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東北這小子一看就滿臉痞相,是個十足的坑蒙拐騙街頭小混混,他能同革命黨葉凌風關在一個牢房裡,一定是有人安排好了的,否則邏輯上說不通。畢竟這樣一個被日本人抓起來的革命黨是重犯,怎麽可能讓一個小混混混進他的監獄裡,這些鬼子看守們眼睛豈不是瞎的?
高超挪著身體貼近牆壁,他知道葉凌風帶著的情報就在他的鞋裡,他現在恐怕救不下這位革命仁人志士,但一定能把他的鞋搞到手。
小東北已進入葉凌風的單間,看到掛在行刑柱上的葉凌風遍體鱗傷,也不禁有些惻隱:“何苦來的呀。”
一進門就開始搜刮別人的東西,把帽子戴在頭上抖擻衣服,還發現了他的一雙皮鞋,他剛伸出手要去拿。被奄奄一息的葉凌風看見,低聲說道:“別動,先來為大懂不懂規矩啊。”
小東北愣神了看了看,才怎呼地說道:“消停的啊,都這熊樣了,留著也白搭,誰讓你是革命黨。”
葉凌風虛弱地問他:“你呢?”
“你不認識我,我街溜子黨,黨主席。”小東北穿上了葉凌風的衣服,還得意地挑了一下嘴角。
“東北就是像你這樣的人太多,才讓人,才讓人給佔了。”
這話說得小東北有點小羞愧了,看著葉凌風遍體鱗傷的樣子,他隻好把自己的被褥拿出來,墊在了葉凌風的腳下。
“得得得,國難當頭,匹夫有責,這話我天天叨叨,用你嘞嘞。”
葉凌風依然惦記著情報,給小東北說道:“小兄弟,我覺得你這個人還行啊,幫大哥一個忙。”
小東北斷然拒絕:“不是一黨,別坐一船。”他瞧見了刻在刑具上的詩句,盯著它念道:“寄意寒星荃不察,我以我血馬車車。”
“是薦軒轅,就是說天底下有太多的壓迫和不公平,只有起來反抗才有出路,我願意用我的血給世人提個醒。”
但小東北和他的思路和話題全然不在一個頻道上:“要我說那是,太白金星全是錢,好死不如賴活著。”
葉凌風灑脫地笑笑:“咱倆也算有緣,這行頭留著做個念想吧。”
小東北頓時滿心歡喜,沒想到進去坐一趟牢,竟然還能掙錢。
高超在隔壁已經聽到了兩人的談話,然後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從上衣的內袋中掏出一枚懷表,決定耐心等待小東北準備出獄。
這期間高超這漢奸之家的母親前來看他,見面就抱怨兒子不省心:“孩兒啊,你就不能給你爹消停點,他好不容易在日本人的手底下掙點錢,因為你又都送到了日本人的口袋裡。”
高超知道他娘這話有點誇張,日本鬼子別的方面不說,對漢奸那是真的大方,只要你拋棄脊梁骨跪下去,黃金白銀大大的給啊。他父高忠良在日本人的豐田商行乾出納,財產狀況非常好,是舊東北的中產階級頂層。
“你爹說了,讓你在牢裡面嘗幾天苦頭,不然你永遠也不知道你爹的不容易。”
“行了,別叨叨了您呐,其實這事情我門清,日本人就是想訛錢。你就讓我在這裡多住幾天也沒關系。其他的東西也別給我帶,留幾盒煙就行。”
高超娘就真的掏出了三盒煙和火柴,隔著欄杆扔到了裡面,他上前連忙撿起拆開其中一盒,抽出一支煙含在了嘴裡。
等他娘走後,高超又爬到欄杆前,從裡面伸出手臂給守衛遞煙:“太君,你的托巴古,我的心交。”
守衛一看就露出了笑容,吆西吆西地從高超手裡接過煙,靠在牆壁上吞雲吐霧起來。
小東北在隔壁也眼饞的很,旁邊的牢房裡住了個什麽貨啊,竟然能把煙帶進牢房裡。
葉凌風第二天便犧牲在了監獄裡,據說是傷口感染治療無效,不過對於這樣的革命烈士而言,他們已經到達視死如歸的境界,死亡也許是一種解脫。
小東北繼承了葉凌風的全部遺產,包括帽子風衣和那雙皮鞋。
高超感覺可以和小東北交易了,便貼著牢房的牆壁說道:“小東北,你是叫小東北吧,我是高超,咱倆能在這裡相遇就是一種緣分。”
小東北警惕地說:“別跟我來這有的沒的啊,你就說想幹什麽吧,為啥要跟我套近乎?”
高超嘿嘿地笑了兩聲:“我說你進來監獄一遭,發了財了吧,想從你手裡淘換點東西,那雙鞋能不能給我。”
“這是我憑本事要來的東西,憑什麽給你!你小子腦袋抽了吧。”
日本兵看守站在他們的對面,看著兩人隔著牆為一雙鞋爭來爭去,臉上滿是鄙夷。
高超為了讓自己的動機變得更合理,悄悄地把腳上這隻破鞋的鞋底撕開個口子,又對小東北說道:“我不是白要你的,我拿東西跟你換,我身上有個懷表。懷表這玩意兒好啊,它能保值,萬一哪一天你急等著用錢,拿到當鋪也能換個幾塊大洋。但這鞋就不能保值了,要是多穿個幾天穿爛了,拿到當鋪一分錢不值,你說說到底哪個劃算?”
小東北這麽細細掐算一想,對面這人說得也挺有道理,鞋這東西穿上去就只能圖個舒適排場,穿舊了確實不能換錢。他是害怕了饑一頓飽一頓的日子,倒不如換成懷表圖個保險。
“行,”小東北欣然答應:“那我們隔著一堵牆,怎麽交換東西?”
“這個簡單。”高超輕松地說道:“咱們兩個進來就是走過過場,體驗體驗坐牢生活,很快就會出去。這樣把,不管誰先出去,就在出獄之前把交易完成了。”
小東北笑著點了點頭:“行,你小子還行,能處!”
他們兩個還有三兩天的時間出獄,高超趁著幾天的節骨眼裡,瘋狂用香煙賄賂站在走廊裡的這個日本兵,使得它對他的一些舉動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等到第三天的上午,一個日本軍官來到牢房門口,高超很清楚地認識他,這家夥就是鳥山鬼子的副隊長細木,手段殘忍殺手不長眼。
細木鬼子命令看守用鑰匙打開牢房,像趕蒼蠅似對他擺了擺手說道:“你的父親拿錢來贖你了,走吧。”
高超還懶洋洋地伸了個懶腰,從容地走出牢房,卻突然轉彎蹲在了小東北牢房的面前。
這兩位早已談妥交易的人終於見了面,小東北還愣了一下,想不到買鞋這小子長了一副好皮囊,比我可強多了。高超也心想,原來雷佳音近距離長這個樣子,他們兩人之間也可以算是直接接觸了。
高超把懷表從口袋裡掏出來在手中顛來顛去,對小東北吩咐道:“把你腳上的鞋脫下來,我們換。”
小東北也很乾脆絕不猶豫,直接把鞋就扒了下來,從欄杆裡扔出出去,高超也把手伸進欄杆,松脫手中的懷表,正好砸落在小東北的頭頂使得他脖子一縮,連忙笑嘻嘻地把懷表攥在手裡仔細去看。
高超直接就表演了現場換鞋,把他腳上的破爛鞋都踢進了牢房欄杆裡,換上了這雙明黃色皮鞋。頓時感覺走路都有勁了,甚至還能夠感受到救國會的意志和熱情。
他走到監獄的外面沒有看到自己的父親,卻看到了前來接人的母親,她說的還是那句話:“你爹很生氣,好好乾你的放電影,不要再找麻煩了。”
高超對這不熟悉的母親敷衍地點了點頭,跟在她身後坐著黃包車回到了奉天火車站附近的一個四合院裡。
這種四合院看起來比北平的院子少了些雅致,多了些北方的粗獷,但能住得起這樣的房子的,都不是簡單的漢奸,至少是給鬼子做出過一定貢獻的,他這個漢奸家庭算是坐實了。
高超回到自己的房間裡,坐在桌子前把鞋脫下來,又從家裡的工具簍裡拿來一根螺絲刀,將皮鞋的鞋底給撬了下來。
這鞋底了藏著一張紙條,高超抽出來展開去看,只見上面寫著黃金十日後抵達大和銀行,顧憲明押運。
其實看過電影的他早已知道紙條裡的內容,但這鞋子也是非拿不可,因為只有靠這鞋子才能跟救國會接觸上。有人也許會說,也不是非得拿鞋子,只要跟著小東北就能進入劇情,也能夠與救國會接觸上。
但這正是他不希望看到的,因為小東北前期就是個坑貨,三番五次差點壞了搶黃金的計劃,最可怕的是他得到黃金後拿出去顯擺,竟然能人舉報。更讓日本人給找到,使得這些黃金重新回到小日本手中,還害死了這幾個救國會成員。
既然他自己已經把鞋子拿到手了,全程就不需要小東北這位主角,更不需要他經歷犧牲老爹和幾個同胞之後的發生的蛻變和成長。
他還是那句話,假如一個人的改變和覺悟成長需要這麽多人犧牲的話,那他還是不要覺悟成長了,因為代價太大了,不劃算。
就算劇情這個上帝之手真的發揮作用,非要強行把小東北拖回到劇情,那他也可以憑借先發優勢把他給限制住,防止他各種各樣的作妖增加難度。
這件事就這樣定了,他能夠預料到接下來會發生什麽,救國會在小東北身上沒有發現情報一定會訊問,而一旦訊問就會指向自己身上,然後他們來找自己,大家達成合作意向共同打劫黃金。
他現在只需要耐心等待即可。
這些日子他也不準備回到電影院了,只是每日到大街上去溜,體驗一個街溜子黨的快樂,但他最大的目的是為了熟悉環境,將來說不定就能用得上。
小東北很快也走出了監獄,他頭上戴著身上穿著的都是葉凌飛的衣服,自然引起了路邊坐在排椅上的兩個人的注意。
他們抽出短刀攥在手裡,跟隨著小東北來到他家租住的地方,立刻上前將他製住。
“我告訴你們別動手啊,知不知道這疙瘩是我家地盤。”
兩人惡狠狠地威脅他道:“你家炕我都敢上知道不,別吵吵,吵吵我弄死你。”
另一人開始動手動腳:“我告訴你別嘚瑟,我大哥常殺人。”
小東北裝傻地憨厚一笑:“大哥好,我是太原的。”
“跟誰倆呢!脫下來!快點!”
小東北被他們弄得非常囧,練練告饒道:“兩位大哥這是幹啥呀,我身上沒有錢。”
“我們不要錢!”
小東北更加心虛害怕了:“不要錢,那脫我衣服幹啥呢。”
這兩人在他的身上沒有搜到東西,頓時有些失望,卻又突然想起什麽,猛地一拍腦袋問道:“那鞋呢?”
“啥鞋啊。”小東北還在裝傻。
“別在這兒跟我裝傻充愣啊,我這兒一刀扎下去你臉命都沒了。”
這時一個邋遢的老頭突然從下水道裡鑽出來,他身上穿著前清時候的兵勇服,跳起來喊道:“誰啊,在我家門口鬧事。”
小東北連忙喊道:“爹啊,劫道的!”
“欺負我的兒子就是欺負我金鏢十三郎,你知道不。”
老爹嘿哈嘿哈地比劃著功夫,口中還念念有詞,硬是把兩個劫匪給看愣了。
“十裡洋場火光燒,百萬弟兄斬紅毛,義和拳法千千萬,所向披靡看金鏢。看鏢!”
金鏢十三郎雙手投擲飛鏢,從他們的頭頂上飛掠而過,卻砸碎了房東金姐家的窗戶,使得金姐大怒一聲從樓裡快速跑下來:“誰啊!”
這兩人連忙拉著小東北往外跑,使得他光著膀子在光天化日之下露臉,別提多羞愧了。金鏢十三郎緊隨他們後面,沙啞著嗓子喊道:“放開我兒子。”
他們把小東北拖到一個角落裡,用刀比著他喉嚨:“你先把衣服穿上。”
小東北實在弄不懂:“先是脫衣服,又是穿衣服,你們到底幹啥的。”
“幹啥的,知道了對你沒有好處!你利索地告訴俺,鞋哪兒去了?”
小東北這才真正緊張起來,連連點頭說:“我知道,我知道!我把鞋賣給別人了。”
“賣給誰了?”兩人緊張地問道。
“哎呀,我也不知道那人叫啥,但我知道他長什麽模樣,他大概住哪兒我也知道。”
兩人對視一眼,立刻拽著小東北的肩膀:“走,帶我們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