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知道瞎操心。”
顧老實已經盛了第二碗牛肉羹,吃得滿臉放光,“就他李子俊?以前都沒騙了咱閨女,現在皮都被撕了,難道他還能再給縫回去?哼哼,若我是他,就帶著他娘到沒人認識他的地方去,到底識字,只要他別再作死,或許還能過得不錯,非要留在咱顧莊附近,誰不知道他的底細?他要能得了好,太陽都得從西邊升起來。”
顧湘莞爾。
他這爹看著憨,心裡卻是明白。
薑氏翻了個白眼,心道,你什麽時候在你大哥大嫂的問題上也能這樣清楚明白?
秋麗是到了顧莊以後,才知道了李子俊這個人,到是有點擔心自家小娘子吃悶虧,一邊撥炭盆,一邊叮嚀:“前日我和櫻桃去看惜惜小姐,特意打聽了下,這李子俊最近半月在縣城很是出了一回風頭,聽說他從拐子手裡救下了縣裡的余教諭家的小公子。”
“他還和馬縣丞的小兒子特別交好,稱兄道弟,馬公子放下話來,以後李子俊的事就是他的事,就惜惜小姐說,這人很是八面玲瓏,雖然學問不怎麽樣,論起交際能力還是相當不壞。”
顧湘:“……”
這李子俊還真能脫胎換骨,改了清高自傲的習慣,不再總認為自己懷才不遇,也不天天憤世嫉俗了?
她可不信整天覺得自己沒出息,就是有內幕的人,能從惜惜小姐那樣的人精口中,得個八面玲瓏的評價。
顧湘笑道:“若真如此,確實要盯著他些。”
薑氏蹙眉,心下警惕,一聽到姓李的那混帳的名字就渾身汗毛直豎,特別不自在,迅速道:“李子俊怎麽樣和咱們家一點關系都沒有,三娘你可別老關注他,你這一日日的已經夠忙了,哪能再為了這麽個外人分心?”
顧湘鄭重點頭:“好,我知道了,和我們沒關系。”
說著再給薑氏盛了一碗牛肉羹。
薑氏喟歎一聲,連忙吃了口羹湯,湯特別澄澈,看著就清爽乾淨,牛肉更是入口即化。
真是太好吃了!
雖然薑氏還是不大放心,可思來想去,到底擔心她絮叨得多了,本來她家三娘不再惦記那個混帳東西,讓她提醒得又憶起舊日的感覺,終究還是把那點擔憂藏在心裡,隻跟自家男人不停地使眼色,讓他多關注閨女,多盯著點,一旦有風吹草動,必須立即采取措施。
顧老實隻覺腳面都讓媳婦給踩塌了半截。
“媳婦,我覺得你這衣裳,腰身哪裡是不是有點緊了?”
薑氏登時大驚失色:“啊??要死啊,胡說八道!”
石桌上頓時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毆夫事件。
顧湘左右看了看,祖父眯著眼睛打瞌睡,假裝什麽都沒瞧見。
祖母特別矜持地抱著碗細嚼慢咽地吃最後那口炊餅,同樣假裝什麽都沒看見。
顧湘莞爾,交代兩個目前在她家打工的小廝,早點送老爺子,老太太去休息。
其實不必她叮囑,隻多說一句,也算是讓老兩口心裡寬慰。
交代完,顧湘就使了個眼色,叫上秋麗和櫻桃帶回屋,路上正經問了幾句這位李子俊的情形。
顧湘表現得沒把這人當回事,也不會同薑氏多說,可她心裡的警惕,比顧老實和薑氏還要高。
薑氏不知道,她卻清楚,若她當真穿的是一本書,李子俊就是這本書裡有名有姓的反派角色。
迎著帶著寒氣的晚風走回房間,顧湘心裡竟升起一絲讓人去除掉他的念頭。
顧湘腳步一頓,剛剛品了品這一絲惡念,還沒得出什麽結論,就聽見廚房的方向傳來幾聲異響。
她轉頭看去,就見家裡的小廝蹭一下從廚房的窗戶裡躥出,瞬間沒入苗圃,裡頭頓時鳥雀驚飛,黑色短打的小廝和一隻不知是什麽的東西相互廝打起來。
秋麗嚇得花容失色:“什麽東西?”
院子裡很快長了燈。
那邊就快把父母的臉面都扔掉的顧老實和薑氏,連忙停下鬧騰,齊刷刷站起身觀望。
“三娘,你怎麽樣?”
“出了什麽事?”
話音未落,小廝猛地站起身,手裡提著一塊被撕咬得亂七八糟的牛肉,他頭髮也蓬亂,身上沾滿了枯枝敗葉,大跨步地出來,鼓著臉氣悶道:“有偷肉賊。”
顧湘這才看清楚,草叢裡趴著的竟是一隻狗。
黑白的花色,耳朵尖尖,眼睛黝黑,亮得很,身形矯健。
顧湘一下子就笑了。
小廝:“哼,那是和小東西打勝之不武,我輩武人不屑為之!否則,我一拳就打死它了!”
顧湘點點頭:“是。”
說著便慢慢蹲下來仔細看了看,這狗很精神,毛發也漂亮,看它剛才和小廝鬥得有來有往的樣子,顯然是條很好的狗。
她家這小廝可是連老虎都能降服得住的。即便這人不肯和狗打架,嫌掉架子,那至少人家這狗也從他手裡逃脫,還從廚房逃到院子西頭來了,距離起碼有好幾十米。
“餓了?”
顧湘去廚房翻了根帶著不少筋肉的牛骨扔過去。
那條狗毫不客氣,一口叼住調頭就走,轉眼間鑽狗洞出去就再不見蹤影。
顧湘:“……我看這狗洞有點危險,要時時派人盯著。”
外頭的狗能出入,人就有可能出入。
顧湘又看了眼狗狗跑走的方向,沒能擼到它,還真有點遺憾,這狗長得有些瘦,但或許因為是短毛的關系,毛皮發亮,乾淨得很,流浪狗很少能有這麽漂亮的毛。
經歷了一出鬧劇,顧湘反而放松了些,李子俊在顧莊已經是身敗名裂,但凡他做得那些事傳揚出去,他想再在科舉上有所成就就幾乎不可能,就算他擺脫陰影,重新振作,又能怎樣?
“唔,若是這廝抽個風,願意過來找死一下,那也不錯。”
顧湘忽然感覺,自己的道德感似乎不太高,甚至覺得就算製造個意外,從肉體上徹底毀滅掉那廝,提前解決掉未來可能會有的麻煩,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
雖然她目前僅僅是想了想,真故意去做什麽,她也不知自己能不能做得出。
“啊,這想法,有點奇怪……驚悚?”