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超又回到了市裡,但沒有加蘭德先生的報社,他不會再去了。
他身上沒有多少錢,隻好在郊區的旅店裡住下,落後的地方住宿也便宜,每天只需要六百比索,折合1.2美元。
他先在郊區的報刊亭給檢查站的米迪斯打電話,告訴他加蘭德先生的死訊,米迪斯聽罷沉默了良久,才緩緩說道:“叔叔曾經跟我說過,曾經為了哥倫比亞的未來,有多少記者死在了外國壟斷巨頭和黨派軍閥的槍下,如果我有這樣一天,也要做好這樣的準備。他應當是死得其所了。”
過了幾日,高超出席了加蘭德先生的葬禮,人們穿著黑衣衫戴著白花出現在墓園裡,牧師在棺木前誦讀悼詞。在家屬們的抽噎聲中把棺木放進坑中填土。
他看見了加蘭德先生的夫人和兩個女兒,她們把頭靠在母親的懷裡哭泣,米迪斯站在她們的身邊輕聲安慰。
葬禮結束後米迪斯在公園裡並肩走著,米迪斯扭頭問他:“還有什麽需要幫助的?”
“這句話應該是我問你才對。”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給嬸嬸她們弄一張米國的永久居留證。”
這個時候綠卡還是非常難弄的,全世界都想把米國跑,高超還是點點頭說道:“我會記在心上的。”
米迪斯又扭頭問他:“接下來準備怎麽辦?”
“我準備回到麥德林去。”
“你瘋了!幾個月前你才從那裡逃出來。”
高超本想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但這麽複雜的話怕米迪斯聽不懂。隻好淡淡地說道:“正因為如此我才要回去。”
他其實是想回去弄錢,沒有資金什麽事情也辦不成,毒梟們為了隱匿巨額資產,許多錢都埋到了田地裡。後期僅僅被田鼠啃掉腐爛的美元就高達數億。
他不知道自己的定位功能找錢是不是好使,如果可以的話後期就輕松多了。
為了隱藏面目他來到波哥大後刻意讓自己蓄須,過去下巴沒毛的帥小夥如今已是滿臉絡腮胡須,站在鏡子裡看上去就跟切·格瓦拉似的。
如果現在再回到麥德林去,就算有真的認識他的人,面對面也不會把他給認出來。
幾天之後,他再次去向卡裡略上校求助,從他那裡獲得了一份改換名字的哥倫比亞護照和駕駛證,還杜撰看一個跨國咖啡公司經理的工作證,這下所有東西都齊備,就等著王者歸來了。
……
麥德林長途汽車站廣場,高超提著自己的兩箱行李從車上擠下來,扭頭望向綠樹成蔭的麥德林市區。
上次醒來離開的時候是夜裡,根本沒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座城市,今天終於得以一覽真容。
這是一座處於安第斯山脈之間的城市,現代化的程度並不算低,高矮不一的樓房點綴在碧綠的樹叢間,市區的一部分建設在山坡上,多數是低矮房屋的貧民窟,房屋錯落得像梯田似的。
山下有一大片的社區樓房正在修建,據說這是大毒梟巴勃羅出資搞的惠民工程,為他將來步入政壇提前造勢。
巴勃羅的毒品工業為麥德林提供了三十萬個就業崗位,還在麥德林修建了貧民社區,興建學校,大搞市政工程建設,麥德林還擁有哥倫比亞唯一一條地鐵,這玩意兒連首都波哥大都沒有。
他的家鄉恩維加多在毒資的加持下,從一個不足萬人的小鎮成為十萬人口的城市,擁有了三十二所幼兒園,二十三座小學,十一座私立中學,七座公立中學,
四座夜大學,兩座大學。當時哥倫比亞有13%的人是文盲,但在恩維加多市已經完全掃盲。恩維加多還是哥倫比亞唯一擁有全民養老保險和失業保險的城市,還擁有全國唯二的甲級足球隊。 八十年代初咖啡價格下跌,給哥倫比亞造成經濟危機,大量工人、農民失業,生活極度窮困。巴勃羅看中這個機會,親自進入農村教導百姓種植古柯,在麥德林周圍的雨林中修建了幾百處毒品工廠,大量招收失業工人,又開辟了多條航線擴大了對米國的出口,形成生產、加工、運輸、銷售一條龍產業。
有這樣的能力幹什麽不好,非要販毒。
他提著箱子走出汽車站,對面的牆上就貼著巴勃羅的巨幅宣傳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革命領袖國家領導人呢。人最可怕的是當物質的欲望滿足後,就要追求更高層次的滿足,特別是事業越來越成功,虛榮心越來越重的時候,那些具有天真特質的幻想就會變成可觸摸的理想。
報紙上稱呼他為“拉丁美洲的羅賓漢”,羅賓漢是西方形象中劫富濟貧的綠林好漢,要說宋江方臘他們肯定聽不懂。
劫的是誰的富,自然是米國大老爺,救濟的是本國貧窮的百姓。這樣的評價還真是唬住一大堆人。
哥倫比亞在整個二十世紀的所有對外貿易中都是被資本洗劫的對象,前五十年買辦政府出賣土地主權,讓外國資本在國內盡情剝奪資源。後五十年被美元經濟體系捆綁,成為廉價原料出口國。哥倫比亞百姓做夢都沒有想到,他們從來只有被米國割韭菜的份,沒有想到還能割老米的韭菜。
巴勃羅也曾經對記者口出狂言說:“哥倫比亞人民終於拿起了打擊米帝國主義的有力武器,我們對米國社會上的2500萬吸毒者不負任何責任!”
毒梟的前期策略是成功的,利用兩國之間過去的嫌隙,利用百姓的仇米心理讓他獲得了很大一部分人的支持, 甚至幾名黨派的議員都對他表示了認同。但隨著他妄圖進入政壇,卻被人戳破毒販身份,才用血腥換來了一場對立的戰爭。
高超身上沒多少錢,自然選擇住在貧民窟的小旅館內,他閑下來開始四處溜達,開始嘗試用人肉羅盤來定位錢財。
巴勃羅的核心勢力就在麥德林以及家鄉衛星城恩維加多市附近,城內所有市民都是他的支持者。按照這位毒梟的邏輯,就算某一天有人把他的錢挖了出來,也應該是家鄉的人。他認為恩維加多附近的雨林裡應該埋藏著毒梟們的錢。
但他也不敢大白天就跑去大挖特挖,萬一被毒販武裝的人看到了,一梭子彈打過來就能叫他直接見西天。
做這種事首先是要有一個交通工具,麥德林附近的二手車市場興旺發達,毒王起家前就是乾偷車買賣的,而且是連偷帶換發動機號、車架號以及銷贓一條龍服務。很多麥德林的年輕人接去了他的衣缽,乾起了偷車賣車的勾當。
一輛經過再次銷贓後的二手車價格並不貴,高超花掉了身上所有錢,才買下一輛老得掉牙的甲殼蟲。他開著車來到恩維加多郊外附近,沿途可見背著自動速射武器的毒販武裝,他們沒有穿統一的製服,各自花不溜秋,多為花襯衫和沙灘褲。巴勃羅不像坤沙一樣有完備軍事體系加持,他從頭到尾就是個黑幫老大,不管擁有多好的武器,就算擁有航母也是黑老大。
高超把車開到一片硬地上,坐在車裡雙手扶著方向盤,腦袋裡想象出一疊疊美元的樣子,嘴裡念叨:“人肉羅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