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許多傳記故事中描寫的那樣,經歷九死一生的逃亡之路,兩個同甘共苦的人很快就走到了一起,成為不離不棄的夥伴。
她們擁有共同的敵人,同樣背負著仇恨。
不同的是,咪雅只是想親手消滅薔薇公國的高層王室。
而朵朵想的是,如何從根本上徹底滅絕人類這個物種。
“朵朵,從我們相識,到現在有七年了吧。”咪雅輕聲問道。
“嗯,再過兩個月就滿八年了。”朵朵眯著眼,依偎在柔軟的懷抱,享受這短暫的安寧。
“時間過得真快,不知不覺,七年就這樣過去了。”咪雅目光出神。
“是啊,回想當初,幾次死裡逃生,再看看現在,真像做夢一樣。”
朵朵會心一笑:“那時候的咪雅,冷冰冰的,和現在比起來,變了好多呢。”
“改變的,何止我一個。”咪雅低頭,捧起她的臉。
和七年前相比,除了氣質,對方的外貌沒有一絲改變。
那時候的朵朵,少了現在的笑容,比極北之地的寒冰還要冷。
亞人族的成長階段和人類一樣,都是十六歲左右成年,只是衰老速度比人類慢了很多,代價是壽命只有人類的一半,只有四十到六十年。
“是啊,我也變了。”
朵朵有些傷感:“如果時間能夠倒流,我寧願做回原來的自己,做回那個天真的亞人小女孩。”
可惜,世事難料。
亞人族是多災多難的種族,從出生到死亡,經過無數次的抗爭,也經歷過無數次的清洗,背負著原本不該背負的仇恨,這些仇恨,無不是自身弱小的代價。
好像遭到了上天的詛咒,亞人除了與人類相近的外貌,從古自今都是被奴役的對象。
平庸、弱勢,即使獨立之後,依然只能活在其他種族的陰影中。
朵朵神色複雜:“如果不是遇到咪雅你,我現在已經死在獻祭台上了。”
“這或許是命運的安排吧。”想到之後的一系列遭遇,咪雅清冷的面容,露出一抹微笑。
“但是命運卻讓我們無法一直走下去。”
朵朵心情低落:“亞人族是短命的種族,或許再過二三十年,我就會老去,那時……”
“你不一樣。”
咪雅提醒她:“別忘了賢者之石,它雖然無法復活你的親人,卻可以延長壽命,讓你順利登頂傳奇之境,只要成功融合它,你將超越亞人族的歷代先祖,將擁有漫長的時間去思考亞人族的未來,到那時,即便是長壽的精靈族,也無法……”
“咪雅!”朵朵打斷了她:“你知道的,我想活得久一點,不是為了其他,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哪怕什麽都不做,對我而言都是幸福的。”
“……”
咪雅沉默了一會兒,認真地說道:“朵朵,我隻把你當成妹妹的。”
“我知道。”
朵朵的目光飽含情意,似要把人融化:“我也不奢求什麽,只希望能永遠呆在你身邊。”
“……”咪雅張了張嘴,卻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面對日漸露骨的表白攻勢,咪雅越來越吃不消了。
這種情況已經不是第一次,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咪雅也已經記不清。
只是突然之間,就發覺身邊的人對自己產生了別樣的情感。
咪雅覺得再這樣下去,自己的性取向,說不定真的會被對方給帶歪掉。
所以,
這兩年以來,咪雅總是以任務為借口,刻意跑到荒山野林裡,期望朵朵能夠稍微冷靜一下。 未曾想,越是這樣逃避,每次重逢,她的‘病情’就比之前重一分。
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朵朵的攻勢更加主動了。
每當兩人親近時,朵朵的奇怪舉動越來越多。
只要有機會,土味情話更是信手拈來。
咪雅知道,朵朵這些奇怪的知識,都是從人類的書籍上偷偷學來的。
糾結……
她不願破壞兩人之間的感情,更不願看到對方傷心。
她只是單純的把朵朵當成生死與共的姐妹,也非常珍惜這段來之不易的感情,但是很明顯,朵朵不單單只是把她當成姐妹。
精靈生性恬淡,講究順其自然,女女之愛在精靈族並非沒有,甚至還很常見,但咪雅知道自己和她們不一樣。
“咪雅?”朵朵揮了揮手。
沉默的咪雅回過神來,突然問道:“朵朵,你喜歡這裡的生活嗎?”
“當然喜歡,因為這裡有你陪著我。”
朵朵仍然深情款款:“咪雅喜歡這裡嗎?”
“談不上喜歡不喜歡,畢竟是人類的地盤。”咪雅撫摸著她的銀發,目光落在牆上的投影。
畫面中,商周如同一匹惡狼,循著蹤跡不緊不慢地追趕最後的那個入侵者。
“我知道的,如果不是為了我,咪雅更喜歡住在森林裡吧。”朵朵愧疚道。
“我不是這個意思。”
咪雅頓了頓,說道:“只是忽然覺得,一路走來,除了逃亡,我們還是原地踏步。”
朵朵的笑容收斂了一些:“咪雅想說什麽?”
“時代變了,朵朵。”
咪雅鄭重說道:“我們必須做出改變了。”
眯著眼的朵朵坐了起來,順著她的目光望向投影:“所以,你把那個人類撿回家?”
“他不是人類。”
咪雅再次強調:“準確來說,他是異界人。”
“我知道,但異界人也是人,咪雅,你確定他會一直幫助我們?”朵朵對此表示極大的疑慮。
“我們的死敵可不只暗精靈,還有人類國家的權貴、冒險者,以及軍隊,讓他貿然參與進來真的好嗎?萬一哪天背叛了我們,那又該怎麽辦?”
“你說的這些,我也無法保證。”
咪雅據實說道:“人類反覆無常,異界人……應該也是如此,我們能做的,就是盡量將風險減到最小。”
咪雅望著投影中正在進行的血腥場景:“商周這個人,原本就不屬於這裡,和這個世界的種族也沒有任何關聯,可以說,在這片大陸上,我們再也找不到這樣‘乾淨’的人了。”
“他的來歷確實很‘乾淨’, 也知道那個異界人的成長速度很快,但是咪雅,你能保證他將來不會變卦,不會被那些人類腐蝕收買?”
朵朵充滿疑慮:“你怎麽確定他能站在我們這邊?”
“想要復仇,單憑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是完全不夠的。”
咪雅搖頭:“但我們已經浪費了七年時間,如果再保持這樣,永遠也無法成功,我們的時間有很多,我不介意再浪費七年,哪怕從我手中誕生出一個魔鬼。”
咪雅想到了遇見商周後的第一個夜晚,在篝火前,她鬼使神差地使用了誠實之眼,讓對方吐露內心的真實。
那番驚世駭俗的言論,咪雅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當時的她隻覺得對方簡直就是一個披著人皮的惡魔,並下意識地想要將他扼殺。
可是,後來想想,這樣一個‘純粹’的惡人,不正是自己所尋找的嗎?
咪雅收回目光,認真地看著她:“其他人不值得信任,但他卻可以,至少暫時是這樣。”
她們的敵人不僅是薔薇公國的權貴,還有暗精靈,這些陰魂不散的惡鬼依附於權勢,對她們追殺多年。
“那裡就是一灘渾水,誰也不知道底下有什麽怪物,所以,我們要做的,就是攪亂渾水,然後在水裡放一條鯰魚,商周,就是這條鯰魚。”
“咪雅。”
朵朵認真地注視著她:“你收留那個家夥,真的只是為了利用他嗎?”
“嗯……”咪雅點頭,卻不自然地移開視線。
“……”見到這樣的咪雅,朵朵心裡咯噔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