的出路,也就是先對這些家夥出手了。
既師出有名,還能狠割一波韭菜,最重要的是,還能捎帶的收獲一波民心好評。
資本家為了利潤,連絞死他們的繩子他們都要賣,現在朱以海也差不多,先拿這些渣滓練手,又能掉金掉裝備,憑什麽放過。
宣讀罪名的文書都念的口乾舌燥。
而行刑的士兵,更是換了好幾茬,揮刀砍人都砍缺了刀刃。
殺人,抄沒。
頭目和骨乾殺了,其余的從輕發落,取締那些幫派、會社,抄沒他們的房屋、財產、船隻馬騾等,收繳違禁武器,然後朱以海給他們重新做人的機會。
只要不是窮凶極惡、手上沾滿鮮血的惡徒,朱以海還是願意給他們一次機會的,他甚至還從中招募了一批身手矯健的當兵,這些人中有些原是私鹽販子,騎馬操舟射箭放銃各有所長,招進來補充到各個營中後,通過軍隊的思想改造,也還是可以用的,畢竟這些人本事都不錯,這也是加強軍隊力量。
還有一些本地人,朱以海則在對他們軍棍或鞭罰過後,把鹽倉裡的鹽賣給他們,讓他們去銷售。
以前他們許多人是偷販私鹽,現在朱以海直接把鹽給他們賣,一手交錢再把鹽稅繳了,然後就可以從鹽倉裡領取白鹽去賣了。
不再需要鹽商資格,
也不需要鹽引,可以公開賣。 對那些本地豪強大族,朱以海在打掉了幾家被百姓怨恨的惡霸後,剩下的做了訓斥和罰銀的處置。
最後,朱以海從澉浦收獲了一大筆錢財。
走前,還把澉浦城中平時名聲尚好的大族蘇家的家主蘇嘉軒任命為澉浦鄉正,還給他們留了些刀槍,讓澉浦組建了一個澉浦保安營,又任命了原澉浦所的一個武官子弟為守備。
然後就讓他們自治維持了。
朱以海帶著人馬,滿載錢糧銀貨離開,直奔祝家莊而去。
“殿下為何不派兵留守,反而從本地民壯中組建民營?而且還從澉浦本地人中任命鄉正、守備?”
朱以海騎在馬上,看著身後蜿蜒的隊伍,對沈宸荃的提問倒是痛快的回答,“因為我們當前主要任務是消滅韃子和偽軍,因此浙西地方上新收復之地,還得由地方民團守衛和維持,我們不能分散兵力來留守。”
一萬人馬雖多,可他們以後肯定會收復越來越多的地方,一縣一府,甚至是一省,到時處處分兵留守,這一萬人就會過於分散和薄弱,那到時韃子派兵來攻,就非常不利。
朱以海這次北伐,雖先前也把兵散入鄉野,但是有計劃有目的的,隨時也能再招回聚攏,他現階段,不會去守哪座城。
必須保持高機動性,不能跟敵軍硬打。
就算打,也得是他們尋找機會,聚而殲之。
就如現在他去祝家莊一樣。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朱以海沒說,他其實很清楚,現階段,就算他鎮壓了地方上的這些渣滓們後,這些地方也並不安全可靠,那些士紳地主們,就算名頭還可以的,也不是個個可信。
在面對清軍掃蕩來襲時,他們隨時可能會出賣明軍。
跟這些人一起守城,可不安全。
也許將來他贏得更多勝利後,能在這裡真正贏得士紳百姓的擁護,否則,現在就把後背交給他們,太危險了。
······
朱以海一天后帶著人馬趕到了祝家莊附近的馬家湖畔,在這裡匯合了張名振、阮進等各路將領,甚至還看到了在張名振身邊的王朝先。
這個被義陽王委任為兩廣總督的家夥,被黃斌卿暗算,最後賠了夫人又折兵,隻帶著十幾個家丁逃奔王之仁,王之仁派人把他送到朱以海這裡來。
朱以海對這個家夥並不怎麽感興趣,不過鑒於他原也是南明總兵,又曾是擁立義陽王大將,現在來改投他,收留他便會有一些政治上的好處。
但朱以海拒絕王之仁的建議,不僅沒給他封伯爵授總督這些,而且連個總兵也沒給,最後讓他在張名振這個浙江提督總兵官這,授了個副將銜,實際上就是當了個高級參謀,連一營人馬都沒給他帶。
王朝先得在朱以海這裡充分證明了他的忠心,以及能力後,朱以海才可能真正讓他帶兵,否則,想憑著原先的頭銜,就來他統兵,不可能。
他對手下的這些人馬,可是非常看重的,這是他要一手訓練打造的新軍,豈會再隨意交給王朝先這種舊軍頭。
“殿下,李賊已經攻破了祝家莊,他們把莊子老少全屠了,女人則全都擄入營中奸淫,簡直就是一群禽獸!”
朱以海早料到這種可能,一個祝家莊不可能撐的住太久。
其實他們之前已經提醒過祝家莊,甚至想聯合他們一起打李遇春,可是這祝家莊挺大,莊主對他們很不信任,根本不願意理會。就算朱以海給莊主寫了封親筆信,打出自己江南提督的旗號,可對方也只是派人送了一百兩銀子,兩頭豬回敬。
明顯把朱以海當成打秋風的了。
雖然祝家莊拒絕了他的好意,可如今他們如此慘狀,還是讓朱以海很憤怒,“禽獸不如。”
村子裡。
朱以海迅速召開了簡單的戰前會議。
此時十個營頭都匯聚此處,分散在祝家莊四面。
一萬人馬都聚攏起來外,還各帶來了不少鄉團民兵,數字匯攏在朱以海面前時,他甚至有些不太敢相信,“五萬多鄉勇?”
“如果全拉過來,可能還不止。”
朱以海卻搖頭道,“人多並不全是好事。”
十個營頭,當初以哨隊分散各地, 都基本上在各地立起了不少鄉營民團,不過朱以海很清楚,這些所謂鄉營民團,其實完全就是一群老百姓,拿著削尖的木棍當長矛,鍋蓋當盾牌。
若是說保衛鄉裡,守衛妻兒,估計他們還是可以的,防一防亂兵流賊可以,但現在加入會戰,對他們要求太高了。
“馬上傳令下去,把這些鄉勇民兵往後撤,讓他們退遠點,在外圍協調助就好。”
真打起來,朱以海怕這些數量眾多的鄉勇反而成為突破口。
“殿下,李賊現在據守祝家莊,還有四千人,另外還有五百虜騎,那些韃子騎兵我們打探到,基本上都是騎馬的步甲,雖非精騎馬甲,但也十分彪悍,都是真韃子。僅這五百人,真要打起來,估計比李賊的四千人還強。”
“另外,李賊麾下有四百輕騎兵,是他的老本錢,還有八百帶甲步卒,都是老兵。”
“如果我們正面強攻,只怕並不容易。”
朱以海十營一萬人馬,對上四千五百敵軍,數量上看著有優勢,但朱以海的這十營新兵佔了一半多,其中還有兩千輔兵。
上過戰場的戰兵也就四千不到,實際還不如韃子人多。
更何況,最怕的還是韃子的那五百騎,這可是從遼東打到江南的百戰之兵,哪怕不是巴牙喇這種精銳騎兵,可騎馬步戰的重步兵也不是好惹的。
朱以海道,“再難對付的敵人,這次我們也必須想辦法拿下。各位都想想辦法,如何盡快將他們殲滅!”
張名振、王朝先等一時也想不出好辦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