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亞伯特·芬尼的口吻，【化身】似乎是一個再簡單不過的魔法，不過是打散自己的靈魂結晶，移動至新的軀體，再重新凝聚，三個步驟而已。

　　但是對於洛德這種一無所知的門外漢來說，且不論能否找到靈魂結晶，光是單純地理解無形無質的靈魂形態就已經讓他頭疼不已。

　　直到某個瞬間，他眼角撇過右手，指骨分明的手背看似空無一物，實則烙印著黑山羊的守護契約。

　　‘靈魂即結晶……’

　　‘亮晶晶的，閃亮亮的，脆生生的，每個人都有的東西……’

　　亞伯特的描述漸漸地與黑山羊所描述的‘食物’重疊，洛德眼前忽然一亮。

　　暗紅色的印記淺淺亮起，他喚醒了酣睡中的黑山羊，道:“你喜歡吃的東西，是不是叫‘靈魂’?”

　　酣睡中的黑山羊迷迷糊糊地爬起，耷拉著上下眼皮，回應道:“靈……靈魂?好像就是叫這個名字吧，我從他那裡聽到過一兩次相似的發音。”

　　‘他’指的是消失的風衣獵人。

　　稍微思考了片刻，洛德換了個角度問道:“你的食物就只有那個生硬的東西?”

　　“很多都是，不過有時也會有輕飄飄的，軟乎乎的，就像你們世界裡的棉花糖，雖然樣子變了，不過味道還是一樣好吃，嘿嘿……”說著，它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張開，舌頭靈活地卷著黑唇，像是在回味珍品。

　　無視貪吃羊的笨蛋行為，洛德基本可以確定，被它當成碎口零食吃的‘糖果’，就是靈魂結晶。

　　“你能控制它嗎，像是把它拍碎成迷霧，或者讓它凝結之類的。”

　　“唔……是玩弄食物的意思嗎?我不知道，我沒有玩過，不過我想我可以試試。”

　　“嗯，暫時沒事了，睡吧，明天精神點。”

　　暗紅色的印記黯淡消失，複歸於無。

　　目前黑山羊的能力有很大的不確定性，他需要一個合適的活體實驗品。

　　這並不是一件難事，畢竟下城區最不缺的就是精力旺盛的人，他只需在腰間系上一個沉甸甸的錢袋，然後在行路間不經意地露出半點影子，馬上就會有勇敢的小偷或是野蠻的混混湊上前來。

　　……

　　次日，洛德在沉眠中蘇醒，他的睡相極為端正，仰面朝天，雙手自然地平放大腿兩側，雙腿筆直地伸向床尾，從入睡到醒來，除去起伏的胸膛和平緩的呼吸，從始至終就保持著這樣一個姿勢。

　　扶住微微昏沉的腦門，他偏頭望了眼身邊同樣睡顏安詳的芙爾蓮娜，輕手輕腳地下了床。

　　昨晚他做了一個夢。

　　夢裡是一座由大理石雕築而成的華美大教堂，他站在富麗堂皇的神台之上，主持著禱告的古典儀式，台下是看不清面孔的男女老少，絢麗的陽光透過五彩的玻璃照耀著他的背影，身邊是端莊內斂的芙爾蓮娜，淺笑地望著他。

　　一個意義不明的略微荒誕的夢，至少他絕對不會像夢中那樣去主持一場煩瑣而典雅的神聖儀式。

　　穿上衣服，整理著裝，系好錢袋，洛德準備上街去找幾個‘善良的’活體實驗品。

　　嘎吱。

　　他剛拉開木門，就迎面碰上了一個年紀不大的青年。

　　青年面相普通，穿著單薄的麻布長衫，定定地站在門口，像街口轉角的一塊木牌。

　　見到木門終於打開，有些犯困的青年驚嚇似的直起腰，連忙向洛德垂首道:

　　“早上好，洛德先生！昨日多虧了您，

法拉小姐只是受了些輕傷，最終安全地回到家中。因此，布奇大人特意派我前來向您道謝！”　　青年重重地鞠下一躬，停頓了幾秒，他彎腰抬起腳邊的一個木箱子，開口道:“一點小小的謝禮，請您務必收下。”

　　“明天就是祭典，在此之前，卡卡聽從您的吩咐！”

　　青年卡卡板直了腰，挺起胸膛，語氣堅定卻有些緊張，他那年邁的父親是布奇小酒館裡的一名小小仆役，前兩天不小心受了風寒，全身發痛臥病在床，治療需要一大筆的費用。

　　剛成年的他不得不接下老父親的工作，任勞任怨地去賺取那聊勝於無的薪資，而他接到的第一個工作，就是照顧好眼前的冷漠男人。

　　只要對方有半點的不滿意，恐怕他就要卷鋪蓋走人，繼續回家守著那寒冷破舊的木屋，看著父母姐妹們挨餓。

　　死一般的寂靜中，卡卡感到男人的目光上下打量著自己，不由得後背一陣拔涼，難道自己的話語還有哪裡說得不夠好嗎?

　　“嗯， 你進來吧。”

　　沒有感情的話語，反而讓卡卡松了一口氣，有時候，他真的很難理解有錢人的想法。

　　抱著木箱子進入屋內，卡卡順著洛德的手勢，小心翼翼地在白色絨毛的沙發椅上坐下。

　　看著對方半個臀部懸在空中，正襟危坐的局促模樣，洛德一時無言。

　　“不用緊張，我很嚇人嗎?”

　　“我隻想問一下，你是否願意幫我一個忙，可能會有一點危險。”從入門開始，洛德就在觀察卡卡的身體狀況，身材結實，年輕健康，氣色略有些蒼白，但總體來說，發育得很不錯。

　　“危……危險?”卡卡張了張嘴，本能地想要拒絕，但一想到這是自己唯一的工作，又結巴著猶豫起來。

　　啪嗒。

　　飽滿的錢袋從空中劃過一道弧形，落在棕紅的木桌上，袋口松弛，黃澄澄的銅幣叮當叮當地從中湧出，一瞬間晃花了卡卡的眼。

　　“這是報酬——”

　　“不用說了！我接受！”

　　“好。”洛德緩步行至卡卡的身後，卡卡正想回頭觀望，卻被他從背後用力地捏住了雙肩，強製按在沙發背椅上。

　　“保持冷靜，如果感到痛苦可以喊出來。”冰冷幽暗的聲音從腦後響起，肩膀被巨力鉗住無法掙脫，一種不受控制的強烈不安感湧上卡卡的心頭，他有些為自己的衝動後悔了——萬一有錢沒命花怎麽辦?

　　“別亂動，那樣只會更危險。”

　　最後提醒了一句，洛德高高抬起右手，手背的暗紅光芒亮起，指尖驟然戳下，深深插入卡卡的後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