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夜裡,劉病已的評書如同瘟疫一般,傳遍了整個杜縣,甚至這余溫還影響到了長安。
一些探訪貴人、美人、宮人、采女的大舅哥、小舅哥之類的人物,迫不及待地奔到未央宮,向他們講述這奇妙無比的故事。
不少往來於宮殿的夥夫,開始繪聲繪色地給宮女們講著劉病已的評書故事,吸引著一大群人追著他們繼續講下去。
那些夥夫被追地實在是無奈,才說出了實話:“這些都是那個叫劉病已的夫子講來的,他每日上午在杜縣東南城開講,若你們喜歡,明日一早可以去聽啊。”
他這番話立馬招來宮女們的責打。“我們若能出去,還用得著你來傳話?記得明日上午聽了,下午便來我們這裡,再給我們講一講。”
夥夫又驚又喜,沒想到靠著鸚鵡學舌的本領,還討到了眾宮女們的歡喜,當場應允。
一時間,劉病已的評書便成了街頭巷尾、茶余飯後討論最多的話題,而劉病已也成為了眾人仰慕的大人物。
未央宮,涼室殿。
一名穿著青衣的男子跪在地上,頭深深地低下,慢慢講述著杜縣東南城裡的那些流民的一舉一動。
“什麽?發放錢糧和車輛給流民?他們是怎麽做到的?”劉徹皺起了眉頭。
“今夜有一封公開信傳出來,說是昔陽家捐錢數萬兩給流民,幫助他們歸鄉種田。”
劉徹冷哼一聲:“他倒是一手好把戲,難道他就不怕這樣以來,無異於把流民陷入危險境地,讓匪賊沿路搶劫這些流民嗎?”
“所以……”地上跪著的人,稍微頓了一下,借著稟報到:“公子揚言出去說朝廷會派人馬沿路護送流民回家。”
“什麽!”劉徹為自己被劉病已這個小子綁架而惱怒。
那人接著稟報到:“數萬流民們為此一起跪倒,朝著未央宮方向磕頭謝龍恩,都說朝廷發錢發糧,又護送他們歸鄉,都誇讚陛下是愛護子民的天下聖主。”
劉徹雖然冷哼一聲,但臉上卻綻放了笑容。“他這一手真是狠毒啊,連朕都被算計了。”
“卑職不敢!”跪著的人害怕地急忙回稟到。
“好了,不管你的事。下去吧,繼續監視著那邊的情況。”
“遵旨!”那人爬起來,深彎著腰退步下去了。
“來人!速傳車騎將軍金日磾和左將軍上官桀來見朕。”
等到傳遞聖旨的太監離開,劉徹冷冷笑道:“這個小子,還真會折騰!你既然叫朕出兵護衛流民,朕便從了你吧!”
杜縣東南城內。
狗三兒臨時分到了一間茅草屋。
屋內的狗三兒將一副金手鐲套在了石榴兒的手腕裡。石榴兒端詳著,頓時高興地撇臉捂嘴抿笑。
炕上的小團兒聽到了什麽動靜一睜眼看到了這一幕,急忙坐了起來:“阿翁偏向,俺也想要!”
狗三兒的臉呱嗒一下子拉長了,嗔怒到:“小孩子,戴這個危險,不怕被壞人連人帶金子都搶跑了?”
小團兒一努嘴,不高興地哭了起來:“要人家乾活兒的時候,可沒說俺是小孩子啊。怎麽輪到有好東西,卻說俺是小孩子了!”
“好了!別哭了!乃翁給你背著呢,剛才是逗你玩兒呢!”狗三兒說著從懷中掏出了一個紅繩子,繩子的下方墜著一塊兒鳳凰白玉。狗三兒將這掛墜給小團兒掛上脖頸。
小團兒這才高興地捧著白玉仔細端詳起來。
“謝謝阿翁!”小團兒高興地也不睡覺了,
從土炕上蹦起來,跳下地,穿上草鞋便奪門而出,“我給好看的叔叔看看。” “慢點兒!這冒失孩子。”狗三兒囑咐一聲,不過等他回頭,手兒又摸進懷裡,掏出來兩隻金耳墜,兩個手指頭捏起來,放在石榴兒眼前晃悠。
“拿來吧!”石榴兒一把奪過來,臉色害羞地紅暈一片。
“時候不早了,不如咱們……”
石榴兒羞赧地一點頭,“嗯!”
……
小團兒奔出草屋,循著聲音來到了廣場上,看到劉病已正跟著程謙等人商議著什麽,而更多的流民已經迫不及待地結隊,推著一車又一車的糧食往城外走去。
當他們行到劉病已身前時,流民們集體跪倒,向劉病已磕頭,嘴裡還念念道:“恩公,請受大夥兒一拜!”
劉病已趕忙上前將最前面的老漢扶起:“使不得!使不得!各位請起!”
等眾人紛紛起身,劉病已囑咐到:“各位鄉親父老,回鄉後一定要按照我教的法子試種田地,相信今年一定是個豐收年。”
先前跟流民們聊天得知,他們嫌棄田地的肥力越來越差,農作物的產量和品質下降,而束手無策。作為個人送給流民們的特殊禮物,劉病已將漚肥、培肥的法子教給了他們。
流民們紛紛表示感謝。
劉病已又對元大牛說到:“他們這一批人歸鄉的路程大約兩三天的時間,你帶著十幾個弟兄把他們送到後,接著回來。恐怕不多久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元大牛衝他點了點頭,並沒有說什麽。
元大牛一向沉默,話也不多,但卻是極其精明之人。
劉病已便拍了拍元大牛的胳膊,讓他們啟程了。
他們這一批人距離杜縣不過三百裡地,一旦拿到糧食和錢財便著急地想馬上動身回家了。
朝廷還沒下達讓官兵沿路保護流民的號令,劉病已擔心他們這批人會受到匪賊們的伏擊,便安排了元大牛帶著百十名護衛一路護送。
望著離去的人群的背影,劉病已詢問程謙:“東西準備好了嗎?”
程謙命人遞過來一個小木盒子。
劉病已接過來打開看,裡面盛滿了各種奇異珍珠,在燈火的照耀下閃閃發光,璀璨奪目。
“人手我也找來了,這些人都是。”程謙又指了指站在面前的十幾人說到。
程謙招手讓一個托著十幾捆竹簡男子過來,“所有的事情都記錄在冊,可以一並交給他們,總比空口說要好得多。”
劉病已滿意地點了點頭。
此時,小團子奔跑過來,拉住劉病已的衣擺仰起頭來問到:“好看的叔叔,你是不是也要走了?”
劉病已摸了摸小團兒的頭兒,笑一聲,說到:“小團兒,叔叔不走,叔叔出去辦一些事情。”
“我能一起去嗎?”小團兒想起阿公剛才一臉嫌棄自己的模樣,就不願意跟阿爹睡在一起了。
劉病已笑了笑,打開懷中的小木盒子,從裡面取出一副玉鐲,蹲下了身子:“來,我給小團兒戴上。”
小團兒望著劉病已手中的玉鐲愣神。
那副玉鐲晶瑩剔透,被燈光一照,發出了像月光一樣的光芒來,頓時看傻了眼。
劉病已將玉鐲戴在了她的手腕上,笑著說到:“小團兒再長大一些,戴著就合適了。”
“哇!好看!”小團兒這才反應過來,小臉上綻放了笑容。
“好好在家裡,叔叔辦完事情就回來。”劉病已囑咐一聲小團兒,便領著一群人朝城門口走去。
東南城池說是城,不如說是借著杜縣的城牆又在城內圍了一圈兒土坯矮牆,又在一旁安了城門,就形成了一個城內城的甕城。
聽說當年鬧瘟疫的時候,東南城鬧得最凶,杜縣縣衙為了阻隔病患者,便在這裡修築了矮牆工事,又設置了大門,將他們關在裡面,任其自生自滅。
瘟疫雖然過去了數年,但東南城的百姓卻習慣了這些工事,把它們當成了看家護院的一堵城牆,還湊份子錢雇了看護城門的人,日出則開門,日落則關門,日日如此,井然有序。
今夜有大批流民要出城,這座東南城的城門才開啟。
而縣城的城門則也由劉病已通過扈大上報了縣令,獲得了開城門的特權。
縣令之所以這般通情達理,主要是聚集在縣城內的這一大隱患終於要被解除了,也可以算作是杜縣縣令的政績。
況且,流民一走,縣城居民原本以為的治安壓力也得到了緩解,縣令松了一口氣,自然就大開城門,讓流民們盡快離開。
劉病已帶著一隊十幾人的流民朝著張歐的府宅走去。
在杜縣縣衙附近有一座僻靜的宅院。
宅院的臥房內,香爐微煙起,嫋嫋婷婷繞過了滿屋子的豪華紅木家具,便在粉紅色的帷幔前纖纖散開。
門上、窗邊、還有臥房周邊都一律的紗幔低垂,營造出朦朦朧朧的氣氛。床邊一側懸掛著的衣服浴在燈光裡,上面附著的金碧錦繡,反射出耀目的光彩。
床的斜對面是一座彩貝珠寶鑲嵌的青銅製的梳妝台,甚是華美無朋,絢麗奪目。
梳妝台的兩邊的牆上掛著四個邊沿鍍了金的、華麗的長條畫幅。畫布上繪就的是梅蘭竹菊圖案,所畫“四君子”氣質高昂,無不透著傲視的膽魄,而在這四副圖利都飛舞著一隻彩色的蝴蝶,自如飛翔。
屋內陳設之物也都是少女閨房所用,極盡奢華,精雕細琢的鑲玉牙床,錦被繡衾,簾鉤上還掛著小小的香囊,散著淡淡的幽香。
夜色微涼。
一名花白須發的老者正躺在床上,一名穿著透明絲裙的女子正給他揉著腳踝。
他眯縫著奸笑著,在女子身上狠狠地打量一番。
而在這床榻不遠處,則站著一人。
燈光搖曳,照見了這人卻是杜縣縣令張歐。
“蘇大人,蘇柱子之案確屬下官秉公執法,他能取得騰達酒館的確是用了敲詐勒索手段,以極低的價格從唐家手中買過來。唐家前來喊冤報案,下官不能不為老百姓做主。”
蘇文冷哼一聲,“好一個為老百姓做主,錢家能取得這家店鋪,也是靠了巧取豪奪吧?這其中也有你一份,你收了錢家多少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