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時營地還是離開時的模樣,沒有棚頂遮蔽的泥濘中,一棵幼苗悄然破土而出,那是兩天前,由咪雅親手埋下的桔種。
“快點成長起來吧,然後努力的、掙扎著活下去……”
如同對待易碎品,商周用手指輕輕拭去葉子上還未乾涸的雨滴。
從陰森壓抑的洞窟中歸來,商周有一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呼吸著新鮮空氣,感覺生活從未如此美好。
這種經歷,他曾經也感受過,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不再是孤獨一個人。
咪雅在搭建篝火,旁邊還有路上抓到的獵物,三隻頭上長角的兔子。
除了長了腦門的長角,完全是普通的兔子,咪雅稱它為角兔,商周覺得很貼切。
“別發呆了,快點把獵物處理了!”篝火點燃,咪雅立即催道。
巢穴那邊已經被完全封鎖,內外溝通斷絕,暗河的水位還在積蓄上升,相信明天就會有結果。
兩人終於可以安心修整,順便吃頓好的。
“知道了。”商周答應著,拎起獵物往外走去:“兩天了,感覺好像過了兩年,終於可以吃上一頓熱食了。”
森林裡的角兔有些泛濫的趨勢,到處都有它們的蹤跡,即使在哥布林的巢穴附近也是如此。
別看角兔個小,其實頗具攻擊性,尤其是短距離衝刺,比離弦的箭矢還要迅捷,再配上尖利的長角,殺傷力可不是開玩笑的。
可惜,它們碰上了更加可怕、更加卑鄙的兩腳獸。
角兔居住於地下,屬於魔獸的一種,性情可不像地球的兔子那麽膽小,相反還很暴躁。
因此除了繁殖需要,角兔平常都是獨居的。
或許是把腦子都長到了長角上,被激怒時,角兔就會亮出長角發起衝鋒。
咪雅就是利用這一點,站在樹樁前等著它自投羅網。
魔幻世界的瘋狂之處就在於,這裡有很多超出理解范疇的生物,以及脫離現實的事情。
總之,當商周親眼看到咪雅從樹樁上拔下暈死過去的角兔時。
他終於相信了‘守株待兔’這個典故,並不僅僅是書上的寓言笑話。
在異界,它是真實存在的。
離營地不遠的緩坡,有一處雨水積蓄的小池子。
處理獵物,商周已經駕輕就熟,沒幾下就把角兔扒了個精光,用不上的東西,也就地掩埋起來。
回到營地時,咪雅已經將篝火燒旺,旁邊還堆了一堆乾柴,看來是剛剛收集的。
傾盆大雨下,森林裡根本沒有真正乾燥的柴火。
不過在魔法的世界,快速烘乾濕柴這點小事根本不足一提。
商周很高興,因為今晚不用再挨凍了。
有了篝火,咪雅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燒熱平底鍋。
用兔子身上削下來的脂肪炸油,然後從背包裡掏出了兩個比拳頭還大的鳥蛋。
等到鍋熱油沸,咪雅熟練地在鍋沿敲碎,橙黃的蛋黃和透明的蛋清一下子落在鍋中,哧哧的油炸聲響起,香氣彌漫,勾人食欲。
“好香!這是什麽蛋啊?”商周鼻子聳動,一下子就流下口水。
“狼心鳥的蛋。”咪雅用鏟子小心翼翼地給鳥蛋翻了個面。
“狼心鳥?”商周忍不住吐槽了一句:“還有叫這種名字的?它的CP不會是狗肺鳥吧?”
“它的名字可不是隨便取的,這是一種狡猾而懶惰的鳥類。”
咪雅一邊放入事先切好的香料,
一邊解釋道:“狼心鳥擅於投機,既不築巢,也不會孵蛋,到了繁殖期,就會悄悄地把自己的蛋下在其他鳥巢中,幼鳥寄生成長,直到爪牙鋒利、羽翼豐滿之時,又恩將仇報,反噬它的養父母。” “原來如此,真是鳥如其名。”商周一下就聯想到了大杜鵑:“在我們那裡也有很多這種托卵寄生的鳥,不過沒那麽狠。”
大杜鵑,也就是布谷鳥,它就喜歡把蛋下在雀鳥的巢中。
布谷鳥的蛋比雀鳥的大,孵化期也短,雀鳥自己的蛋還未孵化之前,布谷鳥的蛋就率先破殼而出。
剛孵化的布谷鳥幼雛個頭很大,甚至比雀鳥養父母還要大一圈,為了獲得足夠的食物,在它出生後,就會把其它鳥蛋全部推出巢穴摔碎。
雀鳥分辨不出自己的親生兒女,只能在天性的驅使下終日覓食,傻傻的把布谷鳥幼雛養大。
咪雅對狼心鳥的生存方式沒意見,之所以取回它的蛋,也只是因為它個大,量足。
“你在幹嘛?”咪雅奇怪地望著他。
此時的商周正叼著樹枝做的煙,用自製的筷子,夾著半個蛋殼在火焰上烘烤著。
蛋殼被火焰燎烤,很快就變了顏色,商周拿起來看了看,裡面殘余的蛋清已經呈現乳白色,用洗淨的短刀輕輕刮下,湊到咪雅跟前:“嘗嘗?”
“……”咪雅沒有說話,看他的目光猶如在看一個二傻子。
商周微微一笑,將不多的蛋白含進嘴裡,為數不多,但真的很香。
將蛋殼扔進篝火,商周擦了擦手, 帶著懷念的語氣說起了自己的故事:
“在我小時候,村裡多數人家都有養殖家禽,其中,最受歡迎的莫過於番鴨,這些家夥非常好養活,米糠、陳谷、蚯蚓、番薯藤、地溝水,什麽都吃。”
“它下的蛋比雞蛋大,價錢也貴不少,從窩裡撿回來的蛋一般都是收集起來,等湊夠數量再賣掉,所以就算家裡養著,也不是經常能吃到鴨蛋,每當我的母親煎蛋的時候,我總會守在一邊……”
有進過廚房的人都知道,黏稠的蛋清滴落的速度很慢,尤其是殘留的最後那一部分,除非用手去刮,不然蛋殼裡總會或多或少剩下一點點蛋清。
所以,商周總是會把碎成兩半的蛋殼撿回來,然後借著灶火把蛋殼內的蛋清烤熟,不需要多久,就可以用指甲把熟了的蛋白刮出來。
用短刀刮著蛋殼裡的蛋白,商周神色中帶著懷念與感傷:“它的味道其實並沒有多麽好吃,反而很平淡,烤的時間長了老是有煙灰混進蛋殼裡,吃起來還有一股略微苦澀的焦味,所以,每次我的母親發現了,都會嘮叨一頓,只是我小時候太饞了,每次都忍不住……”
商周說著說著,視線一下子模糊了,喉嚨好像被哽住一樣。
懵懂的回憶裡,撿起來的蛋殼裡面,剩下的蛋清不知為何多了很多,每當這時候,他都會偷笑著瞞著吝嗇的母親,悄悄把蛋殼扔進灶膛裡。
從什麽時候起,自己再也沒有這樣幹了?
耳邊的嘮叨不在,但是那溫暖的感覺,就像面前的篝火一樣,銘刻於記憶的最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