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湖影,水天一色,天地渾同為一。
風島之上,僅有的兩個人互相對峙,片刻後,杜舞雩以指運氣,拔劍出鞘,一柄晦暗古樸的長劍,倒是頗合“古風”之名,當然最為引人矚目的,還是劍身上頭那排列的六顆珠子。其中的三枚,哪怕隔著老遠,無心都能感覺到其中所蘊含的不詳力量,那是屬於死印的死寂之力,也代表了杜舞雩的過去。
杜舞雩的大半生修為都在劍上,而無心恰是他今生首度遭逢的最強對手,所以他不敢大意,並攏雙指,抹過古風劍。而他對面的無心,卻是一臉的閑淡鎮靜。他越是如此,杜舞雩就越是感到窒息的壓迫感。
杜舞雩跌宕一生,對敵無數,至今所遭逢的最強的兩人,一人便是昔日逆海崇帆的戰友,黑罪孔雀;另一人便是有著救命之恩的恩人古陵逝煙。然而結果卻是,古陵逝煙敗在了無心的手裡,連帶著他苦心孤詣謀劃的巨魔神,一手打造的煙都,俱覆滅在無心的手中,這樣的對手,由不得他不謹慎,那怕只剩下了兩招。
無心攤開手掌,氣機一納,柔柔一引,驚見海浪拍岸席卷而起,並非鋪天蓋地湧向杜舞雩,而是在無心的雙掌中匯聚、變幻,起先不足拳頭大小的水球,在不斷地翻滾之中,卻是越來越大,無心的雙掌變幻,海水在他的掌間被揉搓成各式各樣的形狀,片刻後,便已經成了一條水龍,有手有足,有背有胸,栩栩如生,足有數丈高。
下一刻,佛者雙手一落,水龍傾下,淵似怒海,瀚如蒼濤,如天之怒,如地之威,杜舞雩如臨末日,卻是雙眉未蹙,古風劍一運,排山倒海之勁自生。
“風之劍式·一劍凌塵!”
一上手,一出招,便是風劍絕式。而撲面而來的水龍,氣勢洶洶碾壓而至,已近面門。
開!
凝意於劍,劈海分浪,再現風島之主能為。
水龍被那一劍給劈開時,杜舞雩揮劍斬斷它那一瞬,隻覺手中劍竟是面對如同潰堤洪水,整個人控制不住的往下身陷,足陷三分之後,方才挺過這一招。而海水已被無心禦著複歸於大海中,仿佛方才的一切都只是幻覺。
杜舞雩穩住了身影,一手拄著劍,將雙足從地裡拔出,作了個請指教的手勢。
眼下還剩最後一招,也只差最後一招。
無言,無語,第三招已然上手,無心右手抬起,身後佛光大熾,一式佛印轟出,不帶哪怕多余的一點花哨,依然氣勢恢宏,不似凡俗。
杜舞雩長劍一掃,劍破法印,雖算不上輕易,但遠比起第二招要來的輕松,來的簡單。這讓杜舞雩在心內長舒了一口氣。
若是無心的第三招,威力還要勝於先前,他也唯有解封死印三式,才有十足把握在不受傷的前提下接下。但是無心卻只是輕飄飄的以一記佛門手印,結束了這場三招之決。
“多謝大師。”
收劍歸鞘,杜舞雩沉聲說道,這一句,自然是真心實意的。
“杜舞雩,記住你今日的擔保,來日逆海崇帆若是現世,無心必然會不惜一切代價,取你性命。”無心說道。
杜舞雩皺眉道:“大師,未知逆海崇帆,究竟有何計劃?”
無心看了杜舞雩片刻,沒有說話,實際上卻是在心內考量,片刻後方才開口:“布皂海荼羅大陣,遮掩塵世三光,亂天地時序;又以三十萬信眾性命舉行赦天祭,開啟苦境與黑海森獄通道,引發兩境戰事,如此理由,
夠了嗎?” 夠了嗎?自然是夠了。
昔日的禍風行退出逆海崇帆,便是因為絕境洞天的數以萬計的信眾性命,更何況,是三十萬信眾的性命,包括三光遮掩,兩界大戰。在聽到這番話之後,杜舞雩在心裡只剩下了一個念頭,絕不容潛欲之門再度被打開,哪怕付出自己的性命,哪怕要與故友見一個生死。
至於無心所說的話的真假,他未去懷疑,這一切,他自然會在面對黑罪孔雀之時,便得到驗證。
更何況,無心並沒有欺騙他的理由。
“杜舞雩明白了,豁出這條性命,一劍風徽也會阻止這一切的發生!”杜舞雩一臉端正,本就仇大苦深的一張臉,此時更顯得憂鬱萬分。
“如此那便是最好不過。”無心點了點頭道:“多有叨擾,請。”
杜舞雩接手, 也不是不能接受,畢竟他亦有備策。
“杜舞雩送別大師。”
隨著無心的離去,風島又恢復了往日的靜謐與死寂,杜舞雩站立在島上的涼亭之內,在風中迎接即將到來的江湖糾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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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的丘山百妖路,而今入眼只剩下了滿目瘡痍。
而在丘山百妖路深處的妖脈,魔佛智體運動秘術,宏大法印變幻,源源不斷的激蕩著妖脈之內的妖力,而在妖脈深處,一股沉眠若久的怨力,在陣法作用下,終得再現人世。
悠悠古魂,化作一席紫衣,面容姣好的妖族女子出現在場,而在她體內,是源源不斷的妖力,與妖脈共鳴。
“妖脈源流守護一族,夜笑,多謝閣下重生之情。”夜笑對著迷達說道。
迷達擺了擺手,“這不過是一場交易,道謝只是多余,我想要的是什麽,你應該明白。”
“我明白,閣下若能助吾消滅冰樓,妖脈內隱含的妖力,夜笑雙手奉上。”
說話間,夜笑運動守護一族秘法,源源不斷抽取妖脈之力,片刻後,便將一個由純粹妖元匯聚而成的光球給了迷達。
“這些,便算是夜笑對合作的誠意。”
“果然夠識時務。”迷達翻掌將妖元收下,“本尊代表欲界向你承諾,三日之內,冰樓,必滅!”
夜笑的過往如何,迷達並不在意,這終究只是一樁交易,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