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剛過,長江下遊兩岸開始一片熱鬧起來。
皇帝雖然還未正式下詔北伐,但禦營已經開始全面動員,為了第三次北伐順利,皇帝還特意在原禦營的營務、糧台、采編等幾個部門基礎上,改編重設禦營總軍令部、禦營總參謀處、禦營總監察處、禦營總後勤處,禦營總裝備處五個總部。
大量禦營士兵開始調動起來,尤其是這次擬定要渡江的禦營三本部,所有休假的官兵都接到了召集令,陸續向南京、鎮江、太平、揚州、安慶、崇明、靖江等多地集結。
此時各地都開始展開春播,江南地區幾乎都已經開始插秧種水稻,此時正是需要勞力的時候,但皇帝一聲令下,無數禦營士兵仍然還是立馬放下一切,打起背包拿起武器就開始返營。
春耕雖然重要,但如今韃虜在西線大舉進攻,甚至山東河南兩線,也開始向淮南一線壓進,軍事的壓力驟然緊張起來。
皇帝要掌握主動,要北伐,朝中官員們還有爭議,但禦營士兵毫無二話,無條件的服從軍令。
鎮江。
北固山下大營,無數士兵自四面八方匯聚而來,紅旗招展,衣甲鋥亮。
上到將軍下到輔兵,都洋溢著高興,身上都有著一股子激昂,並沒有畏戰害怕的神色,營裡頭,到處都是打招呼的士兵,剛從家裡返回來的士兵們都立馬拿出自己帶回來的一些食物等分享給同袍們。
趙貴和趙福與他的幾個女婿,還有同在天台的禦營兵結伴返回,一路上互相照應,也沒給地方上惹半點麻煩,很好的維護了身上這身禦營戎服的名聲。
他們在營門口,相互告別,各自歸隊。
趙貴去了鎮江西津渡碼頭的糧台,到了後才知道現在糧台已經改名為總後勤處了,找到自己的上司後,拿出了一些妻子做的艾米果,還有一點天台山明前茶葉。
“怎麽糧台變總後勤處了?”
上司張成正是當年在山東魯橋把他們帶入糧台的那位張主事,他撣了撣身上的深綠官袍,“看到沒,淺綠變深綠了,剛升的正六品,”
“恭喜大人了。”
“同喜同喜,這次咱們糧台也算是水漲船高,改為總後勤處,級別也提高了,現在咱們總後勤處的老大,也升為正二品的都督僉事了,兵部侍郎孫嘉績調來總理後勤處。”
糧台改為總後勤處,職責沒什麽改變,依然是負責禦營諸軍的後勤建設、保障這塊,管理軍需、糧餉,以及輜重運輸,甚至是醫療、工兵,還有財務、審計等部門。
現在十幾萬禦營軍的後勤這塊,尤其是糧餉,都仍歸總後管。
總後的主官以都督僉事、兵部侍郎銜總理後勤處,他的級別高,自然也帶動整個總後官吏們級別提高了。
如張成原先是七品淺綠,如今也升為正六深綠,甚至直接升了兩級。
“你現在是正八了,淺藍變深藍,好好努力,馬上就能穿上蛤蟆綠了。”張成笑著道,人逢喜事精神爽,升官了自然讓人心情愉快,張成以前只是個窮秀才,如今也算是時來運轉了。
他還告訴趙貴,孫侍郎剛簽發的任命狀,他要調去新設的神武鎮的後勤司,擔任後勤司長,總管神武鎮的後勤。
“老趙啊,你當初是我一手招進糧台的,辦事也是非常勤懇賣力,尤其是非常有能力,這次我要去神武鎮,你可得跟著我去幫忙啊。”
趙貴對於自己突然升了正八品職,還有些愣神,聽到張成要帶他去神武鎮,也是毫不猶豫的道,“我服從命令。”
“嗯,我已經把報告打上去了,很快就會批複,你也趕緊做準備吧,咱們得多拉些有能力的人手過去,神武鎮原是福建人馬,這次隨平國公入朝的,現在以他們為底子新編神武神勇兩鎮,是新部隊,後勤司也是全新的,上面能把這任務給咱們,那是對咱看的起,一定得把這擔子接好,不能有半點問題的,尤其是這北伐隨時要開始了,必須抓緊時間不能耽誤·····”
趙貴聽的心情激奮,“我堂兄趙福人辦事本份勤懇,可以帶去。”
“趙福我知道,沒你乾勁足,但確實也很本份勤懇,是個信的過的,一起帶上。”
趙福被叫來的時候,還滿面通紅著,他剛接到通知,被正式授予了從九品的官職,之前只是流外,這一下子成了品官。
迫不急待的就把淺藍色的九品官袍給換上了,淺藍色的官袍上,前後還綴著一塊補子,上面繡的是一隻鵪鶉,這隻張開翅膀頭向太陽的小鳥,以前覺得好小,現在卻怎麽看怎麽順眼。
張成和趙貴告訴他要帶他去神武鎮時,他立馬就答應了。
這次召回,他在家還有些舍不得回來,甚至一路上還總念叨著家裡的茶葉作坊的事情,想著做這茶葉買賣過安穩日子。
可現在穿上了九品鵪鶉官袍,立馬就把這些都拋到九宵雲外了,一腳正式踏入了流入九品之中,這可就是人生重新起航了。
“這神武鎮都是福建兵,能好管嗎?”趙福問。
“神武鎮也不全是福建兵,你也知道咱們禦營向來的規矩,可是不會任由亂立山頭的,這八千福建兵劃入禦營,也是要重新整編,各種打散分編,神勇鎮編制八千,但現在實編五千,其中留下的福建兵其實也就一千,而且還要跟其它兵編設成各協標營,十營戰兵,一營福建兵也就一百,
張成笑呵呵的道,“再說了,這帶兵的事也不用咱們操心,陛下從其它禦營諸鎮會抽調軍官進去管帶,咱們是糧台的,就管這糧餉後勤,其余的不管也管不著。”
他們是協同軍事主管提供後勤這塊保障支援,神武鎮的戰兵他們是管不了的,就算是那九百輔兵,他們也不是直接管轄。
一切有制度規章,張成趙貴他們也算是有經驗的糧台老人,所以對這次去神武鎮建立後勤司,倒是挺有信心的。
兵糧分開嘛,各管各的。
別看顏克英是總兵官,還封了福清伯爵,但他帶他的兵,他們管他們的錢糧,說是屬官,其實並不是很嚴格的直接隸屬關系。
張成拉著趙貴趙福開始到處拉人,很快就拉起了自己的這個班子,把名單報告到總後,也很快得到批複。
接著他們便趕到鎮江神武鎮的軍營,立起後勤司旗幟,也算是正式辦公了。
立好後勤旗幟後,張成與趙貴先跟軍令、參謀、監察、裝備幾處的官員們見面,基本上也都是從原來的營務、監察、采編等處抽調來的官員。
五處中,軍令和參謀處,其實是原營務處分拆的,而後勤和裝備是從原糧台處分拆的。
五處官員碰面,其實從主官的品級上還是看的出不同的。
軍令司和參謀司分管的是軍政和軍令。
神武鎮的總兵官顏克英並不兼管軍令司。
軍令司負責軍政,因此也叫軍政司或司令司。軍令司類似於朝廷的兵部,而參謀司是從中分離出來的,有部份五軍都督府的影子。
參謀司負責軍事情報、制度作戰計劃等,但得通過司令司下達作戰命令,而整個神武鎮,其實最高主官是總兵官,所以參謀司和司令司都是協作總兵的副手。
只是一管軍政一管軍令,說白了一個管兵,一個用兵。
之前的營務處其實就是軍政軍令合一。
五司具體各分管一塊,但司令和參謀兩處相對重要一些,不過總兵仍是最高主官,五司都是協助總兵官的。
張成他們自己先碰了個頭,然後再一起去拜見總兵顏克英。
顏克英站在自己的大帳裡頭,有點心在不焉的。
雖然那天鄭芝龍的反應出乎他意料的好,但第二天鄭芝龍上岸進京去後,他還是感覺到兩人之中有了裂痕。
而這些天他留在鎮江做總兵,卻也發現這禦營總鎮並不好當。
八千福建北上的兵,被調的七零八落,最要命的是顏克英水戰挺厲害,尤其熟悉東南海上,可現在這神武鎮禦營,卻是步軍。
五千戰兵,一千八輔兵,總六千八百人馬,福建兵也僅留了一千五,其中五百是他標營,也是他最心腹的家丁部隊,剩下一千,也都是各部抽出來的。
“伯爺,五司官員們一起來拜見。”
聽到家丁報告,顏克英更感頭痛。
他以前真沒想過,這皇帝整編禦營整的這麽徹底,尤其是這什麽五司,居然有這麽大權力。
再加上早就已經到位的副將、參將等一些主要軍官,也都是皇帝從禦營其它鎮調來的,他感覺自己這個總兵官,在神武鎮別說一言堂,甚至有點孤單力薄的感覺。
“請他們過來。”
家丁剛走了幾步,他又道,“算了,我還是親自去迎一迎。”
等他去迎見了人,才發現,幾位副將參將等軍官們早他一步已經跟這五司文官員聊的正歡。
“迎接來遲,諸位恕罪啊。”
雖然五司官員一個個都是綠袍青袍,但這位伯爺沒敢怠慢。
當然,他之所以比副將們晚到,其實是剛走到半路又回去換了身行頭。
他特意把皇帝所賜蟒服穿上了,大紫蟒蛇袍配玉革帶加金魚符,腰間甚至還特佩上了皇帝所賜千牛刀。
雖然他不是禦前侍衛,但得賜這把千牛刀,也就還兼有侍衛之銜,以示皇帝身邊人。
軍營之中,他特意穿上這麽一身,其實也是沒什麽底氣,想要能夠壓住場面。
“拜見總鎮伯爺!”
諸文武看到他來,倒是立馬大禮拜見。
別說,這四爪蟒蛇袍一穿,還是很有震懾力的。
“諸公莫客氣,咱們坐著聊,神武鎮新設,某又是從福建來的南蠻子,以後共事,若有不周到之處,還望海涵啊!”
一眾人互相見禮報名。
顏克英跟他們聊了好半天,也才算認全了自己這神武鎮的軍官們,分為各協標營的軍官,以及五司的文官們。
也是好半天,才弄明白這五司到底是何職事劃分,這司令司也叫軍令司,要負責神武鎮全方面的事,比如鎮中人事、部隊訓練、武器裝備、後勤補給和作戰命令下達等,不過後勤司又分管後勤補給,裝備司又分管武器裝備,參謀司又負責軍事情報、擬定戰術等。
所以司令司其實主管管的還是人事,以及協調其它各司。
參謀司就是專司作戰的幕僚,這個福建鄭氏軍中也有,各個大小船主也都有軍師、師爺們,而皇帝禦營居然還專設了一個部門負責這塊。
本以為這五司都只是他的幕僚,可聊了好半天,才明白,人家其實不完全受他這個總兵管,因為神武鎮五司上級,還有禦營各廂的五處,在禦營各廂五處的上面,還有最高級的禦營五部。
顏克英心裡直罵娘,難道我這個總兵就是個擺設?
當然也不是,他是最高軍事主官,五司只是各司其職,但仍是協助他的。
可是顏克英看著這些家夥笑嘻嘻的樣, www.uukanshu.net 心裡仍然罵起娘,因為他們又補充了,他們五司各司其職。
就好比參謀司,他們就專司情報和作戰計劃以及指揮的,也就是收集情報,製訂作戰計劃,以及動員演練這些都是他們的職責,怎麽打仗,怎麽行軍,他們向總兵提供計劃。
總兵當然也可以否決,可·····
司令司的司長則相當於他的副官,軍中什麽都管,比如營以下軍官任免,都是他們管,營以上的標級官員,由上一級的廂軍令處管,協一級軍官由更上一級的軍令部管。至於鎮級的副將總兵,就由皇帝欽命了。
這個人事權顏可英也認了,可居然錢糧裝備這塊,也完全不歸他管。
籌集、發放糧餉,甚至是賞賜軍功這些,都直接由後勤司管,他這個總兵和各級軍官,都完全不能插手。
雖說不用擔心糧餉的事了,可這糧餉向來是控制軍隊的最好手段之一,甚至還是發財的手段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