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稟大人,在這裡!”就在海清迷怔之時,聽聞窖外有人高呼。這聲高呼叫他登時清醒。
只是來不及了,他甚至沒有來得及思考該怎樣言行,密查司的人就都湧了進來。為首的正是閆從年。
閆從年看了看海清方才打開的箱子,滿箱都是寶物,看成色,似是東海瑰寶。
“這,這......”海清想要解釋什麽,一把被閆從年蠻橫地拉開。
閆從年連著查看了窖內三隻鐵皮箱,俱是金銀珠寶細軟,這些不僅是民脂民膏,更是聖上的國庫啊!
“閆大人,這些東西不是海府的,老夫也是將將發現,正在疑惑,想要報官呐!”海清顫著身子解釋,看著那些東西,他的額頭連連冒出冷汗。
“報官?”閆從年冷笑,“自己舉報自己貪汙、受賄、造假、走私嗎?”
海清愣住了,聽著罪名一個比一個重,“萬,萬萬不是啊!”
“海清接旨!”閆從年沒有再給海清解釋的機會,直接宣讀聖旨。海清連忙跪下,聽了聖旨之後,先是渾身癱軟,然後呼吸變緊,轉瞬便暈了過去。
海清是被拖入密查司的暗獄中去的。大案禍首,要由聖上裁決,至於其他人,地方大吏進行糾察,密查司暗中配合便是。
閆從年叫地方官一同參與此事,是因為他行事的風格就是既不搶功也不做絕。畢竟還要在江南地界混,功勞苦勞、討歡心的得罪人的,大家一起乾,日後若是有什麽節外生枝的事情,自然也就不是他一人擔。他們封了海府,查抄所有贓物,並且派遣下屬嚴查海氏族人。一夜之間,整個江南海氏,查封的查封,下獄的下獄,無一幸免,除了極少數此前已經嗅到不祥跡象先行避難的脫逃者。
原本在郊外等候家中消息的海蘭,沒有等來父親安定、哥哥歸來,等到的卻是海府的抄家滅族。她扮作男裝,用艾草灰拌上胭脂塗黯了膚色,在江寧周邊徘徊。她親眼看著自己的族人紛紛下獄,甚至有些死在被拖進大牢的路上。
她終於確信,這一切都有幕後之人預先設計好了,只等海氏敗亡。因為京中那位已然下了旨意,而海氏能夠解釋的機會都因案情步步發展被斷絕了,如此便不會再有人替自家求情了。
沒有人在乎海氏族人落難的真相是怎樣的,人們只是知道,江南第一皇商,就這樣頃刻之間瓦解了。沒有人在乎海氏族人被捕的過程是怎樣的,人們只是知道,這個世家大族,樹倒猢猻散、都散到獄中去了。
有分量的族中大人非死即殘,而且還死得有理,殘得有由。比如有的暴斃在家中,被稱“畏罪自盡”,有的慘死在獄中,被稱“認罪伏誅”,有的癱瘓在家中,被稱“犯了暈厥”,有的瘋傻在獄中,被稱“得了癔症”。
倘若虞沉畫見此情景,定會問句:你說人自己死了,我說人是被逼死的,你憑什麽覺得你對而我錯?你說病理是精氣神,我說病因是藥毒所致,明明被害了,你還非要叫受害者背鍋,受害者不但身體背鍋,精神也得背鍋,恁是如此無恥邏輯!誰說下獄的都是壞人?這世上害人無數而未被嚴懲的偽善之徒大把,沒犯罪卻被誣陷入獄的無辜之人也有大把,慘遭橫禍為報家仇與肇事者同歸於盡而進了監獄的人又或者除暴安良為民除害反而落得不得好死的人同樣大把大把。
公道在人心,可人心,卻分外容易被蠱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