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會吧...

頭頂上方屬於NPC級別的戰鬥，才剛開服沒兩月的玩家們，並不能參與到，只能作為下方的觀眾。

但他們現在幾乎都露出揪心的表情，就是因為目前為止，戰況確實非常不樂觀。

從來都是在玩家們心中，默認為主線NPC身份，甚至不少人還將其戲稱為“官方親女兒”的狐面巫女，更是在幾分鍾前，才剛剛以無敵之姿，好好給他們這些被蠱惑了的玩家們上了一課的狐面巫女...

此刻卻在與「使徒」的戰鬥中，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怎...怎麽會這樣！”黑羽捏緊拳頭，從理智上來說，這種情況應該是他們樂意見到的才對，但從感性上來說，從「使徒」竊取了他們的等級和職業後，這個NPC就已經被黑羽列入黑名單了。

因此現在的他反而希望，狐面巫女能暴打一頓這個玩弄計謀，很囂張狂妄的「使徒」，來替他們出出氣。

可事實卻截然相反。

“羽哥，狐面巫女的身體好像...非常僵硬?”KA中有幾位戰鬥職業的高玩，很快就看出來了端倪。

半空中，在狐面巫女手上那雙威力凶殘的巨爪，現在卻彷佛不再是充滿攻擊性的武器，而淪為了不斷格擋的防具。

而且無論是在之前的首秀CG中，還是剛才與玩家們的戰鬥，都顯露出來的靈動性，現在也完全看不到。

就彷佛一個隻待在原地，不停默默挨打的木樁子。

再反觀「使徒」這邊，似乎完全放棄了防守，用破綻百出的姿態去肆意攻擊狐面巫女，好像很確信狐面巫女絕不會反擊一樣。

這到底是...

“呵呵呵，狐面巫女，還是叫你薇薇安?看來你比我想象中，意志還要堅挺一點...”

雙方半空戰鬥中，玩家們並不能聽到兩人之間的聲音。

「使徒」看著還在自己攻擊下苦苦支撐的狐面巫女，發出諷刺。

“但就算你的意志力能抵抗，可你的靈魂已經淪陷了，如果我猜的沒錯，很快連你的手腳都快要不聽使喚了吧?”

“不要試圖抵抗了，我所擁有的「意識」權柄，可是從上千年前，那位打遍神州無敵手，世間為我獨一尊的“第一仙”那裡傳承下來的，沒有任何人能逃脫我的控制！”

「使徒」無比自豪驕傲地說著，也絲毫沒察覺到，明明是在這樣的戰鬥中，卻說出這種...古怪台詞的違和感。

又或者說...他被設下的設定就是如此。

不過，此刻的薇薇安也沒察覺到這種違和感，也可以說是沒有精力再去思考這些。

因為正如「使徒」所說的那樣，當對方動用了所謂的「意識」權柄後，薇薇安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地與自己的肉體剝離。

好像要石沉大海一樣，墜入黑暗的深淵。

現在她的抵抗只是如同溺水之人的最後掙扎，可終究淹沒只會是時間...

“哼，笨蛋。”

就在薇薇安的意識要徹底淪陷，靈魂被黑暗的潮水包裹之時，突然，從本應是寂靜的精神空間內，傳來了...一道聲音。

那是一道無比熟悉的聲音，一道很久沒出現過的聲音。

“我只不過是才小睡了一覺，剛醒來，就見到你這麽狼狽的樣子，哼...真是丟臉。”黑暗中的聲音像是在冷嘲熱諷。

但薇薇安卻只是拚盡全力，睜開自己的眼睛，看著在越來越離自己遠去的精神空間內，那道熟悉的少女身影。

“另...另一個我，你終於...終於...”小姑娘斷斷續續的虛弱聲音，

連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明明馬上靈魂就要被「使徒」從肉體中剝離，徹底失去對身體的控制，沉沒於深淵的黑潮中，在薇薇安靈魂的臉上，卻露出了一抹放松的笑容。

外面的「使徒」並不知道薇薇安體內發生了什麽，只是感覺到，小姑娘一瞬間突然放棄了再跟他的拉扯抵抗。

這讓「使徒」骷髏眼眶中的火焰跳動得更厲害了，以為是薇薇安終於支撐不住了，立馬最後再加一把勁，準備徹底收下這個小姑娘的靈魂，徹底將她拖...

“什麽！?”

“這，這怎麽可能！這股力量是...是從哪裡來的！?”骷髏臉的下巴劇烈張開，即便是沒有血肉，也能看出此刻「使徒」的驚駭之色。

因為...

【笨蛋！】

【你也太信任我了吧，萬一我...沒抓住你怎麽辦?】

薇薇安靈魂的下沉停了下來，任憑下面的黑潮再怎麽拖拽和想要將其淹沒，都無濟於事，因為她抓住了那根救命稻草。

不，準確說是，那根救命稻草抓住了她。

在靈魂世界的海洋裡，溺水小姑娘的上方，跟她一模一樣的另一位少女，在最後一刻緊緊拉住了她。

一白一黑，兩個手掌十指相握。

“這樣你也會...你也會被跟著...”

看著下方小姑娘還傻傻的樣子，黑色少女的影子歎了口氣。

“笨蛋！你該不會是忘了，你的小黑的權柄了吧?誰都可以怕靈魂方面的攻擊，但唯獨你...因為別人如果用靈魂來攻擊你，那不叫攻擊，那叫...羊入狼口。”

“可，可是為什麽，我之前...”薇薇安還是一副迷茫表情，她剛才的那種無力和靈魂被剝奪感是確確實實的。

“不然你以為...我是怎麽醒過來的。”

第二人格似乎覺得再多話語的解釋，都不如用實際行動來說明，於是她用力一甩胳膊，下一刻薇薇安的靈魂就被她拉出。

但與之對應，相互作用下，她自己的身影開始向黑潮裡跌去。

不過，第二人格沒有絲毫掙扎，因為她知道在下一秒後...

刷！

一頭黑狼的身影，從不知何處飛躍而來，在第二人格靈魂觸碰到黑潮之前，就將其穩穩接在了背上。

緊接著，象征著「使徒」能力，對靈魂有著極大腐蝕作用的黑潮，黑狼卻如履平地般，竟然奔跑在潮水之上。

最後黑狼再穩穩一躍，就重新回到了屬於薇薇安的精神空間內。

“太好了！小黑，還有，有...另一個...”一直揪著顆心的薇薇安總算是放下來，可就像是緊繃的弦突然松懈，薇薇安主體的意識，連話還沒說完，就昏倒過去。

第二人格揮手在精神空間內，創造出一張白色羽絨的大床，而身旁的黑狼則小心翼翼叼起小姑娘後，放在床上。

如果廖子軒推斷的沒錯，安與第二人格之間，絕對有千絲萬縷的機會，那麽在安消失後，自從他們遇見安之後，就再也沒出現過的第二人格就應該回來了。

可為什麽第二人格卻遲遲仍沒有重現，廖子軒覺得可能是少了一個錨點，少了一個讓安，讓第二人格回歸的點。

所以在與「使徒」的對陣中，尤其是後面他吸收玩家經驗，力量暴漲，並開始對薇薇安靈魂下手的時候，廖子軒才一直並未阻止。

他就是要借「使徒」之手，來讓薇薇安的靈魂陷入絕境，讓這個“絕境”成為能促成“第二人格”回歸的那個錨點。

事實證明，他成功了。

那麽以“玩弄靈魂”自居為驕傲的「使徒」也就沒有繼續留著的必要了。

不過...

第二人格和黑狼相互對視一眼，與純潔的小姑娘不同，從某種程度上，廖子軒覺得自己跟第二人格，在某些想法上更契合一些。

就比如現在。

“如果就這麽讓這家夥退場，那實在是太可惜了，不如我們和他...來玩個遊戲吧！”

“遊戲的名字就叫做...”

“《猜猜我是誰》”

第二人格的身影一閃消失在了精神空間內，接管了薇薇安的肉體，

在對於無論怎樣，但只要是傷害到了小姑娘的人身上，他們的態度是一致的，死?太便宜了，他們可是要...在賜予死亡之前，先把之前的，數倍奉還回去！

刷！

現實中淵海半空的薇薇安，睜開了眼。

距離較遠的下方玩家們可能還沒感覺到。

可是作為對手的「使徒」卻駭然得一下主動拉開了距離，倒退數步。

因為那個眼睛...那種眼神...

紅眸代替了原來的黑目，殺戮和瘋狂替換了之前那種令「使徒」鄙夷的純淨。

從現在的這雙眼睛中「使徒」看到的，是痛苦，是絕望，是只有在經歷了一次次苦難與折磨後，最終化身踩在眾人屍骨堆上的那個人。

她...她到底都經歷了些什麽！?

她不就只是區區一個在炎域的鄉下村女嗎！?

但為什麽，自己從她的眼睛中，看到了炎域，看到了千島，看到了歸離，看到了青楓，甚至...看到了凜冬的...那番末日般景象！

就彷佛對方是從未來而來，一個經歷與見證了五國滅亡的厄難之女...

“你...不對！你不是薇薇安，你，你到底是誰！?”

「使徒」慌亂了，害怕了。

很難想象一個骷髏架子是如何表現出這種情緒，但它的確發生了。

而回答「使徒」的是笑聲。

“咯咯咯...”

“果然，我就知道，你肯定也想要跟我們玩這個遊戲的。”

“什...什麽遊戲！”使徒懵了一下，下意識地就問出來。

狐妖面具下的少女，舔了舔嘴唇，笑吟吟地豎起根手指道:“當然是，猜猜我是誰了，遊戲的規則是，你若猜錯了的話，就得讓我殺了你。”

“而你要是猜對了的話，那就反過來...讓你被我殺好了。”

蔥瑩的手指劃過鮮紅嘴唇，勾起惡趣味的笑容。

「使徒」見狀後毫不猶豫，直接轉身就跑。

計劃有變，這個狐面巫女...這個薇薇安，跟他得到的情報中完全不一樣！何止是不一樣，簡直差別巨大！

一個善良，純潔，無暇的小姑娘絕不會有那種眼神，那個表情，說出那種話。

會做出這些的，在「使徒」腦海中只有一類人。

魔女！

被騙了！

原來千島的三奉行，那些追隨的異鄉人，甚至是連同他自己，都被騙了！

其實狐面巫女才是背後真正隱藏最深的那個。

不。

這哪裡還是狐面巫女。

這分明就是...

「狐面魔女」！

“你...為什麽要跑呢?上一個跟我玩這個遊戲的人，可不像你這麽膽小。”突如其來響在「使徒」耳邊的少女聲音嚇了他一跳。

他轉過頭，少女惡魔般的臉龐近在遲尺，差點沒把他嚇得魂飛魄散。

「使徒」心中大駭。

怎麽可能！

她的速度為什麽一下變得這麽快?

不對，不僅是速度，整個身體的協調性，發力技巧，身法，都瞬間提高了不知道多少個檔次，如果說原來的狐面巫女，給「使徒」的感覺像是一個還不會爬就想要跑的初學者。

可現在的“狐面魔女”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已經從血海中殺出來的身經百戰者，一個已經都會“飛”了的大師。

彭！

「使徒」的身體像是一枚高速炮彈，被重重打落砸到了地面。

可這一回的他沒能再像上次一樣遊刃有余，毫發無傷的爬起來了。

因為...

噶嘣！

幾根骨頭出現在狐面巫女的巨爪上，然後被她一掰兩半，像是丟垃圾一樣，隨手扔下。

再去看煙塵消散後，大坑中的「使徒」那副骷髏身體，在好幾處重要的關節，都變得鏤空。

“哼，那個笨蛋，居然只會用爪心去拍別人，爪子真正的用處，當然是...抓了！”

“這下你已經動不了了吧，那接下來...嗯， 相比一碰就碎的血肉之軀，果然你這幅骷髏骨頭，就好好當一塊狼抓板吧！咯咯咯...”

一切都發生得太快。

下方淵海內的玩家們感覺自己，前一秒還在為狐面巫女而擔心呢，結果下一秒，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半空的「使徒」就彷佛突然被嚇到了，然後開始倉皇逃跑，緊接著就被後面如閃電般速度追上的狐面巫女，打落下來。

再往後，就是眼前的一幕了。

玩家們的視野中，手持雙爪的狐面巫女，一腳半踩在了「使徒」的骷髏頭上，緊接著俯下身子，用她雙手的血爪在「使徒」的骷髏骨架上...

一爪，兩爪...五爪...十爪...

左右交替，瘋狂揮動著血爪，每一爪的揮下，都帶起一陣猩紅殘影，將「使徒」的身體撕裂，如同一台絞肉..絞骨機。

這樣的過程足足持續了有半分鍾。

狐面巫女才從「使徒」的位置起身，準確說，是從一地的骨頭碎渣中站起來。

“呀，玩具，被玩壞了嗎?”

由於不再是半空戰場，回歸地面，所以玩家們總算是聽清楚一次，狐面巫女的話了。

但對他們來說，尤其是KA公會的成員來說，他們寧願聽不到。

因為...

“咦?原來你們都復活了啊。”

“那你們要不要也來和我，一起玩兒呀?我的...新玩具們?”

說著。

在黑羽驚恐的視角下，狐面巫女如皮球一般，一腳踢開了「使徒」分家的骷髏腦袋後，帶著手上躍躍欲試的血爪，朝著他們....

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