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看什麽?”
糖吃完了,法拉又忍不住稍稍挺起腰,試圖窺探筆記的內容。
洛德當即收起筆記,又拿了幾顆糖出來。
“我不是在向你要糖吃!”
洛德斜眼望了她一眼,“只是讓你早點恢復,自己下來走路。”
“放我下來,我現在就能自己走。”
於是,他將肩上的女人安穩放到了地上。
“雖然我不會把你的秘密說出去,但你至少得對我好一點吧。”
無聲地點點頭,洛德轉而取出自己的筆記本,專心查看起上面新書寫的內容:
【汙穢——28】
連番施用了幾次奇跡,墨水的存量已經明顯地下降。
【初級祝福附加】
【聖職騎士的成名奇跡之一,可以為武器、軀體附加祝福的力量。
祝福之力,對不潔的扭曲生命體具有額外的殺傷力,信仰越虔誠,祝福之力越強大。
唯一的缺點是,祝福之力無法對自然誕生的生命造成傷害。】
這是安貝爾在對戰黑熊時附加於劍上的奇跡,戰績不佳,顯然那黑熊便是所謂‘自然誕生的生命’。
【雷電光束】
【以肉身為媒介,釋放具有麻痹性質的光束攻擊。
陸地的大多數生命,無不畏懼雷電,但也有少數的古老生物與深海眷族,視雷電於無物。
雷電可懲戒萬物,但對神明無效。】
這是西恩試圖出其不意對導師施用的奇跡,可惜沒有命中,暫且無法判斷它的威能。
再往後翻,便沒有了更多的內容。
洛德原以為它會記錄導師或是杜赫斯的法術,但是並沒有。
奇跡與法術,似乎是兩種相互敵對的能力。
前者強調信仰,杜絕一切對神的懷疑;後者強調知識,懷疑一切事物並進行解析。
二者只能存一。
幸運的是,洛德並不受這種限制。
他的奇跡能力源於筆記本——那本被格林公園的老人稱作‘秩序之書’的東西。
但是,這種能力終究源於外物,他需要真正屬於自己的能力。
鑒於他不喜歡戰鬥,因此獵人的能力不會是他要選擇的大方向。
那麽,目前已知可走的路線便是魔法了。
可惜的是,導師已與他結成仇怨。
在缺乏魔法導師指點迷津的情況下,單靠他自己琢磨知識,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更何況,他明面上的身份還是一名神職。
思考著未來的歸途,待洛德再回過神時,隊伍已經走出了松林,而德爾鎮的哨塔就在百米之外。
“有點奇怪。”走在前頭的安貝爾放慢了腳步,“哨塔上下都沒有士兵駐守。”
月色當頭,清輝的月光灑滿小鎮,異常安靜。
“可能正在換崗,不過還是留心點好。”西恩活動了下因扛人而酸麻的肩膀,沒太在意。
輕松越過哨崗,走入德爾鎮的街道,街角的殘燭在冷風中閃爍。
只有個別房屋的窗內透出昏暗的燭光,表明此地還有人尚存。
“應該只是正常的夜晚——”
安貝爾正要松下心神,卻忽然嗅到空氣中傳來的淡淡惡臭。
“你們有嗅到什麽味道嗎?”疑心是自己的嗅覺出現問題,他回頭詢問二人。
“像是……屍體的腐臭?”西恩用力嗅聞了兩下,不太確定,“洛德,你覺得呢?”
回應他的是一片死寂般的沉默。
西恩凝眉回頭,卻看到了洛德逐漸凝重的神情。
本能地察覺到不對勁,他低聲問道:“怎麽了嗎?”
“疫病……”
熟悉的惡臭,與雪村發病的村民一模一樣的味道。
“什麽?”
“先去教堂。”
盡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眾人都從洛德的言語中感到一絲凝重。
不再多說,眾人加速步伐急行。
行至一個十字路口時,陰影的轉角處跌跌撞撞地走出一個鎮民,雙手捂著喉嚨癱倒在路中央。
“救救我……”虛弱得只剩下氣息的聲音。
“發生了什麽。”洛德上前將人扶起,冷靜發問。
“喉嚨……有蟲子!救救我!神父……拋棄了我們!”
痛苦地說著,瘦骨嶙峋的鎮民用十隻手指牢牢地抓著自己的喉嚨,發黑的指甲將血肉抓破。
洛德小心地拉開他的手,但除了汩汩流出的鮮血,沒有見到任何活動的蟲子。
“在裡面啊,難道你也看不到嗎,就在喉嚨裡啊!”
聲音已經嘶啞,鎮民受到刺激一把推開洛德,發瘋似地撕扯喉嚨的血肉。
“就在裡面!就在裡面啊!啊啊啊啊啊啊!”
成條的喉嚨碎肉被扯出,鎮民絕望地嘶吼著,終於在手指接觸到氣管之後,一把將柔韌的慘白色氣管扯出。
在氣管連帶著食道被扯出的瞬間,惡臭的黑色膿液在他喉嚨中爆發!
短短一瞬,噴灑出的黑色膿液包裹住鎮民的頭顱,在四面八方延展出數十條蠕動的黑色氣管。
緊接著,空中舞動的黑色氣管開始抽搐式地收縮, 向四周噴吐出更多的黑色膿液。
西恩與安貝爾二人何曾見過此等惡心至極的畫面?
此時噩夢般的場景在眼前上演,無不胃中翻騰,尚未消化的食物汁液一陣一陣地湧上喉嚨。
就在此時,一道寒光閃過,鋒利的鐮刀切斷頭顱。
身首異處,那舞動的黑色氣管卻並未瞬間死去,而是抽搐著噴射出最後的膿液,才逐漸在扭動中失去活力。
一絲黑色液體從屍體中凝聚出來,隱秘地流入洛德的筆記本中。
正準備趕緊離開的洛德眯起了眼,腦中有了新的想法。
“你們先去教堂。”
“但——”
西恩臉色蒼白,但剛抬頭便又看到地面散落的肉塊與氣管,便再也忍不住彎腰嘔吐起來。
“知道了,我們會先離開。”
安貝爾強行控制著視線,讓自己不去看地上的穢物,攙扶著西恩快步離開。
他也知道,對比起洛德冷靜的表現,如果他們以現在的狀態強行留下,只會是累贅。
但讓他不解的是,為什麽洛德可以如此冷漠地面對這一切。
這種直接衝擊理智的畫面,完全超越了人類的生理承受極限,每看一眼他都感覺自己的理智在被扭曲。
與此同時,另一邊,目睹了全程的拉法沒有任何不適,只是微微皺了皺眉,被血腥的畫面惡心到了。
感受到洛德冷冽的目光,法拉仰起頭,頭一次底氣十足地直面他的眼神:
“比起我父親後院養的寵物,這畫面還算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